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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君
在距太子册礼还有半月的时候,颜穆西仍在病中的消息终于传入京城。
张豫关心爱徒,当天就启程前往玉城。而因大典无法走开的谢梓勋等人,只能派出信得过的家医一同前往。
此时距上次册封储君,已经过去了大几十年。
因为国丧的关系,这一年的各项典礼都简化许多,即便如此,接连而来的大礼却依然让人忙得焦头烂额。
随着身份的变化,姚浠也越发繁忙起来。
章帝几乎将所有的政务都交给了自己的这个嫡子,朝中甚至出现了陛下在册礼之后就会准备让位的传言。与先代许多相互残杀的父子相比,章帝对姚浠的信任简直令人嫉妒。
自嫁入丽端殿,白芸的脾气似乎收敛许多。
每到傍晚,她甚至会像普通女子那般站在丽端殿的门口等待姚浠归来。
这在从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殿下出宫了。”当白芸问起姚浠的去向时,自己从家中带过来的贴身侍女是这样回答的,一种异常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出宫去……干什么?”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这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子还没能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她喜好颜色鲜艳的衣服饰物,。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权利过问姚浠的去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是要解释什么一般,“殿下事务繁忙,为什么会出去呢?”虽然不愿承认,她在心里却是不希望那个总是微笑的女子回到这里的。
“殿下到大长公主府去看望祖姑母。”
侍女口中的大长公主,就是早年远嫁海疆的庄惠。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原来是这样啊。”她喃喃道,在屋里走了两圈,“册礼就要到了,母亲呢,母亲在哪里?”
明眼的宫人只是暗地里摇头,听说最近荣亲王府的几位夫人都在为这位小郡主未来的身份奔走,现在看来她不在高位反而更好——特别是白家得罪了那位小姐之后。
现下朝中对白家不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后宫中并不乏温柔可人又不失聪慧明敏的美丽女子,殿下又何必对一个无意于此的颜穆西这样上心呢?”
生活在海疆多年,话稍也带上了些许南方的口音。
在进行完必要的客套寒暄之后,话题自然而然的转移到未来储君的终身大事上。
“太子,本宫的意思是,你既不能娶颜穆西为正妃,也不能将她纳为侧室。”姚姜在说起晚辈们的事情是还是一脸和蔼,眼角的笑纹又深了几分。
“何出此言?”在听见她这样说时,姚浠并不意外,他嘴角的笑带上些许暖意,“在我眼中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是吗?”姚姜反问,“先帝驾崩时将颜穆西送出京去,未尝不是存了让她回避的意思……”远离京中诸多是非,同时也将那个女子隔离在权势中心之外,恐怕并不是要保护她,而是存了将她永远流放的念头。
姚浠有了些微犹豫,片刻,他道,“祖父一向偏宠穆西,当日送她出去大概也是时局所限,现在半年已过,祭礼早已完成,是到了返京的时候了。”
“殿下果真这样想?”姚姜顿了顿,“在南海时我就听闻,陛下并不愿意你如此迷恋一个女子,殿下是不是在想,颜穆西在朝中颇受欢迎,若你一意孤行,朝臣支持,便是你父皇反对也没什么关系。”见姚浠沉默,她又道,“可是殿下,这于理不合,漫说是臣下,就算是……”她本准备说宗亲,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良家女入宫,在姚室并不是没有先例。”姚浠回答,他缓缓说来,神色如常,“何况有世家愿将颜穆西收养,出身并不成问题。”
“颜穆西的出身……”姚姜道,“其实并非多么卑贱。”
姚浠早听说这位祖姑母的眼界极高,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穆西家世也有其可取之处,他顺势笑道,“如若能寻回穆西的父母,自然是极好的。”
“她父母双亡。”姚姜再说到这里时脸上也结了一层薄霜,“若父母还在,她在我大宣也算是极为尊贵的女子。”
一种让姚浠极为不舒服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姚姜的话仍是不紧不慢,带着贵族女子特有的矜持骄傲,“若真论辈分,那丫头应是本宫嫡亲的侄女,依家礼,亦是你的堂姑姑。”当那个老妇人说出这样的话时,还带着些许怀念,她最小的兄弟啊,竟然还留下这么个女儿。
仿佛是为了平息心情,她拿起茶盏微抿一口,缓缓道,“你们同为景帝陛下子孙,怎能通婚?”
姚浠的眼睛慢慢瞪大,“穆西是……”
“兴王之女。”姚姜的语气依然平静,年逾古稀的姚姜有着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孔,笑起来时格外友善。
姚浠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的笑容变得苦涩。
这件事情,他的确是听说过的。
景帝时诸子夺位,京中大乱,后来端帝即位,对兄弟王侯颇为苛刻,至中政五年,诸王谋反,朝中动荡,战火甚至延至宫中。
时年不过十六岁的兴王也就是那时失去踪迹的,景帝最小的儿子素来与皇九子亲近,正是后来成为端帝的十一子最大的对头。
许多人都以为那个年幼的王爷已经丧命于那场最后的动乱之中,谁能想到他竟然跑去了南海郡,而且还……留下一女。
庄惠公主为景帝之女,端帝之妹。
她断然没有说谎的理由。
“当年在玉城,他为什么不去找我呢?”说到这里时那位一向端庄有余的贵妇也不禁老泪纵横,“我可是他的亲姐姐啊。”
远嫁海疆,姚姜本来就存了避开纷争的年头,可她未曾想到,兄弟数十人人到最后竟所剩无几。
拭干眼泪,她又道,“先帝之前对颜穆西极为上心,若要将你的事情确定下来,何必先纳白氏。”姚姜解释,幸亏了他的迟疑,否则这事情……传出去总归是不大好听。
姚浠的手微微握紧,那个在离开时还是庄重无比,从容雍雅的女子,毫无丝毫留恋,在拿到遗诏之后忽然收手的父亲,他仍是一脸的镇定,“多谢大长公主教诲。”
“太子一向明理。”姚姜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她转口,“时间不早了,殿下还是早日回宫,免得宫人不安。”此时丽端殿中有名分的女子,不过白氏一人而已。
冬至之日,日在斗二十二度,而历以为牵牛中星,建八尺之标,影长一丈三尺五寸也。
二礼同时举行,这在大宣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因而格外隆重。
次日,元后的娘家周氏向东宫进献前朝书卷千余册,由周弦修从月兰海沙寻回的资料终于由周家位于宁正坊的别院搬入宫中。
从端帝时期就开始的争斗终于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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