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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半途中别迷惑要当心毒苹果 是誓言或谎言 去用心分辨告别彼得潘的家园再走很远
“快斗,开门啊?奇怪?”兰一边敲着门,一边转过身问园子:“难道睡着了?天哪!不会晕倒了吧!”
园子皱皱眉,说道:“可能出去了吧。”
“不会!”兰断然否定,“我走的时候明明说了让他等着我的!他不会走的!”
园子默然地看着兰继续锲而不舍地敲着门,看着她越来越焦急。然后终于忍不住上前拉住兰说道:“好了!兰,别敲了,他不在!”
“不可能!”兰焦虑万分地还要上前敲门,“肯定是晕倒了!他刚才就有点发烧!怎么办?要不报警吧!”
“晕倒的人会先在门外面挂个锁反锁上门再从窗户猫洞之类的地方钻进去晕倒吗?!”园子一把揪住门上的挂锁,大声说道:“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兰不知所措地看着那把锁,“我……我怎么没看到……”
“你根本就想看到!”园子叹了口气,换了温和一点的语气说道:“可能有什么急事,出去了吧。”
“可是,能有什么事呢?”兰几乎要流泪,“我明明要他等着我的……”
“没有谁会永远等着谁的!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用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硬把别人的生命限制住,这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任性行为!”园子陡然觉得说得有点过了,支吾着说道:“当然,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兰不耐烦地说道:“问题是,他去哪儿了?”
“放心吧。”园子拍拍兰的肩膀,安慰道:“你也知道不是吗?他是真心疼你的。对一个真心疼你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他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伤害你的。”
“我又不是在担心他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兰烦躁地抓抓头发,“我是在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
“你担心又没用!”园子叹了口气,上前来拉住兰,“走吧。如果你不照顾好自己,只会让他的处境更难堪不是吗?”
兰犹犹豫豫地不想离开,园子硬是把她拽走了。
“我说你老哭丧着个脸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嘛!”园子没好气地埋怨道,“搞得跟生离死别样的!”
“不许胡说!”兰一手提着菜篮,一边气急败坏地啐道:“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行啦行啦,都到你家了,别闹了别闹了。”园子叹了口气,说道。
“真是的,又不打通电话,跑去哪里了!等抓到他就揍死他……”兰没好气地掏出手机正打算拨,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怯生生的呼唤:“兰……”
兰跟园子抬头一看,新一靠在兰家楼下,脸色苍白,身子很弱的样子,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兰不由得一阵尴尬,看着新一走上前来,很急切地样子,她不禁往园子身后退了两步。她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园子突然冲了上去。
“我说兰怎么昨天哭哭啼啼地跑到我家去过了一夜?原来又是你个混帐小子!”
新一退了两步,望望园子又望望兰,不知所措。
“我问你!你又干什么好事了?”园子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我……我干嘛要跟你说啊!”新一突然反应了过来,生气地反问道,接着小心地向兰说道:“兰,对不起……”
“算了。”兰打断了他的话,低着头往家里走。
新一愣了愣,追了上去,急切地说道:“对不起,我当时真是有急事……”
“我知道。我没生气。”兰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前走,表示自己真没生气。
“不!我知道你在生气!不然你为什么都不笑?”新一拉住了兰的手,“兰你相信我!我真的是……”
“我说了我没生气!”兰这下倒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新一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听我说的话呢?”
“好了啦你!知道人家在生气还不有多远滚多远?想让人家更讨厌你吗?”园子不由分说地挤进来,把两人分开,推着兰往楼上走,一边回头说道:“你!有什么事等兰消气了再说!”
新一还想再跟上去,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园子虎视眈眈地眼神,而是他看到兰手中菜篮里的一件东西。
Caponi的极品意大利面。
小五郎叔叔口味是完全日式的,根本接受不了西洋风味,所以兰在家里从来不做意大利面、牛排等食物,她自己也不吃。
那么,面是买给谁的?
如果是园子想吃,兰既然整晚都在她家里,两人随时都可以做来吃,不必这么早跑出来买再带回事务所。
如果是兰想吃……
新一蓦然惊觉,自己竟然根本不知道兰是否爱吃意大利面……
沉默了片刻,新一举步离开,现在如果上去责问,只会适得其反,这一点点道理,幸好他还懂。
想到这里,新一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讥笑,也许,如果我是个白痴,小兰跟我,会不会都会快乐许多?
“奇怪?为什么又打不通啊?”第二天,虽然在课堂上,兰还是忍不住摸出手机,藏在课桌里悄悄拨打。
“啪!”一个橡皮头打在她头上,吓了她一跳,兰心虚地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却见新一正对着她笑。
“老师来了!”新一一边笑着,一边虎着脸对她说。
“哦……哦。”兰支吾了两声,有点失神。她转过脸去,把手机放回书包。
从来没见过新一恶作剧呢……
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奇怪,新一调皮的样子,竟然有点像……快斗……
虽然有点生硬……
两人长得还真有点像……
以前怎么没发觉……
她失神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模样都丝毫没有逃过新一的眼睛,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总算放学了!”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打电话了!”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只要一拿出手机,不是老师出现就是风纪检查,连八百年碰不上一次的违禁品检查也破天荒地搞了一次。好在每次都有新一提前提醒,手机才没有被收走,不然的话,跟快斗之间的联系……
兰禁止自己再往下想,她专心致志地开始拨打。
“兰,放学了,我们一起走吧。”新一突如其来地在她身边冒出来,大声说道,兰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
“哎哟我的妈呀!”兰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一边生气地大声对着新一说:“工藤新一你想吓死人啊!”
“对不起。”新一轻咳了一声,突然像看见什么新奇玩意儿似地伸手去抓兰手中的手机,“咦,兰你换新手机啦?给我看看。”
“不行!”兰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把手机护在怀里,一脚虚踢过去,“不给你看,走开啦!”
新一愣了,兰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干笑了两下,“没、没什么好看的,很普通啦……”一边赶紧把手机收进包里。
新一笑笑,不以为意的样子,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嗯……那个,你先走吧……”兰绞尽脑汁,想着借口,“我、我等下要跟我妈见面……”
“哦?”出乎兰的意料之外,新一非但没走,反而笑着说道:“那更好了,我也很久没有见到英理阿姨了呢。我妈还要我向英理阿姨问好呢。”
“啊?”这下兰傻眼了,她在椅子上不安地扭来扭去,“这……这个……可能会很晚呢……”
“没关系,我们慢慢走,到时候我送你回去。”新一笑着问道:“你跟英理阿姨约在什么地方见面?”
“我、我……”兰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还没约好地方啊?那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她?”新一关切地问道。
“啊,好……”兰犹犹豫豫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妃英理的电话,“喂,妈,是我……没、没什么事……就是……你看我们在哪里见个面?啊,好。”
出乎兰意料之外的,妃英理爽快地一口答应了她,约定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见面,倒让兰有些犯嘀咕,妈妈不是一向都忙得没空理人的吗?
“走吧。”新一拎起书包,催促道:“要不等下学校该关门了。”
“好,好吧。”兰彻底死心了,提着书包跟在新一身后出了教室,两人慢慢悠悠地来到了咖啡馆。
再次令兰感到十分惊奇地是,两人坐下来没一会儿,妃英理就赶到了。她笑盈盈地向这边走来,一边跟兰打着招呼:“我来的快吧?我飞车过来的!怎么,有什么话要跟妈说?咦,你小子怎么也在这儿?”
妃英理才看见新一,她微微皱了皱眉,略有些不屑地撇撇嘴,故意说道:“兰啊,找男朋友可千万别找什么青梅竹马哟,这可是妈咪的经验之谈。”
兰顿时哭笑不得。
“你们聊,我到那边去坐一会儿。”新一聪明地端起咖啡杯换了张桌子,妃英理不客气地在他让出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怎么,小兰,最近过得好吗?”妃英理温柔地伸手爱抚着小兰,轻声问道。
“还好啊。”兰笑着回答。
“交男朋友了吗?”
“噗!”兰将一口咖啡全喷了出来,“妈!你说什么呢!”
“你看你,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都高二了,马上就要升学考试了,到那时可没时间交男朋友了,等到大学里,可就剩下歪瓜裂枣了!”
“妈!”兰脸一红,忸怩着说道。
妃英理看着她,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说道:“妈刚才说的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无论如何,你喜欢就好。”
兰的脸更红了,她埋下头搅着咖啡。
“新一,他对你还好吧?”妃英理凑近了些,悄声问道。
兰一声不吭。
妃英理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女儿跟她之间,终究还是有些许隔阂吧。当年年少轻狂地出走,虽然闯出了一番事业,却失去了与女儿相处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兰,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跟妈妈说哦!以后,我们母女要常常见面才是。”
“嗯。我知道了,妈妈。”兰抬起头,微笑着说道,“我……我……”她还是感到羞怯,红着脸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人家有喜欢的人啦……”说完这句话,她立刻把脸埋进了双手里,再也不肯抬起来,但却偷偷地微笑。
“哦?!”妃英理又惊又喜又是担心,她看看兰,站起身来,走到新一的桌边,在他对面坐下。
“你小子!以后要对兰好一点,不然我饶不了你!”妃英理虎着脸,对着新一说道。
新一仿佛有点吃惊,随即说道:“英理阿姨,你搞错了吧。小兰她,喜欢的人并不是我啊。”
“什么?!”妃英理大吃一惊。
新一苦笑着,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咖啡杯,“我也是才发现的,她一直用手机跟那人保持联系。”
“怎么会这样。”妃英理只觉得这转折来得太快太大,有点接受不了。
“阿姨……”新一小心翼翼地说道,似乎又有点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个,您还是……跟兰谈谈吧……我有点担心她。”
妃英理吓了一跳,“怎么?兰跟那人做出什么事儿来了吗?!”
“没……”新一吞吞吐吐地说道:“只是,那人从来都不露面……兰太单纯了,我担心她受人骗……她现在都已经有点神魂颠倒了,这几天要不是我时刻留意,她简直分分秒秒都要跟那人打电话联系……”
妃英理面沉如水,过了半晌,才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了。这事儿你不用管了。”说罢,她起身往兰那边走去。
刚走了两步,妃英理转回头,突然问道:“你……没有说什么与事实不符的话吧?”
新一脸色平静如常,只是苦笑,“阿姨,你总该相信我不傻吧?就算我把所有的竞争对手都干掉了,兰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我告诉您这些话,并不是因为嫉妒,”他埋下头去,深深地叹息一声,然后说道:“虽然兰不喜欢我,可我却是喜欢她的。我不想她受任何伤害。”
妃英理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她安慰了新一一句:“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小兰那边我会跟她好好谈谈的,你不用担心。”说罢,她急匆匆地走到兰身边去了。
新一依然低垂着头,他的嘴角逐渐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没错,就算我把所有的竞争对手都干掉了,兰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可是,兰并不是不喜欢我啊……
所以……
只要没有你!
“小兰。”妃英理重新在兰面前坐下,神情严肃。
见妃英理完全没有刚才的温柔,兰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你刚才说你有喜欢的人啦?他多大了?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父母是做什么的?”
连珠炮般的一连串问题问得兰顿时晕头转向、张口结舌。她拼命回想着,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跟我一般大,也是高中生……他一个人住……家里人嘛……我不知道……”她说完之后,忐忑不安地看着妃英理。
妃英理皱起了眉头,这个不知面目、不知打哪儿来的野小子,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打乱了所有人的预期。气话归气话,通家之好、少年英俊、聪明智慧的新一一直都是她认定的未来女婿。新一跟小兰,也是大家眼里公认的一对,大家只是在等着这两人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而现在……
哪儿来的混小子!
妃英理愤愤地把勺子丢在杯子里,“碰”的一声响,溅了好几滴咖啡出来。
“妈妈?”兰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好像生起气来了。
“那小子长得不错吧?”妃英理冷冷地问道。
“啊?”母亲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兰先是一愣,接着红晕满面,她害羞地点了点头。虽然跟自己的妈夸自己男朋友的长相是很不好意思啦,但是这也算是实话不是。
“果然!”妃英理恨恨地咬了咬牙,然后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苦口婆心地对兰说道:“小兰啊!挑男人可千万千万不能只看外表啊!”
“妈!”兰顿时生气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都是为你好!像你这样的小女孩,最容易被漂亮男生几句甜言蜜语给哄上手了!我见得多了!小兰啊,谈恋爱还是要经过长时间的充分了解才行啊!”
“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妈觉得……还是新一比较适合你。”
“妈!”兰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大声说道:“你刚才不说只要我喜欢就好的吗?”
“我是这么说过……但是……”妃英理摇了摇头,看到兰气得通红的脸,终于叹了口气,换了种比较温和的口气说道:“那你下次把他带来给妈妈看看,这总不过分吧?”
“好吧。”兰依然气呼呼地说道。
“真是,妈妈真是的!”从咖啡厅里出来,兰依然是气呼呼地。她还站在咖啡厅门口,就开始拨打快斗的电话,只是,从电话里传来的仍然是那冷冰冰的电子声:“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讨厌!坏人!跑去哪里了嘛!抓到他一定打死他!”兰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又要无声无息地消失吗?上一次是新一,难道这一次是快斗……我不要……
“怎么,还是打不通?”新一从咖啡厅里出来,关切地问道。
兰握着手机,犹豫半晌,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知道他家里吗?干脆直接去他家里找人好了。我陪你一起去。”新一建议道。
“这……”兰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找人的话,我倒还有点自信。我好歹也是个侦探。”新一看出了兰的犹豫,笑着说道。
兰一想也对,就点点头答应道:“那拜托你了。”
“他家在什么地方?”新一问道。
“江古田……”不知为什么,兰迟疑了片刻,还是只说了个大概地址。对于将快斗的任何信息透露给新一,她莫名其妙地有种抵触的情绪。
“哦,那我们搭新干线去吧。来。”新一催促道。
“好。”兰决心不再去想了,无论如何,先找到快斗再说吧。
新干线站台上,虽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但人流量还是很大。兰被人流挤撞了两下,不由自主地站到黄线附近,她无意间一抬头,立刻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众里寻他千百度……隔着轨道,对面站台之上,人潮之中站着的不正是快斗?不过他并没有望着对面,而是望着列车开来的方向。
兰先是拼命挥手,又跳起来喊了两声,快斗全无反应,急得她直跳脚。
“对了!打电话!”兰赶紧摸出手机,颤抖着拨号。
“危险!”一直注视着兰的一举一动的新一突然抓住兰的手,一把把她从原地拉开,两辆列车“呜”地鸣着汽笛进了站,完全隔开了两座站台。
“手机呢?我的手机呢?”来不及说别的,兰陡然发现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机不见了,着急地冲着新一大喊。
新一一愣,迟疑着说道:“我没注意……”
“我一直抓在手上的!你拉我手的时候没注意到吗?”兰几乎要哭了,大声问道。
“真没有……该不会,掉到下面去了吧!”新一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你等着,我去找站台工作人员来!”
兰哪里等得及,先是蹲下来往车底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她心里一急,二话不说就跳下了站台,在地上摸索起来。
“兰!”新一吓了一跳,赶紧也跟着跳了下来,惹得站台上一片惊叫连连,“有人自杀!”“快去叫管理员了!”“不能开车呀!”
“找不到……”兰终于哭了出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继续在地上摸索着。
在她身后,新一背着身,用身体遮住了白色IPhone炫丽的光芒,屏幕之上,闪动着寥寥数语:
“他回来了,再见吧。”
“第一位号码吗?哼。”新一浅浅地冷笑了一下,按下了“发送”,随即将手机丢到了地上,“兰,在这里了!”
“哪儿!”兰惊喜交加,赶紧扑了过来,却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白色IPhone静静地躺在地上,不过已经是一堆零件了。
“你们在下面干什么!还不快上来!”惊慌失措的工作人员弯下腰来冲着两人吼道,随即跳下来几个膀大腰圆的保安,把两人往站台上拽。
“不要!放开我!我的手机……”兰激烈地反抗着,试图拣回手机。
“都摔烂了还拣什么拣!快点上去!”保安七手八脚地将兰抬上了站台。新一赶了上来轻声安慰道:“不要了小兰,我给你买新的。”
“呜呜……”两辆列车汽笛长鸣了两声,同时开动了,金属的长龙带着激烈的风迅捷地驶远,不容挽留。
对面空荡荡的站台之上,空无一人。
兰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也被带走了,她缓缓地坐到地上,忽然觉得天地之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自己好像突然身处不知名的空间,心里无悲亦无喜。
夕阳之下,破碎的手机屏幕反射着刺眼的光亮。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维系在这个小小的冰冷生硬的机械之上。
当它不再有回应的时候……
当它永远也不会有回应的时候……
那根红线,是否还绕在指上?
兰失声痛哭,毫不顾及身处在人来人往的站台,有越来越多的赶车的乘客在她身边围成了一个圆圈正在指指点点。她哭得泪雨滂沱,揪心地痛。
新一跪了下来,抱住兰的肩膀,不停地柔声安慰着:“没事的兰,我会给你买新手机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别哭了……”
无数的声音在耳边纷扰来去,却传不到兰的耳中,丢失了爱人的少女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又有谁能安慰?
渐渐远去的列车中,快斗站在车窗后,他下垂的右手握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条刚刚打开的短信,他默默地看着站台上所发生的一切。
俏丽的少女坐在站台上哭泣,英俊的少年正温柔地安慰着她,两人亲密无间的举动,把旁人硬生生地隔绝在外。
快斗沉默而专注地看着,列车飞快,将小小的站台抛在后面,他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仍沉默而专注地追随着那个方向,眼神里,尽是温柔的哀伤。
哭了半晌,兰渐渐止住了哭声,心知事已至此,哭也无益。她揩干了眼泪,站起身来。新一低声问道:“我们走吧?”
兰摇摇头,说道:“回家吧。”说罢转身走下站台,新一抢上去说道:“我送你回去。”兰也无心管他,走出车站,索性打了一辆车。新一一路上不断逗她说话,兰都沉默不语。
手机摔坏了,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
不能打电话,我还可以到他家里去找他,到学校去找他,到一切可能的地方去找他。
而且,快斗也会来找我的啊!
只要我们是真的彼此思念,想要见面,就一定能见面。
机械与机械之间的联系是脆弱不堪的。
心与心的联系却是牢不可破的。
等到了事务所楼下,经过一路的思索,兰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站在楼梯上,耐心地等着。
新一送走了出租车,一转过身来,发现兰正望着他,眼神坚定而执着,他心里微微一沉。
“新一,我有些话,不得不对你说……”兰开了口。新一迅速地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兰,我必须得走了。”他停了停,微笑着说道:“我爸妈来了,今天晚上的飞机,我得去接机。”
兰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我妈明天晚上请你妈吃饭,你也来吧。”新一补充道。
“她们是同学,我去……干什么呢?”兰犹豫不决。
“其实……我妈还会邀请小五郎叔叔……”新一说道。
兰更加莫名其妙了,“邀请我爸……干什么?”
“他们也不能老这样……下去吧。”新一隐晦地说出了毛利夫妇分居的事实,兰心里隐隐一痛。
“我妈就是想劝劝他们,有你在的话,他们就是不看我妈的面子,也要顾忌一下你呀。”新一委婉地解释道。
兰的心又纠结起来,父母之间的事,孩子当然管不了。但是,那个孩子不渴望一个正常温暖的家庭呢,如果妈妈能回家来,如果一家三口能一起生活,那对她来说,真是莫大的幸福。
想到这里,兰不再犹豫,她点了点头,“嗯,好的。我去,替我谢谢你妈妈。”
“何必这么客气。又不是外人。我的妈妈,不就跟你的妈妈一样吗?”新一笑着说道,却看见兰脸色微微一变,立即改口说道:“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兰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仍旧是米花旋转餐厅,妃英理盛装出席,气质高贵骄傲如女王。
兰今晚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粉红色抹胸小礼服,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高高的发髻,露出天鹅般的颈项,优雅娉婷,娇艳非凡。
有希子一把拉住兰的手,笑意满脸,赞叹道:“小兰越发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英理你真是有福气。”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妃英理骄傲地昂起了头。
兰对着有希子浅浅地笑了笑,心里有些焦急,爸爸怎么还不来呢?
正想着,一阵熟悉的猥琐笑声打门外传了过来:“霍霍霍霍,小姐,你端的那是香槟吧?先给我来一杯怎么样?”
兰心里一紧,偷偷瞄了一眼妃英理,只见她果然气得脸色煞白,双目冒火。兰心里暗道不好,正要想办法,妃英理已经冷笑了一声,向有希子说道:“我还以为你只请了我呢。早知道他也来,我就不来了。”
“咦,怎么你这个婆娘也在?啧,早知道就不来了。”小五郎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西装敞开,领带也是歪的,饭还没吃,他似乎已经喝上了。
“你喝了多少啊?”妃英理闻到小五郎身上的酒味,看到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再看看对面坐着那一对珠联璧合、气质高贵的夫妇,顿觉脸面无光,失了好大的面子,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个一无是处的死酒鬼,你喝死算了!我当初找你真是瞎了眼!”
“你说什么?你个抛夫弃子离家出走的死女人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小五朗也不是好惹的,顿时脸红脖子粗的跟妃英理对吵了起来。
兰慌忙站起身来劝架,可这一对冤家也不知道前世造了什么孽,见面就吵,还越吵越大声,高档宁静的西餐厅里,所有的客人都开始用鄙视和不悦的眼神往这边张望,领班也往这里走过来了。兰又急又气,忍不住珠泪盈眶,大声说道:“别吵了!你们别吵了!”
工藤夫妇也赶紧起身相劝,生拉硬拽地把这一对冤家按坐下了,两人坐下了还在彼此吹胡子瞪眼。
兰看着这一幕,又是委屈又是难堪,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嘤嘤”地小声啜泣起来。
看到兰哭了,毛利夫妇总算是暂时结束了敌对状态,小五郎扭头看着窗外,妃英理过来搂住了兰,小声安慰。
“你看你们,都老夫老妻的了,还吵什么吵呀。小兰都这么大了,你们再这样吵,让她多难受。”有希子责备道。
“毛利兄,咱们身为男人,怎么能跟女人过不去呢。再说了,就算你赢了,吵赢了自己的老婆又有什么可光彩的。”优作也笑着劝小五郎。
“我说句实话,小兰都这么大了,早晚有一天她要嫁人的,到时候还不是你们两个做个老来伴,凡事各退一步,睁只眼闭只眼糊涂过就得了。你们老这个样子,叫小兰怎么能安心嫁人呢。”有希子又说道。
兰心里一动,妃英理却有些惭愧地望向小五郎。小五郎虽然粗俗,却也不是个笨蛋,心平气和地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是面子上还是有些下不来,他岔开话题道:“小兰还小呢,嫁什么人呀。”
兰微微松了一口气,爸爸总算说了句合适的话。
有希子望望自己的儿子,本打算让他自己开口,却见自己一向精明伶俐的宝贝儿子打从刚才起就目光就不舍得离开兰身上,眼神都快有点痴痴呆呆的了,不禁暗自叹道:“没出息!人家姑娘稍稍打扮下就迷得神魂颠倒的了。”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有希子只得自己开口笑着说道:“结婚自然是还早。但今天趁着我们都在,给两个孩子把名分定一下你们看可好?小兰这么漂亮,又温柔聪明,我们家新一虽然有点高攀,但好在知根知底,两个孩子又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是好的,只是小孩子脸皮薄,这事儿到底还得我们大人做主才是。”
兰的脑袋“轰”一声就大了,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办,妃英理已经抢先笑着说道:“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什么也比不了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呀,我看就这么定了。”
她说完就望向小五郎,小五郎先是愣了一下,但看到妃英理目光中隐含催促,便气哼哼地说道:“那就便宜这小子了!哼!”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有希子满面堆笑。优作适时地招呼侍者取来一瓶香槟,给每人面前倒上一杯。
“来,干杯,这事就……”有希子率先举起杯子,正要提议干杯庆贺,兰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不行!”动作之猛,连面前的杯子都带翻了,金黄色的酒水泼得到处都是。
石破天惊地吼了一声之后,兰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的举动完全没有经过大脑,身体自行做出了反应,遵循了她的心而不是理智。至于这番举动会再次引起众人的注意、会引发爸妈的不快、会驳了阿姨跟叔叔的面子……这一切一切的后果,她完全没有在意。
正当众人惊愕地盯着兰,兰尴尬地站在原地,正想着又要成为众人鄙视和注目的目标的时候,预想中的难堪场景竟然没有出现。因为众人突然全都齐刷刷地奔向了窗边,起因是有人猛然指着窗外大喊了一声:“看!KID!”
墨蓝的夜空之中,白色披风猎猎,衣袂翩翩的少年凌风而立,踏着白月光而行,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少年缓缓地合起双手,又缓缓分开,在半空之中划出一个炫丽的光环,无数清丽的花朵绽放、妖娆、璀璨、消失,蓝宝石一般的夜幕之下,像心底最柔软深处藏着的最温柔感伤的梦境。
颠倒众生、流光飞舞、绝代风华,激起少年脚下一片激烈的赞叹。
缓缓地,少年抬左手,扶帽檐。
洁白手套与袖口之旁,微微露出性感的嘴角。
微翘,本应绅士的浅笑,若有还无。
夜幕深沉。
拜倒在脚下,疯狂的众人。
叹天下人何限。
孑然一身。
慊慊只为汝。
虽有众鸟,不为匹双。
碧海青天。
彻骨寒霜。
目光如水。
优雅的礼节之下,泪落。
为谁。
谁见。
有种说法,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
而今,我们的笑容南辕北辙。
KID忍不住张狂地大笑,身形潇洒而漂亮地流转,不见。
过了好久,众人才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开始兴奋地议论纷纷。
“他这是干什么?”有希子莫名其妙地问道:“一不发预告函二不偷东西,巴巴得跑来……耍把戏么?”
“真是奇怪?”妃英理也皱起了眉头,“变些花出来……干什么呢?”
三个男人并没有开口,全都默默思索着。霍然间,新一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叫道:“兰!兰呢?”
夜色中,兰奔跑在路上。
原来是你!
……是你的话,我偷也会给你偷来……
所以才会有那个奇怪的预告函,所以KID才会出现……
所以,在与KID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那么轻松……
所以,快斗才会突然出现在晴明神社……
为什么到现在我才发觉?
为什么……要到KID重现了那一夜的场景才发现……
兰停了下来喘口气。
怎会认不出来啊……
当纷乱的花朵从KID手中初绽那一刻,兰立刻就屏住了呼吸,那千姿百态的形状,那闪着荧光的飞舞,那是……千本樱啊!是晴明神社的千本樱啊!
当花朵在天空中漫舞之时,兰仿佛醍醐灌顶,还能有所怀疑么?这明明就是那一场夏夜樱吹雪!
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居然到现在才发觉……
兰停下脚步,她抬头仰望着快斗家的窗户,窗户里黑黢黢的,没有半点灯光。
她低下头,那把锁还跟她上次离开时一样,丝毫没有开启过的样子。
兰叹了口气,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数着天上的星星。
“喵”地一声猫叫,兰循声望去,威廉打从门边的一个小猫门里钻出来,瘦瘦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兰伸手把它捞过来抱在怀里,人与猫互相温暖着。
这样微微寒凉的夜里,这样忐忑不安的时刻,还有什么能比猫咪柔软滑顺的毛皮更能抚慰人心的呢?
“威廉,你好可怜哦。”兰摸摸小猫的肚子,瘪瘪的,“你多久没吃东西了?你家主子是个坏人,把我们丢下就不管了……”
兰絮絮叨叨地说,威廉委屈巴拉地跟着喵喵叫,说着说着,兰不知不觉地靠在门上睡着了。
而当KID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睡美人怀抱着小猫,靠在他家门上静静地沉睡着,粉色的裙摆在微风中轻颤不已,像积蓄着力量的蓓蕾,在等待春光的召唤,绽放出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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