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二代的跟班

　　烟尘还未散去，季洲华径直跳下，双手掌心各贴了一张引雷符，刚落地，瞧见脚边一个人影，却见是季青的侧脸，胸腔没有起伏，苍白的面上沾了一脸的灰，眼睛紧闭着。

　　季洲华当下只觉一道惊雷从识海劈下，猛地扑上前去，一把抓住季青的手腕，入手是铁一般的冰凉。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道阴风从身后袭来，却不是那天在火中见到的妖邪。

　　季青把视线从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季青身上移开，转头看向这个清瘦的少年，双目几欲滴血，“死过一次的东西，我要让你再死一次！！”

　　玉暄涯嗤笑一声，懒得回话。

　　季青听着耳边二人打斗的动静，深知季洲华一人绝不是他的对手，但刚刚变故一生，玉暄涯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季青就浑身动弹不得，用积聚起来的灵气也冲击不开，越急越是没办法。

　　听着季洲华挨打后的一声闷哼，季青沉下心，咬破舌尖，将灵气聚集在华盖穴。季青擦去口中涌出的鲜血，肺腑像是挨了千斤重压一样，但好在人能动弹了。季青试了下，胸口实在是太疼了，站不起来，权衡之下，季青慢慢向前爬。

　　季洲华将手中的符篆接连朝外撒，一张接着一张，玉暄涯随手一道灵气打出去，季洲华在半空就是几个翻滚，在半空间看见地上有人在移动。季洲华心中霹雳一下，顾不得正在战斗中的人，直接御气过去。

　　季洲华直接掰过地上爬行之人的脸，眼中一酸，看了眼正朝这边来的玉暄涯，将季青背在身后，果断道：“朝哪里走？”

　　山洞因为刚才的打斗一片狼藉，山石滚落，原本四通八达的洞窟被堵得没剩下几个，季青指了指刚刚看过的荧光逐渐减弱的方向。季洲华几张神行符并用，快得犹如一道残影，瞬间冲出去，不过一个转弯，便看到了外面的天光，这里的洞顶因为刚才的打斗已经垮掉，天光漏下来，宛若神光。

　　进了郁郁葱葱的树林，季青的胸口一跳一跳的疼，眼前视物也已经不清晰，葱郁的树木变成一块块飞快掠过的绿色。

　　季青已经撑不起脑袋，他的脸趴在季洲华的肩窝里，眼前如同走马灯一样。

　　那堂课，给季洲华上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给季青上的则是臣下之责。

　　季青最崇拜四先生，四先生不同于大多数世家子面对众生不自知的高高在上的游离感，四先生是入世的，季青曾问四先生，理想与追求是什么，人应该如何寻找自己的所在，四先生怎么说来着，四先生说：“某不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四先生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古往今来，多少天才如明星升起，又如流星滑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明知险境，在没有足够的实力时，不要以身犯险……”

　　“青弟！！！”季洲华感受着颈侧的呼吸越来越弱，季洲华转头去看。心中大恸，季青眼耳口鼻渗出一道道暗红的血液，面色苍白如纸，鼻息近乎于无。

　　听着后面隐隐可闻的破风之声，季洲华指导那妖物不久就要追上来，不敢停下。将仅剩下的些许灵气通通注入到神行符中，他的境界不够，过高的速度让他的四肢隐有一种发痛的撕裂感。

　　二人刚刚离开虎纠山的山石界碑处，就听见身后山林中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玉暄涯一次次地朝外冲撞，又一次次被山脚下的结界弹回去，最后他维持不住清瘦青年的模样，在阴翳的树林下化作满面血污的鬼怪模样，十指上乌黑的指甲抠入土地，将那一片的土地化作了废土，玉暄涯长啸一声，“靑郎！！”虎纠山中栖息的鸟雀让这一声怨毒而又不甘的叫喊声惊得飞起，此时天光将落，漫山腾空而起的黑压压的鸟雀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妖魔张开了巨口。

　　等到神行符失效，季洲华灵力也几近枯竭，二人是直挺挺地从空中掉下去的。季洲华将季青牢牢护在怀中。

　　砸坏一堆树枝，惊飞一群鸟雀后，二人终于落地，这片树林久无人烟，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落叶，季洲华挣扎着起身，将怀中的季青放在一边，凑在季青胸膛上听息。季洲华不自知地屏住了呼吸，他感觉过了许久许久，才听见季青胸膛内的心脏缓缓地跳动了一下，扑通。

　　季青眼前的一片白光亮得刺眼，幼时，刚到季氏，他时常会做梦，梦见他永远是五岁时候的模样，哭着奔向父母，痴痴地哀求他们带她回家，他已经多年没有做过这个梦了，不知为何又做了这个梦。季青知道身在梦中，不怎么想醒来。

　　季青平视着不远处的父母，年岁渐长，要忧愁，挂念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已经记不太清父母的面容了，但此刻，他们的面容是如此的清晰，他们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季青定定地看了会，转身向前走。

　　一阵疾风吹来，季青的长发被风吹乱，他在风中伸手，拿到了一根青色的发带，将头发束起，还是有些许发梢被吹到脸上。季青看着前面，空气清晰地像是刚刚下完一场雨，一览无余，面前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季青不愿意停下来，继续向前走，最终停在一片湖前，周围是嫩绿的草甸，青草长得很厚实，看起来毛茸茸的，这一片湖像是一颗蓝绿色的宝石镶嵌在地上。

　　季青坐在湖边，周围隐隐的都是凄怨哀哀地声音，一声声地唤着：“靑郎，靑郎……”季青躺在草甸中，双臂枕在脑后，只当是听不见。

　　季青睁开眼，那张青紫浮肿的大脸离他只有一指的距离，漆黑双瞳中红色的血线明明没有聚焦，但季青能感觉到强烈的被注视感。

　　季青别过脸，看着蓝天上厚厚的，软软的一团团白云。这个地方，仿佛是他梦想的所在，只有他在。季青也不知道这个青紫色大脸的怪物究竟是不是玉轩涯，这个怪物顶着一张青紫色的大脸，痴痴地坐在一旁看着季青，季青目光转向他时，他像一个傻子，仍旧是那样，痴痴地看着季青，拔着周围的草，期期地递给季青。

　　季青接过草，这怪物尖啸一声，随即埋头拔草，不多时，将二人身周拔成一片空荡荡的泥地，抱着一大捆草递给了季青。

　　季青拍拍身后，示意放下这捆草，“你怎么进来的，你在我识海里放了什么东西？”

　　这怪物口中啊呜着，说不出什么话。

　　季青没什么好奇心，见问不出什么，就地躺下，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季洲华塞了几颗丹药给季青吊命，一步步解开下在还莹草上的禁制。耳边轻微地一声响动，像是喉中最后一口气被压出来的声音，季洲华转头一看，季青面色青白，躺在一旁仿佛一具新死的尸体。

　　季洲华转过眼，手中稳稳地解着禁制，拿到还莹草的下一秒，直接塞进季青的口中。

　　季青享受着这轻飘飘的感觉，这感觉像是他变成了一片羽毛，风吹起他，轻飘飘地随风飞来飞去。耳边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季青睁开眼，刚刚还在不远处拔草的那怪物猛地冲来，漆黑一片的双眼中包含着泪水，口中啊呜啊呜地不停说着话。在半空中，像是伸手抓住了什么东西，按向季青。

　　轻飘飘的感觉消失了，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又回到了身体里，季青有一种溺水的感觉，呼吸不上来，碧蓝的天空渐渐消失，又变成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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