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且慢

　　封沅时起了个大早，翻箱倒柜，终于在她那堆压箱底的宝贝中翻出了一件她未曾穿过的骑装。
　　越珩正在洗漱，见着封沅时衣衫未整，就替她去找骑装，心中一阵暖意。快步走上前去，替封沅时整了整衣衫，道：“又不急着出门，你瞧你急的这幅模样，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封沅时由着她替自己整理衣领，下巴一抬得意道：“我乃当朝三品大将军，除了珩儿，这府里上上下下，谁敢笑话我。”
　　“是是是，您是陛下亲封的云麾大将军，自然是无人敢笑话的。”越珩轻轻掖着她的衣物笑道。
　　待到越珩收拾完封沅时的衣衫，封沅时忙将骑装展开，也学着越珩伺候自己那般，替越珩穿戴衣物。
　　这几日因是新婚，越珩的衣物多以红色为主，如今套上了这件深色短打，显得整个人英气不少，让封沅时不禁暗叹，若不是越珩身子瘦弱，这一身装扮，简直就是个翩翩少年郎。
　　越珩学着封沅时的样子，也给自己挽了个男子发髻，朝封沅时拱手道：“封兄，你看如何？”
　　封沅时目光顿时一亮，见着眼前这人从自己那端庄娴静的妻子摇身一变，化做了这京城内无数深闺娇娘梦中的佳公子。
　　“珩儿这是打算与我以兄弟相称？”封沅时问道。
　　方才那声“封兄”只是玩笑，封沅时这一问，倒是让越珩来了兴致，道：“既然出门在外，还是要低调行事。我便扮作一个商贾家的小公子，将‘珩’字拆开，叫做王行，可好？”
　　封沅时点点头，这样也好，不然她的将军身份在那里，即便是出去游玩，也不得尽兴，略沉思了片刻，道：“如此我便是王家小公子的远房表亲，石元。”
　　二人就这样隐藏身份，出了房门。越珩这一身装扮，可把千北吓得不轻：“小……小姐？”
　　“小什么小，我现在是你家王行王公子。”越珩连忙喝止千北。
　　千北心中腹诽，自从越珩嫁到封家，可是越发不像自己从小伺候到大的小姐了。以往越珩知书达理，凡事皆有分寸。但时间长了，规行矩步的日子只会桎梏越珩。幸而如今她能够痛痛快快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何其有幸。
　　“公子，快等等我。”千北手里拎着行囊，快步跑上前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封沅时并未着急快马疾行，而是先带着越珩熟悉下马儿的性子。
　　仔细打量着司南挑选的骏马，长长的银鬃披散着，前蹄时不时拨弄着地上的青草，偶尔还打个响鼻。越珩轻轻拍打着马儿的脑袋，轻声道：“马兄，在下初次骑马，还请多多指教才是。”
　　封沅时不由打趣道：“珩儿怎么这般健忘，这次真的是初次骑马吗？”
　　越珩想起成婚那日，封沅时将她一把掳到马背上时的情境，突然面上一红，娇斥道：“沅时！”
　　听到越珩厉声呼喊自己的名字，封沅时还是不依不饶道：“王行兄弟莫要忘了，我是你的表兄，石元啊。”
　　越珩辩她不过，气呼呼就要上马。封沅时不敢继续跟她顶嘴，连忙快步上前，将越珩扶上马，手里拽着马缰，道：“你先熟悉着银鬃马的脾性，不着急跑，慢慢来，有我在，别怕。”
　　越珩高坐马上，这一次封沅时虽然没有在身后护着她，可速度由她掌握的极好，不疾不徐，越珩很快就适应了银鬃马的节奏。
　　而另一边的司南，也笨拙的指导着初次骑马的千北。要说这千北习武是把好手，而落到这马术上，却实在没什么天赋，左摇右摆，好几次险些坠下马来。司南实在担心，只能与她共乘一骑。
　　封沅时见越珩越发得心应手起来，渐渐开始加快了速度。大致的方向还是由她掌控，而越珩已经能够随着颠簸调整自己的姿势。封沅时不禁心中赞道，自己这位娘子还真是学什么都快，人美聪慧，天下无双！
　　几轮下来，封沅时便将缰绳交给越珩，让她自己掌控。而她则跟在越珩身后，以防意外。
　　不过越珩天分极佳，并未让封沅时这位骑士拥有英雄救美的机会。四人就这样且行且学，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城。
　　刚进了客栈，封沅时想起自己头一天学骑马之后，大腿酸胀时的情形。让店小二赶紧烧了一大桶热水，准备给越珩好好泡泡，舒缓疼痛。
　　封沅时打来了水，细心试了下水温，道：“此地虽然靠近京师，但这店面也太粗陋了些。明日我们往汤山去，那里的温泉极好。”
　　越珩见她行程安排妥当，甚是满意。除了鞋袜，将玉足泡在封沅时替她准备的水中。
　　水温正好，舒缓着越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突然越珩感觉到，一双温润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的纤足，连忙一缩，道：“我自己来就好。”
　　而封沅时并未打算就这样放开越珩，将她小巧的足握在手中，不轻不重的揉捏着，道：“骑马也是门功夫，你若是明日还想走路，便别拦我。不然明天你这双腿怕是会抖得不成样子。”
　　越珩强抑住心中羞赧，干脆闭上眼睛，享受着封沅时手上的动作。原本小腿上的酸胀感，在封沅时的揉捏下，渐渐消散。
　　越珩不时偷偷睁开眼，看着全神贯注的封沅时。虽然半蹲着身子，眉目间的英气却遮盖不住。越珩心里想着，这样的一张面庞，若是有一天穿上女儿家的衣裙，再施以粉黛，又会是什么模样。
　　“珩儿在看什么？”封沅时突然问道。
　　正偷偷盯着封沅时看的越珩被这么一问，赶紧闭上了眼。又觉得太过欲盖弥彰了些，不由笑了笑自己，睁开了眼。弯下腰，与封沅时凑得极近，更加方便自己仔细端详眼前这个人的眉眼。
　　原先是越珩偷偷窥视封沅时，却被封沅时逮了个正着。而被捉了个正着的越珩，干脆大张旗鼓的凑到了封沅时面前，倒是让封沅时有些发怯，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越珩却没有要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双手突然环住了封沅时的脖颈，抽出一只手来，轻轻抚弄着封沅时的眉毛。
　　在越珩看来，封沅时眉毛过于粗厚了些，才显得英气，没什么女儿家的味道。而封沅时的左眉下，有着一道浅浅的疤痕。若不是离近了仔细看，断难发现。
　　越珩玉手轻轻扫着那道疤，虽是知道她是在战场上受的伤，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伤，怎么来的？”
　　封沅时感觉脸上痒痒的，越珩又凑得极近，甚至越珩说话时的气息，她都能感受得到。如此暧昧的气氛，让她心神不由一震，讲起话来也不甚利索。
　　“是在战场上，被……被流矢所……所伤。”
　　越珩见她脸红到了耳朵根，讲话又不利落，道：“将军，自幼便是如此害羞不成？”
　　封沅时也不知为何，每每在越珩面前，她都无法控制自己一般。赶紧拿来了毛巾，替越珩擦拭水珠。
　　就在封沅时出去倒水的时候，听到屋内越珩清脆的笑声，更是气得在心里骂着自己不争气，不过是被摸了两下脸，至于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吗！
　　即将入秋的夜风，带了些许凉意，吹散了封沅时脸上的红晕。等封沅时回房后，越珩已将床铺收整，方才的暧昧气氛似乎已经消散。
　　二人除了外袍，和衣躺在床上。
　　越珩自幼养在相府，虽然不同寻常大户人家的千金那般娇弱，却也是锦衣玉食养着的。此番出门自是认床，在床上辗转难眠。
　　而封沅时少时从军，对她而言，有张舒适软床便是天恩，很快便沉沉睡去。而在梦中，似乎也能够感受到越珩睡得既不安稳。
　　越珩正在发愁如何能够去梦中会周公时，一双臂膀将她圈入怀中。耳边是封沅时沉沉的呼吸声，让越珩心中一滞。
　　“沅时？”越珩声如蚊吶轻声问道，见封沅时没有反应，又恐自己惊醒了她，便不再多言，慢慢转过身去，将自己的脸埋在封沅时颈下。
　　许是方才没有看够，借着月色，越珩轻轻抬起头，凝视着封沅时的脸庞。
　　柔和的月光轻轻洒在封沅时的脸上，白日里看，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而此刻在月光的照映下，倒显得封沅时肌肤胜雪，别有一番风味。
　　越珩起了别样的心思，悄悄伸出手，动作极为小心握住了封沅时头上的发簪。
　　但越珩忽略了一件事，她的枕边人不是寻常女子，那是大齐的战将，即便在梦中，也依旧保持着本能的高度警惕。
　　封沅时一把握住了越珩那只正在“犯罪”的手，翻身而上。而那只手顺带扯下了封沅时的发簪。
　　瞬间，封沅时满头青丝垂下，有几缕甚至刮过了越珩鼻尖，留下阵阵香气。
　　这个姿势，让屋内几乎已经沉寂下去的暧昧气氛刹那间被点燃到了极致。
　　封沅时愣在当场，此刻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二人谁也没说话，彼此都只觉得胸前起伏不定，像是屋内的空气都不够呼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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