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红尘之 傲笑风尘

作者: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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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添新愁


      翰林领了圣旨回乡省亲。他年少得意,衣锦还乡,周遭的人或者羡慕或者妒忌,翰林却一如平常,只归心似箭,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回杭州。
      送别的人不少,惟独不见楚林,翰林多少有点落寞,又不知道去何处寻找,此时,他才察觉到,自己对这个楚林所知甚少。
      马车途经望月亭突然停了,翰林奇怪,从车里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一个蓝衣的侍女站在车边,见到翰林,曲身行礼道:“状元爷恕罪。我们家主人请状元爷到亭内一叙。”翰林皱眉道:“你家主人?姓甚名谁?我可认识?”
      那侍女一笑,“自然是旧识,状元爷下车便知道了。”翰林踌躇了一下,缓缓下车,随着那侍女进了亭子。
      亭子里站着一个轻俏的身影,湖水绿的衣裙,乌云般的发鬓,背着手站在那里,听见脚步声,慢慢转过了身子,翰林一见,身子一震,叫道:“贤弟?”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呆呆看着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就是与自己情同手足的楚林。
      两人默默相望,半晌才听到楚林喉中发出一声叹息,“大哥!”翰林此刻听了他熟悉的声音,如梦醒来,苦笑道:“你瞒得我好苦。”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坐在一边。
      楚林的脸上罩了层凄苦的神色,几次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那侍女是个精乖的,这时走过来斟了两杯酒,笑着对翰林道:“主子说要给状元爷饯行。特意吩咐奴婢带了太白楼祖传的佳酿,请状元爷尝尝吧!”
      楚林看了翰林一眼,拿起酒杯递给翰林,勉强笑道:“并不是有意欺瞒,大哥喝了这酒,原谅我这次如何?”翰林本来只是意外,倒也并非生气,这时更不好意思呆坐着,拿过酒笑笑,一仰而尽,自嘲道:“都是我自己眼拙,倒和贤弟没什么相干。”此时再称呼她“贤弟”也颇奇怪,这话一出,连那侍女也扑哧笑了出来。
      楚林解释道:“我打小儿就喜欢男装,家里说了多次,可总是不听,到底还是惹了祸。大哥可千万别放在心上。”翰林只是笑,却不知道对着这样一位佳人自己该说点什么。
      秋风凉爽,吹着亭角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十分悦耳。楚林叹息道:“恐怕大哥知道了我是女儿家,便不再交我这个朋友了。”她这话十分苦涩,翰林听了,忽然想起西山时要结拜的旧事,冲口道:“便是女儿又如何?”他这话很是唐突,见楚林一双明亮的眼睛望向自己,大方道:“大家情如知己,不分男女,方翰林可是那种狷介小气的人吗?”
      楚林爽朗一笑,往常她是男装,笑时总略显妩媚,如今当真是娇美甜蜜,翰林也是心魂一荡。“大哥胸怀坦荡,我总算没有白叫你这许多声大哥。既然如此,妹子就都以实相告罢。我的真名是林楚楚,是当今圣上的义妹,镇北王林无极的女儿。”
      翰林听到她是林无极的女儿,不由肃然起敬。林无极是本朝威名显赫的人物,当年东抗倭寇,北平蒙古,为朝廷创下不世的功勋,三年前在四川和叛军对峙中,不幸中箭身亡,朝廷追封甚厚。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女子竟然是林无极的女儿,翰林不禁又惊又喜。现在联想起当初她戏弄左王爷的内侄时,拿给那汉子的玉,定是她的信物,她父亲本是朝廷的重臣,自己又是皇上的义妹,左王爷自然是给几分面子。又回想起自己在左王府受到的礼遇,想必也是她先通了声气的,此时茅塞顿开,不由放声大笑。
      楚楚听他的笑声,知他芥蒂全消,心里也是一宽。她与翰林相交,感情日深,就越担心他知道自己是个女儿身会割袍断义,自己每日谨小甚微,倒小看了翰林的胸怀,此刻两人再无疑惑。楚楚举杯道:“大哥得中还乡,小妹先喝了这杯,祝大哥与翠衫姐姐从此神仙眷属,地久天长。”说罢,干了杯中的酒。
      翰林笑道:“也祝贤妹早日觅得如意郎君。”这话一出,就觉得不够庄重,急忙喝酒掩饰过去。
      楚楚也不多话,转过身望着亭外的绿林浓荫,低声道:“当年我和父亲在蒙古住了多时,每日也穿着男装,整个军营里除了父亲,谁也不知道我是个女儿。呵呵,男子们粗心,我算是见识过了。我只恨…自己为何生而为女身,若我是男儿,金戈铁马,战场杀敌,未尝不是乐事?”翰林站在她身后,不知道她的话什么意思,也不敢多言。
      楚楚接着道:“自父亲去了,留下我孤苦一人,虽然有许多富贵,可心里总不快活。直到遇到了大哥,我才知道知己之乐,如今大哥也要走了。”语音渐渐凄凉,翰林听了,心里也是一酸,对着她,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缘起缘灭,聚散无常,大哥也不必伤心。”楚楚转过来,看着翰林伤心,倒先安慰起来,“你有了翠衫姐姐这个红颜知己,妹子也替你高兴,我虽然无缘见她,可也知道她是个慧质兰心的玉人儿,你此去,见了她,也替我给她道个好吧!”翰林点了点头道:“过些时日,我自然会带她回京,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楚楚沉吟了一下,“大哥,我有一句话,虽不中听,却也要说。”翰林笑道:“贤妹直说无妨。”
      “翠衫姐姐冰清玉洁,可出身毕竟是青楼教坊,大哥收她作妾自然无碍,但若是要带她来京,娶作正室,怕是不成。”
      翰林大惊,“自然是正室,妹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楚叹道:“虽然没有法典,可朝廷历来的规矩,正室夫人也有诰封,若大哥娶翠衫姐姐为妻,只怕朝廷上下的闲话多多,皇上也不高兴。”看翰林低头不语,接着道:“大哥刚中状元,虽尊贵却无实用。又是皇上亲审亲批亲点,圣眷优渥,若是这就娶了翠衫姐姐,皇上的脸面、朝廷的体面却放在哪里呢?即便大哥这些都不顾了,翠衫姐姐嫁给你也嫁得不心安啊!”她这几句话入情入理,翰林听了,一时间心乱如麻。
      “大哥先把这话放在心里想上一想,见了翠衫姐姐再仔细商量吧,天色不早,小妹就不再多留了。”说罢,让侍女春儿送上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些古玩玉器,首饰玩意儿,要他带给翠衫和翠语楼的姐妹们。翰林感激她一片心意,告辞上车,走了很远,回头一望,她依然立在那里对自己挥手。
      楚楚眼见马车走远,泪水再也止不住,潸潸而下。春儿拿着帕子送上来,轻声道:“主子这是何苦呢?刚为何不直说了,您是皇上的义妹,方公子总不能违了皇上的意思吧!”
      楚楚叹道:“恨不相逢未嫁时,我若是巴望着大哥好,就不能拿权势压着他。他和翠衫两情坚定,我何必定要棒打鸳鸯?”想到和翰林有缘无份,毕竟伤心,喃喃道:“早知道当年就和父亲一起到四川平乱,与父亲共赴黄泉,也省得如今一个人在世上受苦。”眼见马车早没了踪影,便如自己的一片痴心都付与这苍茫,心里发苦,伤心不已。
      翰林先回到江苏老家祭祖,站在父母的坟前,追忆慈颜,心中激荡。
      翠语楼里,翠衫已接到翰林高中的消息。拿着翰林走时交到自己手里的一对玉手镯,她的耳边还响起他的叮咛,“这对手镯还是在娘生前交到我手里的呢,一场大火,唯一带出来的也就是这个东西,传给方家的长房长媳。如今我留给你,便如我日夜在你身边罢!”翠衫也拿出娘死的时候交给自己的那块玉佩送给翰林,“这块玉佩娘说是我父亲留下的,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若有心早来找我们了,娘守着这个心愿大概也很累了。我把它给了你,虽不知我从何处来,却总知道何处去的。”
      她坐在那里静静想着,心里一阵甜蜜。一旁的姐妹看她嘴角含笑的样子,都猜着她在想翰林,不由得交换眼神偷笑着,寒绢咳嗽了一声道:“唉,真是问君能有几多愁啊!”翠衫听了,知道她在取笑自己,嗔道:“便是你的花样多。”
      翠语楼关闭之后,总有一些无聊的人来捣乱,翠衫也不胜烦恼。正思忖着,丫鬟四儿跑过来惊慌道:“后门那里有个酒鬼,正踢门呢,门房老刘和他讲理,被他打了一拳,鼻子都出血了。”几个姐妹一听,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流云跑到自己房里拿出了那把宝剑,就往后门跑去。
      “快拦着流云,别惹出祸来。”翠衫急的不行,冲着寒绢她们喊道。
      等大家赶到时,看见流云站在一边冷笑着,酒鬼半跪在地上,用手护着头,地上有顶帽子,老刘一看到翠衫,急忙跑过来。
      “流云,你没事儿吧?”翠衫脸都白了,拉着流云的手问道。
      “她…她当然没事了。有事的是大爷我。”那个酒鬼看样子酒也醒了,兀自在哆嗦,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贱人好狠的手段。惹恼你韩爷,烧了你这翠语楼。”
      寒绢走过去,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笑道:“这位爷,眼熟得很呢,先尝尝奶奶的手段吧。”这一下子他措不及防,只觉得脸颊一片火热,刚要还手,流云的剑冷飕飕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怕得一下子跪下了,喊道:“姑奶奶,我错了,您饶了咱这次吧!”
      翠衫走过来道:“韩爷是吧?”拣起地上的帽子,戴在他的头上,笑道:“看韩爷相貌堂堂,气宇不凡,怎么和女人一般见识呢?”推开流云的剑,对老刘道:“扶韩爷起来,到厅上坐,看茶!”这姓韩的本是个有名的无赖,杭州城里从没有人对他这般客气过,一时间也不知道翠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傻傻地任由人扶起,直到坐到厅堂里,看着桌子上的茶,还不知道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翠衫坐到一边,笑道:“翠语楼结业了,如今咱们只剩下彩绣这档子生意糊口而已,韩爷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何苦和我们这么一群女人为难。”姓韩的坐在那边,看着满屋子确实都是女子,想到自己刚刚借酒装疯,结果便宜没占到,差点丢了小命,心里一阵后怕。见翠衫言语有礼,分明是给自己个台阶下,不敢再胡说八道,恭敬地站起身来道:“早听说翠老板是女中豪杰,今儿虽因是我先冒犯才得以相见,姓韩的却也不后悔,翠老板好大的气魄,姓韩的若再不识相,可也太不象话。”他是久混江湖的人物,转了个圈,抱拳道:“各位姑娘,多有得罪,韩木给诸位赔罪!”
      大家一看翠衫这么容易就收服了这个无赖,也不想多生枝节,翠衫吩咐四儿取了一百两银子,交给韩木,笑道:“咱们吃饭不容易,可也不能让韩爷白走这么一趟。韩爷不会嫌少吧?”韩木一听急忙笑道:“翠老板,我要是再不识相领情,那也太不是人了。”也不客气,接过银子,走到门口时回头道:“翠老板放心,我拿了你的银子,若这城里再有与您为难的,姓韩的爬到翠语楼领罪!”说罢扬长而去。
      这以后果然没人来捣乱了,大家都暗暗佩服翠衫的手段,翠衫欣慰着:倚门卖笑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这边翰林的车马很快到了杭州,他循着规矩,先到巡抚衙门里拜会巡抚大人。乾英因为江浙一带的事务纷繁,一直滞留在杭州,此刻正和常远在衙门里议事,听说新科状元到了,笑道:“这也是我江浙两地的荣耀,我倒也想见上一见。”
      两人到了大厅,一看翰林人物俊秀,更喜的是谈吐谦虚稳重,没一点骄狂的样子,乾英连连点头称赞,又问道:“状元郎可曾见过小儿了?”
      翰林忙站起身道:“在京里见过了,闲安还托我问候您呢!”乾英也笑道:“以后你们要多多来往,闲安向你学的地方还很多啊!”突然看见他衣襟上挂着的东西似乎颇为眼熟,定睛一看,不禁哆嗦了一下。翰林也没留意,专心回答常远的询问。
      乾英却走到翰林身边,自顾拿起他身上的玉佩,翻了过来,上面果然刻着“靖和”两个字,心里如倒了五味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翰林见他抓着那玉,想到翠衫送给他时说过的话,不禁疑惑起来,又见到乾英的神色,突然灵光一闪,心里也是一惊。
      常远见乾英失态地抓着翰林的玉佩,不仅咳嗽了一声,乾英一震,勉强笑道:“这个玉佩倒和闲安的那块差不多。”常远十分疑惑,又不好相问,只好笑着再问翰林京里皇上如何、朝廷的大人们都如何,到了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好在乾英已恢复了神色,笑着对翰林道:“状元郎来到杭州,要宿在哪里呢?这里可有亲人吗?”
      翰林笑道:“正是,晚生已经有了安排,大人们不必劳心挂念了。”几个人又闲谈了一会儿,翰林告退出来,想着终于可以见到翠衫,心里一阵雀跃。
      片刻到了翠语楼,见以前披红挂绿的彩楼洗尽铅华,去了朱漆。门上还挂着副对子,上联龙飞凤舞地写着“采九天云霞纺丝线,”下联是“绣万里河山做罗衫”,横批“彩绣坊”,翰林看了,不禁钦服翠衫的才智。
      见了面,两个人自是一番欢喜,翠衫想他终于没有辜负她赶了回来,感激老天并没有完全抛弃她;翰林虽然欢喜,但想到楚楚的话,心里总多了几分抑郁,想到世上总没有完美无缺的事,自己和翠衫一路波折,本以为科考之后,就是佳期,没想到世事难料,又添了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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