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欢

　　被抓了现行，还是被白玉堂给抓了现行。
　　公孙筱玥的酒彻底就醒了，人果然是不能笑的太大声，运气这东西总有不够用的时候。
　　“那个……”她试图解释一下，好歹别被拎到她娘那去。
　　这要是展昭或是换个别人都好说，但白玉堂这位冷面公子她实在是摸不着脉，万一……万一这位公子要是直接把她送到她爹娘那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却听见白玉堂淡淡开口道，“这种地方以后不要一个人来，若是真的想来，总要带个随从才好。”
　　“哦。”公孙筱玥傻傻点头。超过十个字了！这还是白玉堂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不过……他啥意思？
　　“回去吧。”

　　白玉堂也不等公孙筱玥点头，已经先一步朝府衙的方向走去。
　　公孙筱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灰溜溜的跟在他身后，半晌，她才想起来小声的问，“那个，白护卫来这儿是不是有事啊？其实，我一个人回去也没关系，真的！”
　　“没事。”
　　“路过而已。”
　　真的只是路过，不过却是有事才会路过。
　　他过来的时候看见她被几个混混围着也是有些意外，这么晚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儿？不及深思他就看见那几个混混已经明显起了邪念，于是他这才出声制止。
　　白玉堂沉默的走在前面，公孙筱玥眨巴着眼睛咽了咽口水。
　　“哦。”傻傻点头，见白玉堂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公孙筱玥也只能加快脚步跟上。
　　一路回到开封府，公孙筱玥想悄摸的走旁门，她知道梦儿肯定在那儿等她。
　　可白玉堂根本没回头，人家直接就奔着正门去了。

　　公孙筱玥无奈，只能跟上，进门的时候她都不敢抬头，不过就算不抬头她都能感受到值日那人炙热的目光，完了~死定了，这下她爹不想知道都难。
　　白玉堂一直把公孙筱玥送到院门口，他没打算进去只是站在那里，大半夜的，进一个姑娘的闺房总是不好。
　　他本打算等公孙筱玥进去就离开，谁知公孙筱玥走到一半却又突然转过身看着他问，“白护卫，你吃晚饭了嘛？”
　　“没有。”白玉堂直言，有时候不想吃便省一餐，习惯了也不觉得什么。
　　“要不，”公孙筱玥想了想，道，“我请你吃宵夜吧。”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公孙筱玥觉得应该“贿赂”一下，也应该感谢一下，毕竟，要不是碰见她，人家没准是准备去吃晚饭的。
　　“不……”白玉堂差点就习惯性的说“不必”，只是话说了一半却不知怎么换了念头，左右无事去吃点东西也无妨，于是他微微点头道，“也好。”
　　公孙筱玥虽然觉得他不应该说“也好”但也没多想，她只是抬脚又出了院子，一边问道，“您是回院子里吃，还是……”

　　见白玉堂根本没有要回屋的意思，公孙筱玥也就干脆把后面的话省了，她总觉得这位少爷最近好像怪怪的，会不会是与展昭共事久了受刺激了？
　　两人默然朝着厨房而去，路上除了暗淡的风灯没碰见半个人影。
　　也对，这都过了亥时了，谁没事还在外面乱晃。
　　果然，还没等走近公孙筱玥就已经看见厨房里连盏灯都没有。
　　公孙筱玥站在漆黑的厨房门口朝不远的小院指了指，“白护卫去那里等吧，很快的。”
　　“嗯。”
　　白玉堂虽然点头，但脚下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公孙筱玥也不去管他，只是径自找出火折子进了厨房。
　　平时做饭的事情轮不到她，不过作为一个吃货该有的基本功当然还是有的，满汉全席不行煮碗面条总还是难不倒她的。

　　本来公孙筱玥只想给白玉堂煮碗面，但进了厨房却看见灶台上放着一碗吃剩下的饭。
　　其实这古代，煮碗面和炒碗饭比并没有更省事，而且估计更麻烦。
　　于是她索性点了两个小灶开始炒饭，一个炒饭一个做汤，原汤化原食正正好。
　　现成的鱼丸子做汤，又清淡又鲜香，鱼丸汤就炒饭，想想虽然不饿却还是让她食指大动。
　　白玉堂就站在厨房门口安静的看着，所谓“君子远庖厨”，从小到大，他从不曾来过这烟火之地，所以他自然也就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给另一个人做饭时的样子。
　　烛台上的光，灶火中的光，衬着公孙筱玥温和安顺的样子，不似那般狡黠，也不似那般光艳，更不见伤心时的落寞孤单。这样才好。
　　他就那样安静的看着，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此刻脸上竟带着笑意。
　　没一会儿，厨房里飘起香气。
　　鱼丸应该是吕爷今儿新做的，下锅煮开以后香气里都带着鲜美，等这边的油锅一热，公孙筱玥将打散的蛋花往锅里一倒，那香气便又带上了几分焦香。
　　原本她还想要不要再在炒饭里放些别的，可是一转身，她就在碗架上看见一大碗肉酱，这可是吕爷的宝贝，公孙筱玥忍不住大咽口水。

　　蛋炒饭，鱼丸汤，再加一小碟辣肉酱。完美！
　　等她端着一托盘东西从厨房里出来，发现白玉堂还站在那儿，于是便开口招呼道，“去院子里吃吧，我还热了酒呐。”
　　白玉堂看看托盘看看公孙筱玥，然后默然无语的一路跟在她身后进了旁边的小院子。
　　这就是公孙策晒书的那个院子，院子里的树下有简单的桌凳，公孙筱玥将推盘上的炒饭和汤都摆在桌上，又摆上碗筷，“白护卫尝尝，这辣酱可能会有些辣，但配炒饭正好。”
　　“这酒我温过，喝着应该也正好，”她又将一壶酒和一个杯子放在桌上，这位少爷可以不吃饭但不能没有酒，所以她这也算是投其所好。
　　把给白玉堂的吃食
　　都摆放整齐，随后她端起托盘打算离开，“这份我给展大哥送过去，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晚饭。”
　　前半段白玉堂听的很顺耳，他坐下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饭，却没想到公孙筱玥还准备了展昭的一份，就那么说话的功夫，他觉得这饭菜的香气似乎是没有刚才那么诱人了。
　　“等等。”白玉堂垂眸，手里的筷子半悬在空中，淡淡道，“不用去了，他不在。”
　　“啊？”
　　公孙筱玥本来都走出去了，听见白玉堂的话她又只能将东西给端了回来，这么晚还没回来，还真是够忙的。
　　“还没回来嘛？”公孙筱玥放下托盘，那这吃的怎么办？
　　一个人的饭最难做，所以她才做了双份，现在展昭不在，那这饭岂不是要浪费了。
　　“坐下一起吃吧。”
　　半天，白玉堂淡淡说了一句。

　　“可是……”她吃过了呀，公孙筱玥有些为难，刚才在玲珑那边吃了一桌子的菜，这会儿她那还吃的下别的东西啊，不过，一个人吃饭确实无味，公孙筱玥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吃不下什么坐着陪陪也好。
　　白玉堂没抬头也没抬眸，只是心里却似乎又那么一丝的期待，见她坐下，他心里忽然就踏实了。原来，吃饭的时候即便只是多一个人坐在身边，那感觉也是不同的。
　　秉着撑死是小浪费是大的原则，公孙筱玥拿着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不过一抬头，看见白玉堂吃的比她还斯文，那叫一个举止优雅大方得体。
　　公孙筱玥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人是该有多不喜欢吃饭才能把饭吃的如此优雅大方。
　　白玉堂从小受的教育是“食不言寝不语”，但这会儿他觉得跟她坐在一起吃饭，不说点什么似乎也很奇怪，于是想了想，他毫无征兆的开口问了一句，“你在这饭里放了什么？”
　　这也算是句实在没话中找出来的话，他白玉堂就算再如何精贵的不食人间烟火，总还不至于连个蛋炒饭都没见过吧！

　　可是，除了吃，他还能跟她说什么？她的梦想不就吃喝玩乐醉生梦死嘛。
　　况且虽然她做饭的时候他的确是就在一旁，不过那不代表他就看见她都放了些什么，那时，他眼里只看见她而已，哪里会在意她在做些什么。
　　“饭里？”公孙筱玥看他，这人不会连鸡蛋都不认识吧，不过也不奇怪，人家是少爷来着，富贵人家的少爷没见过鸡蛋好像也不奇怪，公孙筱玥道，“鸡蛋，盐，葱花……还有，还有……还有饭，是不是味道奇怪？还是，你不喜欢吃炒饭？”
　　“都不是，”白玉堂眉头微蹙，“所以，这是鸡蛋炒饭。”
　　多么的一句废话，他从来就不曾想过，有一日想与人闲谈却会无话可说，他也从来不知道，于他而言若是别人他大可不必如此周章，默然无语本就是他对人的态度，可是今天终究有所不同，坐在那里的人是她，似乎总该说些什么才是。
　　“只能是鸡蛋嘛？”他不知道有何不同，但除了鸡蛋之外，他知道还有鸭蛋鹅蛋之类，应该还是会有些不同吧，总之，他说的不过就是废话而已，他不过只是不想她安静的坐在身边，也不想让自己感觉到来自她的疏冷罢了。

　　“也，也不是吧……”公孙筱玥也皱了皱眉，会有人用鸭蛋炒饭吗？会不会很“腥”，没试过，“鸭蛋鹅蛋应该也能炒吧，不过，不一定好吃。鸭蛋鹅蛋都有腥气而且很容易炒老，炒饭……应该不好吃。不过以后可以试试别的，比如鸡肉，鱼肉或者是虾仁之类。”
　　“嗯。”
　　白玉堂并不介意用什么来试，到是那句“以后”让他生出几分期待。
　　这期待不知从何而来，也许他只是喜欢看她做饭时候的样子，安静的可以让纷扰慢慢沉淀，这似乎就是期待最初的样子吧，比起吃，他更喜欢看她做饭时候的样子。
　　“这鱼丸也好吃。”

　　见他只是吃饭，公孙筱玥笑着将那碗汤朝白玉堂面前推了推，“吕爷的鱼丸可是一绝，我在汤里少放了一点胡椒，你尝尝。”
　　“好。”白玉堂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有些微辣，但真的挺好喝。
　　优雅，真是优雅。
　　所以，人帅做什么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公孙筱玥放下筷子，用一只手撑在桌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白玉堂。
　　完全不在意白玉堂见她这般模样会作何感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亦然。这应该没什么不对吧？
　　公孙筱玥的目光炙热肯定是不错，但换了谁吃饭的时候被人这么盯着也都不会很自在吧。
　　刚开始白玉堂还能淡然自若只当是自己没看见，毕竟她不是第一个这么看着他的人，但若说那目光是倾慕……那肯定不是，他只盼着终有一日她不要恨他才好。
　　可那人终究是她不是别人，那么大一个活人总不能全然当她不存在吧。
　　“想说什么？”最后，他还是开口问道。

　　“以前，府里的人都说，白护卫是谪仙下凡，不用吃饭也不会饿。看来也不尽然。”公孙筱玥笑眯眯的开口。其实近看，他也还是肉骨凡胎，也还是食人间烟火的，传闻果然只能当传闻当不的真。
　　“为何如此说？”白玉堂抬眸看她。什么谪仙下凡，他看起来不是人？
　　“没见过你吃东西呗。下酒的菜不算，那么几口菜是吃不饱肚子的。”公孙筱玥说的理所当然，其实，就算是下酒的菜，她都很少见他吃，又不是真神仙，难道，他都不会觉得饿吗？不过……好像他们也没在一起吃过几顿饭，“其实，空着肚子喝酒不好，伤身。我爹说的。”
　　“先生说的，自然是对的。”白玉堂低头继续吃饭。其实他也不是不吃饭吧，只是他不喜欢跟众人一起吃饭罢了。
　　“那以后你别空着肚子喝酒了，”话一起头，公孙筱玥也没多想，“其实，吕爷的手艺真的很好！就说这鱼丸，又鲜又嫩久煮不散，就算是太白楼都吃不到这么好的鱼丸。”
　　“这是用鱼肉做的？”

　　白玉堂夹起一个，的确不像是猪肉，但他没吃出一点鱼腥，所以自然也就没想到会是鱼肉。
　　“是啊。”公孙筱玥点头，“今儿大概是买到马鲛鱼了，吕爷才会有做鱼丸的兴致，算你有口福，这鱼丸平时，就是想吃也未必能吃着呐。”
　　“很难买？”白玉堂问。
　　“是啊，这鱼丸子里有草鱼肉，马鲛鱼肉还有鲢鱼肉，都要鲜活的鱼口感才好，所以当然难买，”公孙筱玥如数家珍，“草鱼鲜嫩，但刺多，鲢鱼肥厚刺少，而这马鲛鱼是海鱼，平时不太能买到新鲜的。这别说是剔鱼肉耗时耗力，就是把这丸子上劲也需要一番功夫，若不是上好的食材，吕爷才不会花这么大的功夫来做这个呐。”

　　“是嘛。”白玉堂又夹起一个放进嘴里，这丫头说到吃的连眼神都神采飞扬，看来她还真是想将那句“好吃”贯彻始终。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有人立誓功成名就有人淡泊明志远离庙堂，有人喜欢四海为家有人却一生都愿安然太平，这世间有那么多人，为何偏要每个都一模一样，只要快快乐乐的，做自己不是很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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