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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与刀的约定
距离这一家不远处,有着一间比之方才的屋子还要狭小黑暗的小木屋,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老妇人跪坐在靠近门前的席上,抬手将手里捏着的针摩挲了下头发,又低着头挑着细线缝补着。
阿信端着小木盘走入木屋。
老妇人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阿信,疑惑问道:“阿信?”
阿信弯下腰,将手里的木盘放置于老妇人面前。
“不用担心,婆婆,这份是我的。”
女人抱着谢三刀走进室内,轻声唤了声“阿信。”又朝着老妇人说道:“婆婆,请您也明白阿信的感受,不用担心其他事,吃下这些吧。”
她将怀里的谢三刀轻轻放置于靠近里边的席上,整理了原本包裹住谢三刀的单薄细布,将它整个盖在了小女孩的身上,而后,转过头,看着跪坐在席上的阿信说道:“阿信,婆婆她每三餐才吃一餐,这样阿信就可以不用去别处做工了,这就能留在家里。”
老妇人浑浊的双眼溢出泪水,她抬手轻轻抹去,又沉默着缓缓低下头。
阿信静静地看着沉默的老妇人,那灿若星辰的瞳孔倒映着低垂着头的老妇人,那星辰般的光芒在她的瞳孔中轻轻晃动着,阿信也沉默着,唯有那眉毛轻轻动了动。
女人也跪坐下来,看向低下头的老妇人,劝慰道:“婆婆,即使婆婆不这样做,阿信也不会离开,因为我不会让阿信离开。”
听着女人的话语,阿信的头慢慢低了下去。
而老妇人轻轻撇过头,带着哭腔的苍老嗓音在室内响起,缓慢而哀愁。“除了这样,我不知道怎么样能帮到你们?”她流着眼泪,低垂的头轻轻摇了摇。
“我这把年纪,少吃一餐也没关系。”老妇人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人和小孩,却突然被带着哭音的阿信迎面扑在身上,阿信握着小手轻捶在老妇人的肩膀上,她大哭道:“笨蛋!笨蛋!”
“笨蛋婆婆!怎么可以不吃饭呢!”
那双浑浊的眼睛便刹那间掉落珠串般的泪珠,老妇人痛哭着将哭闹着的孙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祖孙二人彼此拥抱着呜咽痛哭。
女人撇过头,捂着嘴轻轻溢出呜咽,双眉紧皱着,泪水自秀美的眼眸中溢出。
谢三刀看着眼前的一幕,忽而也觉那颗疏离、冷漠的心也刺痛一下,似乎人类面对苦难的共情在这短暂的一刻压过她经年累计的仇恨,她出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悲戚。
“婆婆应该饿了,先让她吃饭吧。”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擦了擦眼泪,拍着阿信的背部说道:“阿信,让婆婆先吃饭吧。”
阿信连忙从老妇人怀里离开,擦着眼泪说道:“是,婆婆,你快点吃饭,婆婆不吃饭我心里觉得难受。”
老妇人也擦拭着眼泪,点头应了阿信的话。
“婆婆,阿信爸爸说这孩子不适合与我们同住一屋,所以安排她和您住一屋。”女人将木盘上的筷子和饭碗拿起,递给正擦着眼泪的老妇人。“您帮着照看一下这孩子。”
“我也和婆婆一起照看她。”阿信在一旁含着软糯的哭腔插话道,又转头看向谢三刀。“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的话,要不要重新起个名字?”
“阿信!”
谢三刀看着女人微嗔的脸,带着笑意看向阿信,并没有答话。
阿信见谢三刀没有回应她,继续问话道:“你想叫什么?”
谢三刀歪了歪头,笑着说道:“名字吗?叫我小刀吧。”
“刀酱?”阿信重复着谢三刀的名字,于唇边滚了一轮,从舌尖轻轻吐出。
“是。”谢三刀轻轻点了点头。
“你起着这样的名字,以后找到父母,他们可不会高兴。”老妇人捏着筷子轻轻地敲了敲饭碗边沿,眉眼带着和蔼的温和。“父母都希望儿女平安健康,就连名字也希望带着福气,你这名字太厉。”
谢三刀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阿信,你在这里陪着婆婆和小刀。”女人摸了摸阿信的头,秀美的脸上带着久经愁苦岁月的沧桑,却依旧沉淀出一股沉静和温和。“晚上我会过来叫你。”
“是。”阿信笑着点了点头。
谢三刀也朝女人点了点头,看着她径直走出室内,消失在门外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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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老妇人吃完饭食后,她便继续拿起手边的衣物缝补起来,室内的两个小家伙则窝在一边,看着透过室外落下的光亮缝补衣物的老妇人,依偎着彼此交头接耳着。
“小刀听不太懂我们的话吧?”阿信凑到谢三刀耳畔,悄然问道。
谢三刀的心漏了一拍,心脏也剧烈跳动着,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问道:“我听不懂的话,怎么回答你们?”
阿信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看得出来,我们只要说话多了,你便回答不了了,只能回答一些比较简单的问题。”她撑着地板,微微向后仰去。“小刀,你看过外面的世界吗?你身上穿的是那些华族小姐才能穿的裙子,所以,我想你一定读过书。”
谢三刀听不太懂她的话,思绪沉在方才的惊吓之中,脸色也慢慢凝重起来。
阿信侧过脸,看着谢三刀沉凝的小脸,低声说道:“我教你说话,你教我读书吧,我想读书。”
谢三刀脸上的肃冷渐渐缓和,她思忖片刻,也压低声音说道:“我不记得自己还会不会。”
“我们这户山上有户人家.....”阿信看着谢三刀微带笑意的唇角,愣了愣神,连忙调转话头。“我有朋友,她家里有书,你可以看看会不会。”
谢三刀点点头,低语道:“我可以试试。”
阿信笑着撑起下巴,摇头晃脑道:“我的朋友可是这里最好看的姑娘.....啊,你这听不懂。”
“听得懂,你的朋友很好看。”谢三刀也学着阿信,双手撑着地板,后背向后仰去,笑着回话道。“她叫什么?”
阿信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阿信,盖好小刀的被子。”缝衣服的老妇人抬起头,捏着针摩挲头发的同时,朝阿信吩咐道。
“是,婆婆。”阿信扬声回话,伸手拉了拉谢三刀身上的薄被,凑近谢三刀,声音极低。“她叫灶门祢豆子。”
“豆子?”谢三刀重复地呢喃着。
阿信摇了摇头,拉长声音。“不,是灶——门——”
谢三刀跟着重复道:“灶——门——”
“——祢豆子。”
“——祢豆子。”
阿信点了点头,将手指一根根轻轻摁下。“灶——门——祢豆子。”
“灶门祢豆子。”字眼自谢三刀舌尖吐露而出,带着温热的气息消散于空气中,微带陌生的语感让她不适地皱了皱眉。
或许,要等到几近变迁的岁月后,她才能熟稔于这陌生的字眼,以至于将这字眼刻入骨血,等到念起这名姓时,那时候心底才会泛起涟漪,才会消除此时的不适,而带着无边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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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信与刀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