班主任今天也在教个鬼

　　【互帮互助是良好美德】

　　海松八高的每一阶阶梯正面都贴了横条，书写着各种名言名句，这一句最短。

　　而在本校读了三年书的张韵恋同学正是给予了热情帮助，使新班主任简寿成功避开其他考生们，从另一条小道走到了图书馆后门，并借出了自己的校园ID卡使她过了闸机。

　　新班主任验证了几次没通过。

　　热心的张韵恋同学说：“你他妈搞快点。”

　　大屏幕红字显示入馆人数：1

　　那群考生们从简寿那得知了情报后急匆匆地来过了，又慌忙去了画室找线索，此时图书馆正好没人。

　　深夜的天台，地灯依然明亮。
　　尽头的女孩依然背对着她。

　　“我和张韵恋来了。”

　　简寿说完这句话，把一张画纸摊开，上面有一个栩栩如生的校服女孩，然后那女孩眨了眨眼睛，从纸上凸了出来。

　　破头的女孩霎时回过头，和肿胀的女生深情对望。

　　这是她们死后第一次见面，因为这道考题最重要的是解答出她们的死因，以前的考生从不会真的把张韵恋带到丁铃铃面前，有很多其他线索可以推理出事情的真相。

　　“是你杀了我！”
　　“是你杀了我！”

　　简寿：“好有默契。”

　　两个极度相似的女生猛然冲向对方，没有给解释的机会和余地，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十年没见了，这对塑料姐妹花每一秒都在越发憎恨对方，庞大怨气无法遏制。从三年前可以显现开始，她们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利用规则杀了对方。终于有了机会。
　　她们几乎是同时抓住了对方的头发，她的牙齿陷进了她的脸颊，她的指甲割进了她的气管。

　　“呵啊啊——”“你妈逼——”

　　女生打架多凶残，女鬼打架就更多几分血腥。肉的碎末和血液四溅，从这边的栏杆到那边的角落，洋洋洒洒了一地，一小块带毛囊的头皮甚至掉在了简寿鞋头前。
　　简寿看也没看，淡定观战。
　　总归死人打架没什么，简寿知道，最后都会恢复原样。

　　找准时机，张韵恋刷地把指甲插进了丁铃铃的脑浆，瞬间整个手指都没入了红白色，丁铃铃惨叫一声，手指用力撕掉了张韵恋的脸，滋啦一声，剥出了血红的肉和骨头。

　　灯光映照处的水泥地板出现了白色粉笔字迹。

　　【这可如何是好啊（猫猫害怕.JPG）】

　　简寿打了个哈欠。

　　终于把对方撕到肢体残缺，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同时暂停了一下，同时爬去捡起自己的残肢装起来，鬼对鬼是能造成真实伤害的，能恢复，很慢。不过，两人的嘴巴还在不停地战斗，虽然一个气管破了，一个喉咙肿了，但鬼的发声方式似乎和此无关。

　　丁铃铃撕心裂肺的嚎叫：“你为什么要勾引老师！你还亲他——你明明知道我对他有感觉！你什么都要学我，什么都要跟我一样，连男人都要抢——”
　　“因为我他妈瞎了眼！”
　　“你什么意思？！”
　　“我那时候脑残喜欢你！”

　　丁铃铃挂了脑浆和血的脸上流露出惊悚的表情：“你他妈喜欢我？！神经病吧！”

　　“没病，”张韵恋没有二两好肉的脸摆不出深沉的表情，很血腥，但声音里仍然有扭曲的快意，“我喜欢你，所以才接近你，所以才他妈穿这些玩意，装成很乖一样接近你，懂？你被骗了，傻逼。”

　　“而且，有病的是你，你喜欢一个比自己大一轮有老婆有孩子的老男人。”

　　“那又怎样？我又没破坏他家庭，”丁铃铃反应过来，“你还不是在这里亲了老师，是你犯贱，我亲眼看见了！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夺走我的一切——”

　　张韵恋没了脸，但还能冷笑：“对啊，我只是为了报复你而已，你不是为了老师的一句话连我都要抛弃了吗？我就随便说了一句喜欢他，没想到他还当真了。搞清楚，是你喜欢的那个傅老师主动亲了我，老男人，我还觉得恶心呢！”

　　地板上的粉笔字变了。

　　【超级大三角（猫猫震惊.JPG）】

　　“你撒谎！我撕烂你的嘴！”

　　张韵恋继续冷笑：“你他妈还往我可乐里放花生，说什么把我当最好的朋友，又当又立，就你牛逼。”
　　丁铃铃恶狠狠地道：“那是因为你犯贱勾引老师！”
　　她指着她之前站着的地方：“你也不是发现事情败露了就把我约过来说要解释，结果把我推下天台？这就叫喜欢我？！”
　　“是你先上来什么都不听就想掐死我！”
　　“你就是故意的！”

　　两个女生吵起来比打起来更可怕。

　　“你他妈不配提朋友两个字！”
　　“艹！你喜欢女的才恶心！”
　　“有种你再说一遍？！”

　　暗恋也好，友情也好，年少时模糊又美妙的滤镜在死亡前碎了一地——“我他妈真是瞎了眼。”
　　两人同时发出咬牙切齿的感叹。

　　总之，简寿听到的事情是，因为老师关于保送的一番话，丁铃铃要和张韵恋分开，张韵恋就报复性地去勾引这位丁铃铃喜欢的美术老师，结果老师也很主动。

　　两人在亲密时被丁铃铃撞破，美术老师跑掉，丁铃铃和张韵恋大吵一架。回来后，恰巧同学分她花生，她就冲动地把花生弄碎了放进张韵恋的可乐里，然后张韵恋又约她在天台见面，说要解释，但一番扭打，张韵恋发狠把丁铃铃推下了天台。

　　而在回去后，张韵恋可能是想镇定一下或者如何，喝了有大量花生碎的可乐，并且很有可能因为情绪激动，饮入量较大，最后因为抢救不及时，严重过敏休克而死。

　　两人的说辞都对自己有利。

　　不过，她们还真是塑料姐妹花，想对方死的心是一致的。

　　简寿很有耐心地等着，等到她们无话可说，再也没了动手的心情，全都气喘呼呼地缩在墙角，谁也不看谁。
　　当年没吵完的架，没发泄出的愤恨，全都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迫切地想要杀掉对方的心情是她们存在至今的理由，这个理由也快消失了。

　　总算安静了。

　　“舒服了？”简寿从站到蹲又站，有点脚麻，“舒服了就早点上路吧，年轻总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的，下辈子再改吧。”

　　两人齐齐开口：“老师，是她背叛了我。”

　　“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要争个高下了，”简寿笑着，“反正都死了，你们死了也还杀了不少人，要是我能灭了你们早就动手了。”

　　两人：“……”

　　简寿站到她们两人中间，拍拍手：“好了，带着为自己犯下的错而偿命的后悔，还有绝对不会原谅对方的愤怒，赶紧消失吧。”
　　丁铃铃：“你不该劝导我们吗？！”
　　“劝导？你们又不需要原谅对方，”简寿指着丁铃铃，“你是故意放花生给张韵恋吃让她休克。”她又指向张韵恋：“你也是故意推她下天台去的——”

　　天台水泥地上忽然出现粉笔画的大片彩色烟花，蔓延到每个人的脚下，在地灯的白光中绚丽地有些诡异。

　　【恭喜考生成功解答第二小题【塑料姐妹花不会翻车】！】

　　简寿摊手：“看，不是误会啊。”

　　“送你们走，对活的人好，对死的人也好，”面对两个血人的凝视，简寿惨白的脸上是坦然，“我当然是希望你们消失的人啊。”

　　天台上是许久的沉默。如同那天少女将自己喜欢的朋友推下天台后，探出头久久望着那浸泡在鲜血的尸体。

　　有人出声了。

　　“我不想和她一起走。”
　　“我也不想。”

　　简寿点头：“那就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就先走吧。”

　　丁铃铃赢了，简寿在她走之前问了一句：“写便利贴让你上天台看见你老师和张韵恋那事的人是谁？那不是张韵恋写的。”
　　丁铃铃摇头。
　　“那花生是谁给的？”
　　丁铃铃还是摇头。

　　“我明白了，走吧。”

　　张韵恋盯着丁铃铃消失，像是还没撒够气。
　　她对简寿说：“专辑送给你好了。还有，如果我弟弟真的变成gay，我不会放过你。”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吧。”
　　“我管你啊。”

　　说完最后一句任性的话后，卷发女孩的身形消散了。

　　十年前，北城重点高中内两名高三女学生同一天内相继死亡，根据同学描述，两名女生生前是极好的朋友关系，很有可能是被同一人所害。
　　警方介入调查，真相令人震惊。

　　受害者是加害人，加害人是受害者。

　　犯罪嫌疑人双双死亡，刑事责任能力终止，无法追究刑事责任。相关侦查部门予撤销案件。

　　双方家庭没有追究民事赔偿责任。

　　无法追究，无法怪罪。
　　两败俱伤。

　　此事成为了两家人无法言说的伤口，永远隐秘，永远疼痛，永远鲜血淋漓。

　　简寿最后看了一眼天台。

　　那里已经没有了背对着大门一直在等待最好的朋友也是最恨的仇人的少女。
　　她一直凝望着自己被推下的地方。
　　也许她在思考。
　　试图理解，试图原谅。

　　日复一日，最终得到答案。

　　“无需理解，无需原谅。”

　　简寿找到了地灯的总控制开关，苍白的手指按上。

　　“啪。”

　　灯灭。

　　————

　　“不可能……”

　　从恐怖的画室中出来，西装男率先回到教学楼，发现简寿解开了捆绑，焦急不已，但他不知道简寿去了哪里，因为各个教室都是独立场景，无法进入，可以说是考生的【安全区】。

　　而他还要找到张韵恋，把她带到丁铃铃面前，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了，但他心里很空，这种把握不住的失控感令他厌恶。
　　他必须实现那个愿望，必须登上山顶俯视藐视他的一切，践踏他们，凌虐他们，让曾经无法高攀的人匍匐在地、舔舐他的鞋跟，依靠他施舍的怜悯苟活，只要通过考试，一切都轻而易举。

　　他必须——

　　其他几人陆陆续续来了。

　　“人呢？”
　　“她去哪儿了？！”

　　不过依然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纠结，时间、时间是如此宝贵，如此昂贵，他们要为自己的愿望全力以赴，为了这个愿望，赌上命，赔上一切。

　　图书馆闭馆时间是03：00。

　　必须在那之前结束。

　　必须——

　　然而下一秒，他们全部出现在各自的教室中，看着熟悉的场景，他们呆愣几秒——

　　“不！不！”
　　“怎么会……”

　　有人愤怒地砸了教室，有人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喃喃，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哭着庆幸。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黑板上出现一致的粉笔字迹。

　　【考场中的一位考生已经解出答案，第二小题的答题时间到此结束，分值正在结算中——】

　　【第三小题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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