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时计

　　第二天一早，奂可名收拾好东西匆匆下楼，周卫开着万总特意安排给乔占的车已经等在楼下。奂可名拉开车门，乔占穿着卡其色短袖长裤正坐在车后座上看他。
　　相识以来，乔占一直都是各色西装，奂可名还没见过他这身休闲的打扮，不由欣赏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觉得这位乔总更易亲近了好些。
　　奂可名钻进车里，开口道：“乔总，昨晚我查过了，城南有个景区很漂亮，很多人去玩，我们也去那玩吧？”
　　乔占点头示意周卫开车，奂可名把地址给周卫看，周卫打开导航，发动车子出发了。
　　盛夏，清晨，阳光还没有那么炽烈。
　　奂可名一扫万总长篇大论之后带来的那点压力，全身心的放松下来。他降下车窗，凉风习习中，望着车窗外的绿树蓝天，白云朵朵，开心地道：“乔总，今天天气真好啊，正适合出去玩！”
　　乔占偏过头，看着奂可名穿着七分裤、短袖衫的侧影——他这身打扮像个刚刚成年的大男孩。乔占目光慢慢下移，停在他由于坐着、上身前倾而绷得浑圆的屁股上，瞥了两眼，才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道：“今天出来得早，你吃早饭了吗？”
　　奂可名毫无察觉，他把一只手伸出窗外，迎风招了招，道：“没吃，昨晚更文睡得晚了，早上差点睡过头呢，幸亏你打电话给我。”说着转过头笑笑。
　　乔占从身侧拿出一个从酒店打包来的保温盒递给他：“先吃点这个。”
　　奂可名颇感意外，接过保温盒，小心地打开来看，难掩惊喜地笑道：“乔总，你特意给我准备的吗！你也太贴心啦！”
　　周卫目不斜视，对身后的对话充耳不闻，专心开车。
　　乔占笑了笑，递过来一把一次性勺子，道：“快吃吧。”
　　奂可名接过勺子，当即吃了一口：“嗯！好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甜粥啊？不会你也喜欢吧！”
　　乔占不置可否，道：“你说昨晚更文？”
　　奂可名一边喝着粥一边羞涩地笑道：“就是在网上写小说，连载的那种。”
　　乔占道：“哦！看不出来你还是作家。”
　　奂可名忙道：“不是不是，我就是自己喜欢，写着玩的。”
　　乔占明显对这类东西不感兴趣，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车停在景区门口，还没下车，望着烈日下摩肩接踵的人群，乔占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奂可名来到这座城市之后，就是面试、上班，还没有出去玩过，能借机会出来玩他也很高兴，他道：“果然是景区，人好多啊！乔总，你们等我一下，我去买门票。”说完兴冲冲地往售票处去了。
　　周卫悄悄觑着乔占脸色，等着这位大爷发脾气。意外的，乔占只道：“去买点水来。”周卫应声赶紧下车去买水。
　　天气开始热起来，走几步路就要出一身的汗，这实在不是逛景区的好时候，又是周末，景区里到处都是人，看风景成了看人头。
　　走了一会，三个人热得不行，乔占忍着没发脾气，让周卫买了几顶遮阳帽，几人戴上。奂可名热的脸通红，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乔总，你喜欢这里吗？不然我们去别处玩吧，这里太晒了！”
　　乔占心道:我还以为你喜欢晒！他道：“好，你说去哪里？”
　　奂可名心想乔占提出是要在市里玩，试探着道：“你有哪里想去的吗？”
　　乔占：“没有，你说了算，去哪里都可以。”
　　几人回到车上，奂可名上网查了查，指导周卫把车开到城边的一座公园外，道：“我听同事说这里有片树林，可以露天烧烤。”
　　他带着两人在公园对面的超市里买了烧烤用具和食材，来到公园的里，果然有片树林，里面已经有几波人正在生火了。
　　奂可名跳下车，向四周扫视一圈，兴高采烈地道：“乔总你看，这里不晒，人也少。”
　　乔占简单应着：“嗯，你喜欢就好。”说着拿起一瓶水，边喝了几口边朝树荫走去。
　　奂可名兴奋异常，笨拙地开始从车里搬东西，他支起烤炉，倒上烤碳，用火机点了半天呛得直咳嗽，也没能把碳火点着。
　　他两步跳到一边，用手扇了扇飘过来的黑烟，捂着口鼻诧异道：“咳咳……上学的时候，看我同学做起来很容易啊，怎么这么难！咳咳！”
　　周卫默默接过他手里的火机，不一会就把碳点着了。
　　奂可名颇觉诧异，他拿出折叠凳，和乔占坐在一边等着吃现成的。
　　乔占看了看慢慢着起来的碳火，道：“你经常出来玩吗？”
　　奂可名神色暗了暗，道：“大学的时候会和同学出去野餐，露营，现在就……没人和我出去玩了，小新走了，其他同学也都不在这边。”
　　乔占：“那你不上班的时候都做什么？”
　　奂可名笑着道：“在家里写文啊，看书，玩游戏，我比较宅！”
　　乔占又问道：“怎么没谈恋爱？”
　　奂可名有点意外他突然问这个，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大学的时候也有女生暗示过喜欢他，但是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孩有过喜欢、想恋爱的感觉，倒是和曹余新时时形影不离。
　　他支吾了半天，乔占又道：“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吗？”
　　奂可名点点头：“嗯，对呀！”
　　周卫拿起食材放在火上开始烤。
　　乔占拿起一瓶饮料递给奂可名，奂可名接过来打开喝了一口，问道：“乔总，你应该结婚了吧？”
　　乔占也喝了一口水，反问道：“我像结婚了的样子吗？”
　　奂可名用饮料瓶口抵着下巴，道：“就是感觉你应该结婚了。”
　　“为什么？”乔占看他。
　　奂可名理所当然地道：“你看，你这样的人，人好，长得帅，又事业有成，一定有好多女孩喜欢你啊。”
　　周卫暗暗腹诽:人好！怎么看出来的？眼神有问题？
　　乔占盯着他，半真半假地道：“可我不喜欢那些女孩！”
　　奂可名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吗？”
　　乔占不耐烦咬文嚼字，敷衍道：“还不确定，我没问过他。”
　　奂可名趁机嘲笑道：“乔总，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啊！”
　　周卫道：“可以吃了。”
　　奂可名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冲冲地过去接烤好的食物，他用一个托盘把食物端过来，放在小折叠桌上。
　　乔占看着油腻腻、红呼呼、有的上面还带着灰的一托盘食物，没什么食欲地道：“你吃吧，我不饿。”
　　奂可名拿起一串鸡翅，很享受地咬了一口，边嚼边道：“很好吃的，你尝尝嘛！”
　　乔占看着他沾了油的唇，突然道：“过来。”
　　奂可名不解：“嗯？”
　　乔占抽出纸巾，倾过身在他唇上抹了抹：“怎么吃得满嘴都是。”
　　奂可名僵了僵，尴尬地自己又擦了擦嘴：“我吃相很难看！”
　　乔占笑笑没说话。
　　奂可名胃口很好，各种肉串、蔬菜都愿意尝一尝。乔占却什么都没吃。
　　听周卫说乔占爱吃辣的，奂可名拿起一串辣椒放在火上烤，烤好了喜滋滋地递给乔占，乔总皱了皱眉，勉为其难把那串烤辣椒吃下肚子。
　　三人吃饱喝足，周卫正收拾东西，奂可名看着手机道：“ 地图显示，这附近有个兔子养殖场啊。”他向四周望了望兴奋道：“乔总你看，在那边，我看见牌子了！”
　　乔占不太在意地扫了一眼，还是道：“想去看看吗？”
　　奂可名欣然点头：“嗯！”
　　两人顺着小路走了十分钟才到。
　　养殖场也是接受参观的。接待他们的饲养员是个面相憨厚的青年人，带着两人进了养殖区，边走边介绍道：“我们厂是市里规模最大的肉兔养殖厂，每年产出量都在……这里是成年兔的养殖区。”
　　当奂可名见到数以百计的雪白兔子，顿时兴奋地大呼小叫：“哇！这么多白兔，太可爱了吧！乔总你看，又白又胖，好可爱！”
　　兔舍里收拾得很干净，但还是充斥着粪便、饲料和消毒剂的味道，乔占不禁用手遮了遮鼻子。
　　奂可名站在一排兔笼前，拿着青菜逗弄一只白兔：“哎，它吃了！好可爱，嘴巴一动一动的。我能摸摸它吗？”
　　饲养员还没说话，乔占厉声道：“不行！”
　　饲养员暗暗猜测两人的关系：长得不像，不是亲兄弟！是表兄弟？他笑道：“兔子是比较温顺的动物，一般不会咬人的。”
　　奂可名哀求地看着乔占：“乔总，我小心一点没事的，就摸一下！”
　　乔占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小心点，别被咬到了。”
　　饲养员打开一个笼子，抓住兔子耳朵，拎出一只白胖的兔子送到奂可名面前，那白兔蹬着后腿，瞪着一双红眼睛，一副呆萌的模样。奂可名带着兴奋小心翼翼地在兔子背上摸了摸：“好软啊！乔总你摸摸，它好乖。”
　　乔占瞥了一眼不为所动，奂可名突然抓住他的手放在兔子身上，笑道：“乔总你看，柔柔软软的，是不是很好摸。”
　　乔占没说什么，顺了顺兔子毛就收回手。
　　两个人又看了一会，奂可名大有买两只回去养的冲动，被乔占制止才罢休。
　　回去的路上，奂可名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兔子，乔占偶尔点头默默容忍。回到车边，周卫已经收拾好东西和垃圾。
　　三人回到市里才不到四点钟，奂可名心想还不到下班的时间，道：“乔总，你还想去什么地方玩吗？”
　　乔占道：“去吃饭吧，我饿了。”
　　奂可名才想起来中午的烧烤，乔占只吃了一串辣椒，忙歉意道：“哎呀，我忘了，你中午没吃东西。你想吃什么？我请你，万总说了，费用可以报销的。”
　　乔占一笑道：“那是你请我还是你们万总请我！”
　　奂可名摸了摸鼻子：“我请也可以，只是太贵的我怕我带的钱不够，要不你等一下，我去下银行。”
　　乔占笑道：“你还没发工资，我怎么能让你私人请我吃饭。这次我请你吧，等你领到工资再请我吃饭。”
　　奂可名完全没觉察以后的来往就这么定下了，笑着答应道：“好啊！”
　　乔占让周卫把车开到一家高档中餐厅门口，一进门，古色古香的宽敞大厅里，挂着巨幅的水墨画，雕梁画栋，屏风掩映间，仿佛古代皇宫里的宴会厅。
　　侍者把几人带到一个小型商务间。奂可名打量一圈，心中不安，他小声道：“乔总，只有我们三个人……这里……是不是有点贵，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乔占打趣道：“你不是曹操的后代吗，这里不是正合适！”
　　奂可名羞赧地抓了抓头发，低声道：“那是说着玩的啊！”
　　少顷，四菜一汤被端上了桌，服务员边把菜摆在桌上边报菜名：“龙鱼永得水——清蒸石斑鱼；心心相互印——避风塘排骨；喜鹊报佳音——珊瑚扒双蔬；比翼双飞会鹊桥——金钱鸡拼酿鸡翅；偶牵手心——虱目鱼丸汤。贵客请慢用。”说完鱼贯而出。
　　奂可名目不斜视，端正地坐着一动不敢动。乔占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失笑：“这么紧张干什么，吃饭而已。”
　　奂可名指着桌上精致得宛如艺术品的菜，道：“她说的那个菜名是什么意思啊？那么长一串。”
　　乔占道：“噱头而已，吃饭吧。”
　　奂可名道：“哦，我还以为有什么不一样的规矩呢。等等！”他阻止乔占正要去夹菜的动作，拿起汤勺，边盛出几勺汤在碗里，边笑着道：“我妈说，饿着肚子吃饭之前最好先喝点热汤，对胃好。”转手把汤碗递到乔占面前。
　　乔占一顿，抬眸看着他真挚的笑脸，伸手接过去喝了两口，味道确实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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