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

　　宛歌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脑海中立马出现了祁安那张脸。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她去开口问他他会是何等调侃和装逼的表情！

　　本来她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祁安，但是不到一秒，她就没有理由地排除了这个选项。
　　她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开口找祁安说这事。

　　见她这边没回，那边又连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远哥：【要不我先去帮你问问】
　　远哥：【他们这乐队在我们这附近也是小有名气的，你请过去现场肯定很热闹】
　　远哥：【一个小忙他们肯定愿意帮你的，实在不行我帮你出点钱】

　　宛歌看了赶紧答复。
　　宛歌：【没事，先不用了，我这边有点消息了】
　　宛歌：【要是需要的话我再找你】

　　远哥：【行，有需要你就说】
　　远哥：【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搁下手机，彭思彤问了句：“宛歌，这次你负责联系乐队啊？”
　　彭思彤没去开会，应该是从部门群里看见了，宛歌回她：“是啊。”
　　“好期待哦~给我们找个牛逼点的乐队！”
　　“我努力。”

　　时间紧迫，宛歌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和彭思彤聊完之后，立马打开电脑开始在网站上发了帖，又在网上搜了下江城比较有名的常驻乐队，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微博，发了几条私信过去。

　　第二天她醒来，查看了所有消息，发现都是石沉大海。
　　她仔细一想，觉得那些已经有点人气的乐队确实看不上她们这活动，所以还是决定把重心放到那些有实力但不怎么出名的乐队上。

　　但她不太了解有关乐队的知识，干脆在学校的论坛上发了帖。
　　【校友们有什么小众且宝藏的乐队推荐吗，速求一波！】

　　没一会儿，帖子就有人回复了。
　　【黑苹果乐队啊！！！他们的后摇我吹爆！！！】
　　【a&c！！！很小众！！有一次在一个livehouse听过，真的印象深刻！！！】
　　【求求楼主看看我的重忟！！入股不亏！！！】
　　......
　　......

　　帖子热度起来了，评论也滚得很快，楼一下子就盖起来了。
　　但是这节课的老师上课挺严肃，还喜欢提问，宛歌不得不放下手机认真听讲。

　　等下课，她一打开帖子，发现里面已经有两百多条回复了。
　　她首先看到的是点赞第一被顶到最上面的回答。

　　【没人提名Good Night吗？有实力就算了，主唱的颜我能舔一辈子/色/色】

　　紧随其后的是点赞第二名。
　　内容只有一张照片。

　　宛歌往下一划，甚至还没点开照片，她就认出了照片里的主人公。

　　祁安还是顶着他那没怎么打理的头发，低着头弯着腰，所有的视线聚焦在他正弹奏着的电吉他上，眼神是她没见过的执着和疯狂。
　　暗橙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的周身都被镀着一层金色的光辉。

　　这一刻，他是发着光的。
　　照片里面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和物，都显得不过尔尔。

　　宛歌带着这种类似震撼的心情，手指继续在屏幕上下划着。
　　出人意料的是，这张照片被发出来之后，下面的风向彻底歪了。

　　【曹尼玛真的好帅啊啊啊啊啊！！！有没有好心人告诉我这位帅哥在哪唱啊！！！】
　　【沃日这真的是乐队主唱可以拥有的颜值吗？？？】
　　【可以说吗，想上他.......这个身材，本涩女心动了......】
　　【回楼上，带我一个！】
　　【我的宝藏乐队，他们为什么还不火！！！】
　　【前两天好像在“喝点酒”看到他了，大家可以去碰碰运气~】
　　【我冲了！！！！校友们祝福我！！！】
　　......

　　宛歌没想到后面的走势会变成这样，同时也不能否认，自己心里的某个被扼杀了的想法，有些蠢蠢欲动了。
　　看着楼里的呼声，宛歌犹豫了起来，正要妥协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她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个小乐队通过她在网站上的消息联系到了她。
　　他发信息说他们的乐队有意愿参加，请她来看一场他们的表演。

　　宛歌和他加上了微信，约定了时间地点，就在今天下午，然后他给宛歌发了定位，说期待合作。
　　宛歌放下手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什么东西，心里有点不安的感觉。

　　她又在刚刚那条帖子的评论区翻了翻，里面有人发出了祁安的照片，全是舞台照，清晰的模糊的都有，下面都是各种吹捧和心动的。

　　在宛歌又一次刷到他的照片时，那个遗漏的东西突然涌入她的脑海——
　　她今天要去给祁安送衣服。

　　她又打开那个定位看了眼，发现这个位置和酒吧完全是相反的方向，路程大概要一个多小时，她要是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想到这，她觉得还是先和他打个招呼说一声。

　　宛歌：【我今天有点事，可能去不了酒吧了，衣服能下次给你吗？】

　　他的头像就是一块纯黑的色块，昵称就是Q，宛歌给他的备注也就是规规矩矩的祁安。

　　那边消息回得还挺快。
　　祁安：【行啊】
　　祁安：【想私藏就直说，我也不是不愿意】

　　宛歌原本看到第一条消息的时候还觉得这人挺善解人意，还没等她感慨两秒，就看到了第二条消息。
　　她瞬间醒悟过来，装逼男还是装逼男。

　　宛歌直接给他发了个死亡微笑过去。

　　***

　　宛歌下午按约定时间到了相应的地点，发现是一间很高级的工作室，里面各种设施还挺齐全，宛歌进去了之后和他们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得知他们还是在校大学生，乐队也还只是个校园乐队。
　　大致交流了一番，宛歌让他们随便给自己表演一首曲目。

　　一首歌听完，宛歌作为一个外行，也能听出来，他们的水平和他们所拥有的设施完全不匹配。
　　看到他们期待的目光，宛歌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说“你们不太合适”。

　　最后交涉了一番，宛歌还是委婉地表达出来这个意思。

　　她离开的时候，他们略显无奈地和她说：“现在这个市场几乎没有乐队的立身之地，哪怕有很多很优秀的乐队，也是埋没在各种商演和酒吧当中，想要崭露头角，真的太难了。”
　　“所以搞乐队这事，只能当个兴趣，正要当饭碗，九成人都会饿死。”
　　“就当大学的一场梦吧，毕业了就说拜拜了。”

　　宛歌从他们的工作室出来，心情有点沉重。
　　她又想到那天晚上申英朗的那一番话，他说他们没赚什么钱，苦苦支撑着也只是因为热爱，四个人也已经坚持了四年了。
　　申英朗说这些话时，祁安就坐在一边，面无异样，沉默地喝着酒。

　　后面的两三天，宛歌一直在寻找和考察乐队，一通忙碌下来，基本上没有任何收获，没有遇到一个非常合适的。
　　不知不觉就已经周末了，周三就要报节目上去，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再三犹豫了一番，她还是给司泽远发了消息。

　　宛歌：【远哥，前两天我和你说的那事，就是让乐队来我们学校表演】
　　宛歌：【你能帮我和他们说一下吗？】
　　远哥：【没问题啊，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说。】
　　宛歌：【谢谢远哥~】

　　稍微等了会儿，远哥就发信息来了。
　　远哥：【我刚和祁安说了，他说要你自己去和她谈】
　　宛歌：【？】
　　远哥：【他说具体细节要和你沟通】
　　宛歌：【好】

　　她退出和司泽远的聊天界面，又打开了和祁安的聊天界面。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当面和他谈谈。

　　出门前，她想到什么，又折返，从衣柜里拿出了那件衣服，准备带过去给他。
　　她把衣服在外面晾了两天，现在上面的烟味几乎已经没了。

　　宛歌当时晾这件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它并没有它以为的那么简单，她开始只觉得这是件很普通的纯黑色运动外套，结果稍稍掀开，便发现里面是别有洞天，内衬上画满了千奇百怪的涂鸦。
　　果然这人，就不可能低调。

　　***

　　宛歌到酒吧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点了，酒吧里面十分热闹，宛歌直接上了二楼找司泽远。
　　“你来了啊。”司泽远正坐在那玩手机，见她来了打了个招呼。
　　“嗯，下面没看见祁安。”
　　“他们还没来，你再等一会儿。”
　　“行。”

　　“开始不是说找到了吗，怎么回事？”司泽远给他倒了杯水。
　　“后来发现不合适，现在要重新找。”宛歌搪塞过去。
　　“我开始就和你说祁安他们不错，我好歹在江城这片混了二十几年，那些乐队的实力我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祁安他们那肯定是其中的佼佼者。”司泽远又笑了下，说，“再说你们这女大学生，不都喜欢祁安这长相？”
　　“是吗？”宛歌面部表情道，“我觉得就还好啊。”
　　司泽远“嘁”了一声，一副不信她的样子，“你就口是心非。”

　　宛歌这一等就到了快十点。
　　本来他们来的之后宛歌准备和他谈谈的，但是他们刚来就要上台表演，一唱就是快一个小时，宛歌只好坐在下面等。

　　宛歌看了一晚上，不得不说，和她这几天看过的乐队一比，祁安他们确实十分亮眼，从各个方面来说。
　　本来她还是有点踌躇不定的，但是看完了几场他们的表演，宛歌突然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坐在很后侧的位置看着舞台，但一点没影响到他们演出的感染力。
　　宛歌第一次听他们唱歌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只是这一次她有了准备，但还是格外震撼。

　　她真的很少听摇滚，觉得又吵又躁，但这次她莫名其妙就有了共鸣，并且在最高潮的时候她内心深处也感受到了一阵颤栗。

　　四人在舞台上的样子与平常真的是天差地别，每个人的眼神都在燃烧，刻满了热爱与执着，宛歌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中间看去，然后长久地定在他的身上，无法挪开。

　　因为他们的闪耀，她也感到很疑惑，他们这么优秀，为什么还不火。
　　想到这几天看过的乐队，她觉得这或许真的是一条很艰难的路。

　　他们下场的时候下面的观众还一直在喊，气氛十分热烈，申英朗和白博艺很热情地朝台下挥了挥手，祁安和后尔则没多看一眼，面无表情地下了台。
　　祁安往后面扫了眼，很快就找到了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宛歌，然后径直走了过来。

　　宛歌也看到了他，往吧台走了两步，让调酒师为他先准备了一杯水。
　　祁安走近，宛歌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了他额头和脖子上有不少汗，但是她没闻到什么难闻的味道，反而这种欲湿不湿的感觉给他增添了一分性感。

　　“你先喝口水。”宛歌见他坐下，把手边的水往他身边推了推。
　　“还挺贴心。”他笑着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杯子抬起头喝水。
　　宛歌侧头，就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还挺性感。

　　她视线微微向上，扫到他的侧脸，他面部轮廓立体而锋利，鼻梁又直又高，眉眼之间戾气中有带着点风流，实打实是上天眷顾的长相。

　　宛歌看着他的脸，下意识问出了心中所想：“你为什么还不火啊？”
　　说完她立马反应了过来，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可怜她的意思，她察觉到之后赶紧改口：“你想火吗？”

　　他放下杯子，打量她一眼，淡淡道：“还行吧。”
　　宛歌：“？”
　　“没什么执念，能唱歌就行。”他无所谓道，面上不显情绪。

　　宛歌往他身后看了眼，其他三人还在那和人聊天，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宛歌收回视线，压了压声音问他：“那其他人呢？”

　　祁安脸上好像僵了一秒，顿了下，欲要开口，但是随之闷笑了一下，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是宛歌第一次见到他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在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他好像都是随意的，骄傲的，不可一世的。
　　但是这一刻，她突然感受到了他的脆弱和无奈。

　　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他背着重重的包袱在前行。

　　宛歌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不带感情扬起的唇角，心里弥漫过一阵心疼。

　　“这个舞台太小了。”宛歌看着他刚刚演出过的舞台，视线在上面停留几秒后又落到了他的脸上，很认真地朝他说，
　　“你应该属于更大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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