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修罗场里长了绿茶

　　**

　　叶鸢始终没跟城主府的人接触，她自己在下面查了点事。

　　前几日山里泄洪，山珍妖兽都抛了出来，她不知道小软跟魏青有没有受到影响，毕竟山里的鹿兔到底是只有小软一只还是有一窝她也不太清楚。

　　听说是城北山脚下猎人最多的村子里的一个猎人抓到的鹿兔，当时乡人们也没见过长着鹿角的兔子，便没有随随便便扒了皮吃掉，而是打算当成新奇玩意卖给城里的富豪乡绅。

　　也亏那个猎人没卖了兔子，送到城里，结果发了好大一通财。

　　“那人叫什么？”

　　“听说，叫魏青。”

　　叶鸢眉梢微调，手臂的肌肉组骤然紧缩。

　　**

　　“取鹿兔角的鹿茸入药，需要在正午阴气最为旺盛的地方，用符箓摆下聚灵法阵，一剑将头骨劈开，连着骨头带着脑髓一块拨下来，再用沸水煮上12个时辰，方才制成良药。”

　　单争春站在地牢里，黑铁栏杆之间关着一只洁白幼小的白兔，它大概只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两耳微垂，与野生兔子不同的是，它头上生着一对半根手指长的角。

　　旁边的男人面带微笑说出这些话，却没在意身边的人微微皱起眉。

　　“谁给你出的这个注意？”

　　黑皮少年惯是坏脾气的表情，一时之间对方也没有察觉他真正的怒意正在攀升。

　　“有什么问题吗，小师傅？”

　　“不，按照我在书里看到的内容来看，这确实是药用的方法之一。”

　　“那……”

　　单争春不知道自己这种在心中暴涨的情绪对不对。

　　师父叫他去寺庙每日苦修，锻炼心性。就如同那和尚说的，过于冲动并不是好事。要是放在以前，他在见到这兔妖的时候，就已经出手。

　　“你儿子，非用这味药不可？”

　　男人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师傅这么问，未等他回答，就见小师傅已经甩开他走进那只奇异的兔子面前，嘴里发出一种类似于蛇的声音。

　　他们似乎是在沟通，能跟妖物沟通定也不是什么凡夫俗子。这让城主越发坚定了要把这小师傅安置在府上的决定。

　　单争春无事时便喜欢在剑阁看书，这在一群剑修里几乎是异类，毕竟在一群体育生里出了一个文科生确实是非常扎眼。但他师父剑山老祖都不管，更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去说什么。

　　其中，他便看过鹿兔鹿茸的采取方法。

　　鹿兔是一类从山林中天然诞生的妖怪，他们只是借用了兔子跟鹿的外形，其实本身不是鹿也不是兔子，而是精魅。

　　这种妖怪精通治愈之术，在妖族之间甚至会有大大小小的妖怪来联合保护它，毕竟它们都知道自己临死时，只要吃了这只兔子能救命。

　　鹿兔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一种特殊的储备粮。

　　这也就导致了鹿兔妖怪并不常见，而它们如何诞生，也是个谜，书中也说的非常笼统。

　　先不说鹿兔妖怪的身世让这个种族的存在成为罪孽，它们后来被人发现有入药功能就是更让这个种族岌岌可危的事了。

　　取鹿角鹿茸的方法有两个。

　　其一便是城主说的。
　　其二则是让鹿兔妖怪自己将角献出来。

　　“你们一族能治愈伤病，且每年都会落一次角。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把你的角拿出来，否则明天将会是你的死期。”

　　雪白的兔子用赤红的眼睛盯着他，粉色的鼻尖微微嗅动。兔子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单争春用妖怪那边的话跟它沟通，但对方就像一只普通的兔子一样，毫无表示。

　　他等了很久，空气中安静到只有地牢周边的流水声，就在他即将要放弃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响彻地牢。

　　“你为什么劝我放弃我的角，反而不叫那个人类放弃他的儿子呢？”

　　“……”

　　兔子身边忽然起了白雾，它，不或者是她。一位生有鹿角，白发红眸的少女从白色的水雾中显露真容，她看起来还像个小孩，但妖艳的体色已经将这张脸衬托地娇美如鲜花。

　　她跪坐在牢笼之中，面容楚楚可怜，眼光却凶狠怨怼。

　　“难道你想说，我的角跟人命相比根本不足挂齿吗，可话说回来，这也是我的东西啊？我不想给就是不想给，哪怕是要我死呢。”

　　“可是这能救你的命……”

　　“我本生于山林也该终于山林，是这老混蛋要救他那小混蛋，日日夜夜在山林中搜寻我的踪迹，是人先越界，怎么还要我低头？”她有反讽道：“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单争春不善与人争辩，他觉得她说得对，但好像又不对。

　　“我会——”单争春没有察觉到除了他自己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妖怪那边的语言，后面全是能被城主听懂的话。

　　他刚开口，本来要说他会把她救出去，但身后的人忽然暴怒骂了一声。

　　“畜生就是畜生！”

　　男人拔出腰间的佩剑，锃亮的剑光从墙壁上一闪而过。单争春没想到他突然暴起，半指宽的剑从黑铁的缝隙中穿过，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眼中已经有一小片空间内被鲜血填满。

　　“小师傅不必听着孽畜胡说，毕竟人妖有别！”男人转身放轻语气，堆起笑脸，伸出双手想将这小师傅赶紧推出去。

　　单争春忍着这股顺延着五脏六腑的怒意。

　　他甩开对方伸过来的手，独自离开，而他背后的女子放声大笑，像是某种讽刺。

　　‘你跟你师父很像’

　　‘过刚易折’

　　少年回想着他人的言语，师父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

　　关于小软跟魏青。

　　在叶鸢眼中就好像烨荣跟自己。

　　这世间的偏见太多了，多到只能逼着你化为人潮中的一份子，随着历史涌动。

　　人妖相异，魔天生便恶。

　　倘若你帮的不是人这一方，那你就是同属异类。

　　原本叶鸢对此一直都保有意义，毕竟她觉得自己身边的烨荣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用人类的修习方式修行，用人类的模样交往，懂世俗与情理。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

　　烨荣要杀了叶鸢，连魏青也将他的小软换取金钱。这让叶鸢备受打击。

　　叶鸢在茶馆住了下去，知道那个猎人的名字角魏青的当天夜里，叶鸢躺在床上，自己就琢磨出来个计划。

　　[你要去救人？]

　　“把小软救出来，然后将她送我的这对儿鹿角放在城主府里，一举两得。”

　　[然后呢？然后你要怎么做？]

　　“然后？”

　　叶鸢盯着房梁，她自己独处的时候有时候会跟系统聊聊天：

　　“然后我要去一趟远东，那边是妖族的领地。就像我之前在山上说的，她在妖族会好一点。”

　　[妖族……]

　　系统说了两个字，然后脑子里传来明显的杂音，紧接着，对方给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你认不认识‘应九昭’？]

　　应九昭？

　　叶鸢想了想：“我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了？”

　　[妖族之主，应九昭，你的下一个攻略对象。]

　　大半夜直接给叶鸢吓得一个激灵，她还以为自己有两天的快活日子，不过她听说这个名字是妖族那边的妖主，便有些释然。

　　她没听过这名字实属正常，妖族那边上下等级分明，对于领地意识与血统极为看重，那边的妖无论大小都不会对它们奉为主的存在直呼其名。

　　叶鸢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看着月亮的位置确定了大概的时间。

　　凌晨夜里，人正谁地熟的时候，她有了想法便会立刻去实行。

　　她的从烨荣那里拿过来的灵力还剩下一点被存在丹田里，也幸亏她体制特殊，就算是被灌进高自己好几个大境界的修士一半灵力，这个像筛子一样的身体仍然留不住多少。

　　其实有利有弊，这样还不用担心爆体而亡。

　　叶鸢跟系统边开玩笑，边顺着窗户遇见飞到了城主府的正上空，她用神识笼盖住整个府邸，想从中检索出小软所在。

　　小软赠与自己的鹿角上还有一点熟悉的灵力波动，只要找到有着同样波动频率的点，她就能找到小软。

　　至于为什么先搜城主府。

　　主要是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放在自己眼皮子下面，而是放在城外的监牢里，可不是什么叫人安心的选项。

　　小软确实在城主府地下牢笼里。

　　她在一道熟悉的神识扫过自己身体的瞬间，就意识到对方正在寻找自己。兔子容易受惊，它们对于世界上的一切都非常敏感，窥探也算其中之一。

　　她主动伸出讯号，想要告诉叶鸢她在这里。

　　不过叶鸢却被绊住了脚。

　　**

　　正是月黑风高的夜晚。

　　叶子摇地哗啦哗啦的树下，叶鸢用剑柄抵着少年的咽喉，同时用灵力凝练成针刺入对方的十二经脉中。

　　“你是什么人！”叶鸢压低声音。

　　她自己来劫狱，本来也都找到小软的所在地，结果刚要下去就感觉自己背后的灵气有微妙的变化，她下意识躲开，只见全身黑衣连脸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少年人捏着一柄锃亮的剑朝她刺来。

　　后面的事也就这样，她出其不备攻下对方十二根经脉，然后把这家伙天上打了下来。

　　对方的眼神很凶，他反问：“你又是什么人！”

　　叶鸢懒得解释，直接扒开他的面罩，下意识来了一句。

　　“嗯？你怎么还戴两层？”

　　单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