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息

　　第十章遊城 (下)
　　降魔伏妖是出家人的天職, 但濟好五臟廟他老和尚才能繼續當人

　　"如果你希望的話, 我可以帶你出去. "

　　苣良死死卡著布蘭加的脖子把她壓在石牆上, 雙眼盯著她肩膀, 沉默等待下文. 狐善幻術, 看她們的眼睛太危險了. 布蘭加伸出手, 沿著苣良臉頰上的妖紋撫摸. 苣良打了一寒噤. 這豆丁什麼性向? 就算是狐狸精也太早熟了吧.

　　布蘭加收回手, 伸出三根手指 "至於你出去後會落到什麼狐手裏, 就看你本事了." 布蘭加壓下無名指 "當然, 你可以永遠留在這裏. 這座牢非常牢固, 絕對能堅持到你老死." 她收起中指 "我的堡你是見過的. 在那裏, 我能有多少自由你便有多少, 而且我保證你安全."

　　"tnnd死豆丁!" 想起布蘭加當時囂張地豎著的食指, 苣良一陣不爽, 順手抓了塊從人類村子摸來的米卷, 奮力抛到身傍的樹幹上. 那樹抖了抖, 發出一陣沙沙聲響. 樹根俏俏露出地面, 蠕動著帶著樹後移. 苣良凶狠地斜了樹一眼, 樹根又不死不活的鑽回泥土裏.

　　布蘭加是能離開犬鳴山天高海闊任她來去的, 但她不走. 布蘭加悔諾了, 所以放她走? 苣良皺眉, 始亂終棄?

　　"自由呀." 苣良咬了一口米卷. 縱情山水間逍遙來去和任意搓揉打罵強大妖族的, 修為勝她數陪的公主, 那一項更自由呢?

　　苣良失笑. 跟著布蘭加久了, 耳宣目染的都快被權勢這陰險東西迷了心智. 苣良吞下最後一塊米卷, 拍拍手, 掏出前些天從布蘭加處順來的玉佩, 走向從剛才開始便一直想著逃離的樹精.

　　樹枝上的葉子鬧得更厲害了, 沙沙作響. 苣良充耳不聞, 一掌把玉拍入樹幹, 導入妖力. 植物界很廣, 比動物界還多品種, 所以苣良沒有太多同為植物的同族愛, 更何況樹妖的衰求用的是苣良聽不懂的倭語.

　　玉上陣法被妖力一激, 發出一陣柔和的綠光, 樹妖立時蔫了, 連葉子都抖不起來, 細仔感覺, 既是覺不出半絲樹妖妖氣.

　　這玉, 功效就如布蘭加手腕上的珠串. 不過布蘭加是不知道的吧. 苣良大笑 "布蘭加, 你想當米蟲, 還得看別人願不願意養閒妖呢!"

　　苣良收回玉, 把玉佩合在掌中用妖力壓成粉, 又不放心地把玉粉分成幾堆埋在各處. 未了還把樹妖一拼打成樹粉.

　　苣良毀屍滅跡後, 整整衣服, 向數個街口外街角處食館前的牛車走去.

　　***

　　這是頭五百年道行, 剛修成人形的狐妖. "啪" 布蘭加隨手又掉了塊碎銀出去.

　　"死丫頭..."

　　"啪."

　　"......" 用銀子打面, 沒幾個世俗中人頂得住的, 狐老闆娘跟著人類久了, 也沾了俗氣. 剛才還叉著腰大罵的狐妖立時蔫了, 訕訕收回擡到桌上的腳 "小娃娃, 不是不給你吃. 但你也得想想麻煩事. 一個小孩連吃十幾只雞的事傳出去, 不知會吸引了多少法師巫女過來. 被術士纏上了可沒好事."

　　話音未落, 就聽得館門口處一聲義正嚴詞的厲喝 "妖孽, 那裏走!" 一個老和尚帶著兩個小和尚衝了進來.

　　老和尚盯著這家飯館的老板娘很久了, 一直懷疑她是妖物, 但狐女隱藏得好, 一直沒動用妖力, 他道行不夠也找不出證據來, 只能派小徒弟天天在飯館外守著. 剛才小和尚見到老闆娘放出妖氣, 心中大喜, 立時就把老和尚和師兄叫了來.

　　老和尚大步往布蘭加和老闆娘的方向走來 "妖孽! 你作惡多端, 還不速速顯形, 束手就擒!"

　　犬鳴山一帶一向不太平, 山野鬼故妖聞多多, 城中人類最是信邪, 一見是高僧捉妖, 膽小的呼啦一下全走光了, 只剩幾膽大的遊俠粗人搬了飯坐到離當時人物較遠的地方邊吃邊看熱鬧.

　　"喂, 喂, 你們別走呀, 先留下飯錢呀喂." 離去的人或是故不得或是乘亂吃霸王餐, 總之就是沒個給錢的, 老闆娘看得心裏滴血.

　　四隻狐精見了和尚直向自己走過來, 嚇得齊齊蹿進布蘭加裙襬瑟瑟發料. 老和尚見到四隻狐尋布蘭加作掩謢, 立時就確定了眼前的女娃也是個妖怪. "你們兩個妖孽狼狽為奸, 互相勾結害人, 天理難容, 看貧僧今天收了你們!" 說擺高舉手中化緣用的木孟.

　　老闆娘見今 天的生意全賠光了心下正氣, 小心收好妖氣後叉著腰劈頭就罵了回去 "死頹驢, 你那隻眼看到我是妖孽啦! 老娘在這裏做生意, 你個化緣乞食的給老娘死一邊去, 少誣陷老娘."

　　"誣陷?" 老和尚舉著木孟, 激起一暉神光 "貧僧手中降妖孟乃師門祖傳, 遇鬼收鬼, 見妖誅妖, 你們兩個妖女敢不敢試!?"

　　老闆娘見老和尚真有點本事, 知道是瞞不過了, 收了聲, 催動妖氣擺好勢式, 館內妖氣大盛. 老和尚也不多言, 一手舉孟一手轉動佛珠, 口中諗諗有詞, 孟口神光四射, 妖氣被壓了下去, 神光直迫老闆娘和布蘭加.

　　"啪" 一塊碎銀擲落到老和尚孟中.

　　這...這是...碎銀呀, 指頭大的閃閃光亮的碎銀呀. 老和尚心頭一亂, 孟中神光立時就弱了幾分.

　　"凡事總有解決的法兒, 何必打打殺殺?" 布蘭加站起身來, 四隻失了裙襬掩謢的狐縮成一團.

　　老和尚不動聲色收起碎銀, 木孟直指向老闆娘 "妖孽為禍人間, 降魔伏妖是出家人的天職, 貧憎和這妖女無話可談." 言語間已經忽略了布蘭加的妖怪身份. 沒辦法, 降魔伏妖是出家人的天職, 但濟好五臟廟他老和尚才能繼續當人.

　　老闆娘咬咬牙 "我看這乞食的不順眼很久了, 從上個月就一直派小頹驢在老娘館子外鬼頭鬼腦的一門心思找麻煩. 老娘和頹驢的事, 沒得解決!"

　　布蘭加拍拍狐女讓她平伏些 "暴力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老闆娘一愣, 這是和事老的說詞嗎? 卻見布蘭加一探手, 把老和尚的孟奪了過來.

　　老和尚也愣了, 他的孟是驅邪神器, 妖物怎麼能碰? 愣怔間忽覺腳下奇痛鑽心, 慘叫一聲彎起身抱著腳趾.

　　和尚這一彎身, 布蘭加就夠得著他腦袋了. 布蘭加收回鞋根, 雙手舉孟, 對準光頹頹的腦袋就砸了下去. "砸"

　　"哎喲" 老和尚正抱著腳尖, 被大力一敲就跌了下去.

　　"砸! 砸! 砸!砸!砸!" 敲擊之聲連綿不絕.

　　"哎喲, 哎喲, 哎..." 老和尚初時還能吱幾聲, 用手擋一擋, 但很快就沒了聲, 半死不活地伏在地上任布蘭加砸了.

　　"師傅!" 待兩個小和尚反應過來想衝上前救師時, 老和尚已經一頭螺了.

　　布蘭加直起身, 甩甩垂到額前的幾繓亂髮, 奉著孟轉向兩個小和尚, 嚇得兩人齊齊止步. 在猛烈的攻擊後, 布蘭加身上的黑布依舊牢牢纏著她身子, 不見零亂, 由此可見布蘭加對當街殺人之事頗有經驗心得 "此乃祖傳神孟, 遇鬼收鬼, 見妖誅妖, 兩位小師傅可要一試?" 語氣中頗有點意由未盡.

　　布蘭加雖未動用半絲法術, 兩個小和尚卻是大步倒退. 他們和師傅遊歷四方, 暴力的小孩見多了, 卻未見過這麼暴力的.

　　"發生什麼事了?" 老闆從廚房走了出來. 他在後邊早就聽到前堂的吵鬧聲了, 但他知道自家女人彪悍, 也不擔心. 這時聽外頭吵鬧聲不止 , 怕女人鬧出人命才出來過問的.

　　一出來男人就見到布蘭加一臉溫柔的道 "無妨. 幾個要飯的討不夠化緣錢, 無理取鬧. 已解決." 她手中還奉著一個邊沿被砸裂了的木孟, 他家女人縮在一邊和空氣作兩手相執狀吃驚地看著布蘭加. 另一邊, 兩個小和尚架著個滿頭螺, 不知死活的老和尚往外拖.

　　"汝等的祖傳神孟." 布蘭加把木孟擲了過去.

　　活動了一番, 布蘭加神精氣爽, 畢竟比起陣法和小手段, 蠻橫的暴力更能宣泄 "那僧人, 手感不錯."

　　幾個和尚走後不到半盞茶時間, 老闆娘就帶著十隻燒雞出來, 這般快的速度, 看來是動用狐火燒的. 只是所有雞都沒放在食盤上, 而是用紙包好串成一串作打包外賣狀, 很有送神的意思在.

　　正好此時石次郎和木次各挑了支竹桿尋了過來. 石次郎挑了兩籠雞, 木次挑著一籠雞雛和一擔雞蛋. 能在非市集日子中如此短時間內湊齊這些東西, 可見孔方兄臉面之大.

　　布蘭加提著一串燒雞出了飯館往狐轎走去. 遠遠看到一個作西方劍客打扮的男妖隱身在一處旯旮中, 那妖全身包在棕色布料中, 和布蘭加默默打了個照臉, 並無交流.

　　不知苣良走了多少天, 不過那也與她無關了. 布蘭加自認是個任性的人, 想要某樣東西時不擇手段, 但放手時就真真正正地不會再過問.

　　走到狐轎前, 正想放下燒雞然後讓挑夫把雞放進車內. 剛挑起車簾看了眼車內, 便若無其事地轉身從挑夫手中接過一籠雞, 稍稍舉起, 又忍著了輕輕放入轎中, 轉身接過第二籠.

　　布蘭加的轎從外看只有牛車大小, 內裏卻另有乾坤, 足有小間大小. 從外看是被貨物塞滿了的, 其實裏面空廣得很, 有茶几,櫃, 甚至可在床和椅之間轉換的大沙潑.

　　苣良正把沙潑背和腳踏調成一個離水平線很小的角度, 半躺在上面生啃一根地瓜, 周圍散著紅皺藤的葉和紅花, 躺過的地方還留有一層白色汁液.

　　布蘭加把燒雞放到茶几上後, 苣良便起身抓過一只來吃, 任布蘭加在門口搬搬擡擡. 待布蘭加給了償錢, 狐轎起行時, 苣良似是暗鬆了口氣, 放鬆身體半躺在沙潑上, 一手把一包燒雞穩在小腹上, 一手抓著雞翼猛啃. 還算她有點良心, 把吐出的骨頭放回紙包內, 沒有雞骨亂吐, 不過就她散落的花葉和那層白色汁液, 也已把布蘭加沙潑上的黑色皮毛墊子毀得差不多了.

　　她知道, 那張墊子不是描物所成, 是真品, 是布蘭加心愛之物, 她是故意的. 不過布蘭加也太平靜了吧?

　　布蘭加默默看著霸佔了厢內唯一一個沙潑的苣良, 臉上還是淡淡的溫柔. 苣良知道布蘭加的表情是對著鏡子苦練出來的, 若用留影術把兩個時候的布蘭加的影像記錄下來後再放在一起的話, 布蘭加的臉部線條絕對能完美重疊. 她的臉色作不得準, 但她感情豐富的音聲絕對是她的一大敗筆. 苣良引她開口 "誰讓你把我的沙潑給掉了." 她指指一袋米 "坐?"

　　布蘭加轉到櫃臺前取出兩隻待客用的高腳杯和一瓶瓶飲料, 調了兩杯暗紅的晶塋液體, 分了一杯給苣良, 自己半倚在櫃臺上飲.

　　苣良接過高腳杯, 暗暗腹誹, 沒良心的, 懂得遮掩了? 她之前入轎取水喝時就發現了, 不但她的沙潑, 連她用慣的杯, 喜歡的飲料都一一清出轎厢了, 才幾天?

　　一口灌下杯中物, 苣良臉色變冷. 杯中的不是治傷的魔藥, 也不是布蘭加慣飲的加一半檸檬汁的無糖檸檬茶, 而是酒. 待客用的杯, 待客用的酒. 苣良冷聲質問 "你想始亂終棄?"

　　轎厢晃了晃, 轎外傳來參差的, 極力抑壓的咳聲.

　　這窩狐精, 也不知從狂橘那聽到了什麼版本的流言, 一個個聽得這麼專注. 布蘭加僵著身, 壓著喉間的抽畜, 免強飲下口中物才咳出聲來, 轉頭怒道 "誰亂你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