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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前世缘起
史书记载,圣宝四年,一琴神降于洛,曰禾。长袖一舞,惊艳,繁花为衬,百鸟迎合,称天曲。凡闻者,无不为之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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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出生于洛南的一个小镇。坊间传言,禾生来来,极善音律,四岁便能作曲,七岁已通擅各种乐器,但独独爱筝如命。她弹奏乐曲时,有天籁之感,绕梁几日,悠扬琴声久久不散。
但在当时,所有认识或接触过这位琴神的人,都感慨于禾年纪尚幼的绝世貌美以及性情冷淡,除了琴,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一丝兴趣,总是礼貌而客气的着所有人,与任何人都有段看不见的距离,宛若失了七情六欲的神祗。
只有叶不这么认为。
“呦,大小姐,您这弹琴呢?我搁这里练武你觉得合适不?”
这位洛南远近文明的侠客,十八般武艺仗行天涯,但身上浓浓的执垮气却如何都洗不掉-----逗鸟赏花样样不落下。
“不理我啊,那我当你同意了哈。”
说这便习起拳步,伴着铮铮的剑鸣,肃杀之气伴着落叶纷飞。
禾抬眸,看着眼前的这位十四五岁年纪的不速之客,抿了抿嘴角未言。低头,手下的乐音却渐渐变了调,和风的嘶鸣声应和起来。
此后的数年里,一曲悠扬常伴着这位侠客身旁。刀枪剑戟的光影和混合着肃杀与平和的乐曲成了一方佳话。
虽然这个故事的漫长时光里,人言甚少,就算有,也常常只是一人的讲述,一人沉默着的认同。
叶给禾描绘着那个他经历的宏大而波澜的世界,讲侠客行义,讲风土人情,讲那些发生在市井而未来得及被收藏的温暖。
禾叶总是认真的听着,把和他的故事一点点写进心里。
“大小姐,我得走啦。人活一世,还是要得些功名啊。”
一次剑影的戛然而止,叶望着露出疑惑眼神望着他的禾,笑着说。
禾呆呆看着眼前这人,常年毫无神情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慌张,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你舍不舍得我走啊?”叶摆出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内心却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期待。
仍是无言。
“害,算了算了,你保重啊。”他压下内心鼓动的失落,一副了然的样子。
他又抬起头,一脸狡黠的样子,“其实,我叫叶修,算是...”他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离家出走的...所以没说真名....我可就告诉你一个人。”
见回应他的又是一阵沉默,叶修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是我说啊,就你这性子,除了我还有谁能心悦于……你啊……”像是吐露了什么不得了的心声,叶修惊住的顿了顿,有喃喃自语般的说完。
“走了走了,等我回来!”飞快的说着,又不由自主的在最后一句落下时停顿,逃避一般的离开。
于是他没听见那句弥漫在风里声音甚弱的话语
“舍不得啊。”
从此刀枪剑戟消失,曾经的佳话成了一人的独奏。
也许和一个人呆久了,那人就融入了骨子里,成了一种习惯,再难割舍。
“大小姐,这琴音色挺好啊。”
“大小姐,你听没听说过濮园村?那可真是一处好地方,以后我带你去看看。”
“大小姐我倒觉得你不怎么冷漠,就是不会表达罢了。”
“大小姐,哥是不是特体贴,我自己都快感动了。”
一声一声,铺满了岁月,是那用“大小姐”开头不着调的语气。
如今悄然撤去,却在禾的耳畔无数次回响。
幡然醒悟,心意早已萌芽。只是寒冰的心被岁月融化,成了小姑娘的情窦初开的懵懂。
其实....
“我也早就心悦于你了。”寂静的林子里,是禾一人的低语。
人走了,但曲未变。
禾的乐曲不再是山高水长,而是隐隐带着那肃杀的意味,总是缺了些什么。
她用自己的方式,固执的等待着叶的回归。
又过了三年,“洛国战神叶修”的名号打响四方。听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变得妇孺皆知,变得受万人敬仰,禾从未有什么感情的脸上隐隐有了笑意。
坊间传言这位战神一直有个心上人,说是名字是合字音节的。众说纷纭,却没人猜到禾身上来----毕竟这位常年身居幽巷,且性子冷若神祗,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上。
禾只是轻笑,从不去理会。
她悄悄的等待着。
天元五年,冬。
天气冷的很,呼出的气都要冰成霜。禾披着狐裘,端坐在琴旁,同往日一样奏响着乐曲。
一阵寒风吹过,一根琴弦不知是冻僵还是何缘故,“嘣”的断裂。禾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久,战线前方传来震惊全国的消息,战神叶修以命为注,打赢了闽州之战,却战死沙场。世人哀悼。
那天雪下的很大,似乎连老天爷也为这位将军的离开而哀痛。
禾静静的漫步在园子里,突然想起,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冬日。叶修把一朵红梅采过来,笑闹着给一对堆好的雪人中的一个戴上了梅花。
“哥的手艺可真不错,你看这小姑娘像不像你?”他笑着,拉着她在雪中走,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用不用背你?”他偏过头看她,她抿了抿嘴没有作答。
“行吧。”叶修叹了口气,只是把身上的外衣又加了一层在禾身上。
“你这个琴神可得保护好自己啊。”他开着玩笑的说着。
“咱们可是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啊。”
爽朗的笑声融化在岁月里。
回神,早已泪流满面。
那年,她不懂得爱,于是没能看懂他眼里的宠溺与偏爱。
现在,她懂得了爱,再也没机会看到。
再也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人用不着调的语气说着“大小姐”了。
再也不会有人给她堆雪人了。
再也不会有人给她讲那些天南海北的故事了。
再也不会有人会一边刷弄着刀枪剑戟,一边眯着眼冲她笑了。
再也没有什么来日方长了。
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同往常一样,但她的生命里却似乎缺了一角,永远也补不上。
禾再也没有动过琴。
她平常的生活着,好像曾经象征着她的全部生命的音乐只不过是人们的一场幻想。
唯一泄露了她的是那飞快消瘦的身形,和抿的发紫的嘴角后抑制的深情。
没人知道为什么,因为没人想过生性冷漠的禾会去爱一个人,甚至是爱一个再也遇不到的人。
天元六年初,洛文帝追封叶修称号为“战洛公”,下令举国服丧三年。
禾叶去了叶修的墓,她无视了官兵的阻拦,甚至于,她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看着黑色石碑前的一堆堆花束贡品,她静静的放下了属于自己的那束花。
她平静地盯着石碑上“叶修”的两个字一笔一划,似要深深的刻入心里。
一身素服,她轻轻的跪坐在墓前。
曾经离别的那句,“等我回来” 不停的在耳边回转,是他独特的微微烟熏的声音。
启唇,几日没说过话的嗓音显得有些低沉而嘶哑,
“叶修,你骗我。”
“但我,心却小得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呢喃着,痛苦以一种极压抑的方式一丝丝流泻出来。
闭眼,泪流满面。
雪越下越大,染白了世间的一切。
寒封了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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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背着那把再也没动过的琴,去了很多地方。哪怕她曾经一点也不相信什么鬼神,却也舍不得放弃这渺小到绝望的希望。
哪怕是下一世的缘分呢。
那天,她来到了一处叫做“蓉苑”的地方,这个在人们口口相传中的神秘女子居住的地方。
她上前,轻轻叩响了石环。门悠悠的打开,传开一道慵懒到声音,“来了?”
坐在大堂,淡淡的烟气氤氲在空气里。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半卧在榻上。“他的下一世已经有良人了。”深吸了一口烟斗,她慢慢地说道。
禾愣了半晌,垂下眸子,苦涩的说道,“……我不求多久……只要给我一世的缘分,就好。”
“唔,好吧。我给你十世的缘分,至于结果,”她吐了一个眼圈,瞥了禾一眼“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禾有些激动的站起,嘴里念叨着感谢的话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别忙着谢我,我要你一样东西。”女子似笑非笑的说着。
“什么?”
“你关于琴的一切。”
“……”
“好。”
禾轻轻的把琴从身上解下来,温柔的抚摸了最后一遍,交给了女子。
眼里藏着不舍,但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坚定。
哪怕千山万水,哪怕抵上一切,我也要再次遇见你。
向你说一句那年我未曾说出口的话,我心悦你,亦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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