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向南生

　　一场雨后，秋天就来了。
　　以往我是最爱秋天的了，长安的秋天很美，是绚丽多彩的季节，不同的树有不用的颜色，当然我最喜欢的是院子里的银杏，那叶子一片一片的像一把把金色的扇子，好看极了。可是这个秋天它一点也不美好，它是一个没有颜色的秋天。
　　傍晚，我带着阿娘给我送来的丫鬟柳儿从街上回到家，刚走到门口，就看着一个大夫背着药箱形色匆匆的走出。
　　“他怎么啦？”
　　我看着他仓促远去的背影，问柳儿。
　　“不知道啊~”
　　“家里谁病了嘛？”
　　我转身继续往大厅里走，可是大厅里不见一人。
　　“诶，人呢？阿娘以往这时候不应该等我们吃饭嘛！”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走到吃饭的地方，桌上也是空空的，我心里生出一种细微的不安感，想去找阿娘。
　　绕过大厅，穿过走廊，都不见家中一人，直到走到阿娘的院子，才见到三三两两的下人，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见我过来便瞬间安静，我心中小小的不安慢慢的开始膨胀，直到走进阿娘房间，我整个人都蒙了。
　　阿娘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个大夫坐在床边，浓眉紧锁的号着脉。阿爹站在一旁，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懂，身边还站着一个大夫。
　　“阿爹，阿娘怎...怎么了。”
　　我问的很小声，不安感慢慢转变成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阿爹并不说话，含泪的眼睛看着我，轻轻的抚摸我的脸颊。
　　“唉~”
　　给阿娘号脉的大夫，摇了摇头，收回手，站起来向阿爹鞠了一躬。
　　“李大夫，连你都不行？”
　　阿爹颤抖的手，拖住李大夫的双臂。
　　“老夫无能。”
　　“不，求求你，李大夫，张大夫，救救我的夫人好嘛？”
　　“赵大人，老夫已经尽力，还是准备后事吧。”
　　说着两人就去收拾药箱，整理完，行了李便走了。
　　“阿爹，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我看着阿爹，希望阿爹能给我一个我想听的回答。
　　“阿南~”
　　阿娘微弱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我和阿爹赶忙扑在床边，阿娘曾经满是红光的脸此刻白的像布，还有满是光的眼睛也变得模糊无神。
　　“阿娘，我刚刚看见院子里有蝴蝶我们去抓好嘛！”
　　我握住阿娘的手，边抹着眼泪。
　　“阿南~”
　　阿娘轻笑，缓慢的抬起手抚摸我的脸，帮我拭去泪水。
　　“阿南，你不要哭，哭起来不好看哦~”
　　“我没有哭，我没有哭！”
　　我用衣袖在脸上胡乱的擦着，强忍泪水不让它们流下。
　　“好~ 真乖！”
　　“阿娘！”
　　阿北站在门边大喊一声，随即哭着跪扑在床边，阿娘转眸看着阿北。
　　“阿北，你是个好孩子，要好好照顾妹妹~”
　　“阿娘，阿南调皮，我照顾不好她，只有您能管教她 ~”
　　阿娘温柔的看着我
　　“阿南，以后要多听话好不好，不要任性知不知.....咳咳咳咳~”
　　话未说完，阿娘便皱着眉头咳了起来。
　　“阿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听阿爹还有哥哥的话，我会很乖，只要你好起来，我再也不任性了！”
　　“好孩子。”
　　阿娘轻轻的摸了摸阿北的脸，又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而后抬眸看向阿爹，微微一笑，眼神无比坚定的缓缓道：“我不后悔。”
　　随即就阖上了双眼。
　　“阿娘！”
　　“夫人！”
　　阿娘走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样突然从我的世界里不见了。我不明白昨天还和我有说有笑聊着趣事，她今天怎么就离开我了，我不停的摇晃她的身体。
　　“阿娘，你快醒醒，你再不醒来，我就生气了，我就一辈子不搭理你了！”
　　可是不管我怎么歇斯底里，阿娘依旧是闭着眼睛，安详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爹，这不是真的，阿娘她...她不会离开我们对不对..”
　　“阿南！”
　　阿爹将我们揽入怀中，紧紧的拥抱，相互慰藉。
　　三天后
　　阿娘终是要入土为安，看着放着阿娘尸体的棺材慢慢置入坑里，想到我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想放声大哭，可是眼泪早已流尽。
　　我听过说书的说过生与死，我看过戏里演过生与死，他们说活着的人如何的痛苦，但自己从未能够感受那是一种怎样的伤痛，现在切身的体会到这是怎样的一个巨大疼痛，如果可以，真希望一辈子不会尝到这样撕心裂肺的痛。
　　晚上，我们父子三人坐在桌前，面对一桌的饭菜都不动筷。
　　“阿南，过两天，我派人安排你和柳儿去看看江南的姑姑好嘛？”
　　“阿爹。”
　　“阿南，出去走走吧。”
　　“是呀，阿南，你这几日都消瘦不少，阿娘看了多心疼。”
　　阿北说着还夹了一块肉放在我碗里。
　　“阿南，你阿娘向来疼你，定是不愿见到你这般，江南那边风景独好，去散散心。”
　　“那阿爹，哥哥我们一起去吧。”
　　“阿南，阿爹也想，只是朝廷还有事情，而你哥现在朝中当值，走不开的。”
　　“那我一个人，我.....”
　　“没事，阿爹会多派些人。”
　　“阿南，我听说江南那边是个水乡，可好玩了，要不是无法离开，我真想一去的。”
　　“那......好吧。”
　　“阿南，看你自己，只是想让你放松下心情，不想去也没事的，吃饭吧~”
　　“阿爹，我还是去吧。”
　　阿娘曾经和我说过，江南这个地方，她说她很想去看看，现在我要去替她看看。
　　过了两天，东西整理了差不多，清晨，天一刚亮，我们便就出发。
　　“阿南，这些糕点给你在路上吃。”
　　我没想到阿树也过来，他把糕点递给柳儿，柳儿看了看我，我点头，她也就接过。
　　“谢谢你。”
　　前段时间，也是阿娘走的第二天，我听柳儿说阿树和阿北不知什么原因大吵了一架，阿北嚷嚷说不要做什么侍中士卫了，阿树劝导，两人争论，差点在院子里打起来，而后几天阿树都有过来，但是阿北不曾与他说话，阿娘入土后，就没在见到阿树过来了。
　　想不到今天他会给我送行，两人交好也和往日一样，看来矛盾已经解决了，之前我没有心思去想这件事，现在想想倒也奇怪，这些年来两人向来都是和和睦睦，鲜少有过纷争，就算是小吵小闹也不会闹到要打起来的地步。
　　“一路顺风。”
　　阿树淡笑道。
　　“阿南，痛痛快快的玩，玩开心在回来！”
　　阿北大声说道。
　　我点头同意，和阿爹辞行后转身爬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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