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

　　“若折，你往灶里塞两根竹子进去。”木闲从土灶上探出了一点身子，木若折此时坐在灶下，正对着烧火的地方，要是脸上能有两道黑烟，那她就活脱脱一个烧火丫头。

　　木若折听完，默不作声的从身边那堆柴火里捡出两根被劈开的竹片子，往灶台里加火。

　　竹子被烧的时候，最外面的部分会出现白白的一层小水汽，一点点覆盖在竹子上，刚被火烧出来，马上又因灶台里的热度而蒸发。

　　木若折看这个看出了神。

　　木闲在烧水，白色的水雾从锅里升腾，隔着缭绕的水汽，木闲的身躯被遮挡的朦朦胧胧的，竟也带了一股出尘的味道在里面。

　　只可惜木若折没在厨房里待太久，木闲在蒸鸡。

　　他觉得直接把鸡蒸熟了比较好拔毛。

　　只是这味道实在太难以忍受，一股子腥味直冲脑门，叫人要喘不过气来。

　　木若折到底还是没忍住，从小木凳上起身，离开厨房。

　　木闲说他要上山打猎，纯属胡说八道。

　　现在到处都是保护区，一开始木若折还想提醒他，叫他不要伤害动物。等到木闲拎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儿回来，木若折算是知道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

　　木闲没有打猎的本事，去山里，连老鼠都抓不到。

　　木闲但凡做点吃的，总不忘了带上他的拐子哥。今天也不例外。

　　鸡都还没抓到手，电话就先打出去了。

　　她坐到门口，再一次坐到那张长长的木头条上，目光涣散的往前望去，看远方的青山，看门前坡下的花草。

　　这栋房子，木闲买的很好。

　　门口靠着下坡的地方，种着一簇曼珠沙华，也就是人们说的彼岸花。

　　红色的像菊花一样的穗子，团团往里卷，每个细细的针穗上面还缀着一点小小的黑帽子。确实美，以前总是在书上看，听人说多美多美，到底还是比不上亲眼所见。

　　木若折闲来无事，喜欢摘下来，然后一根根的把上头的花瓣拔下来。花，看着美，心里喜欢，就想据为己有拿在手里。

　　拿在手里，又觉得碍事，于是想尽办法的让它光明正大的离开自己手心。

　　一朵彼岸花，能消磨她一点时间，也算是有了用处。

　　老屋前本来有十几朵的曼珠沙华，现在被木若折拔的，只剩下了一半。左半边是秃秃的光杆，右半边仍旧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今天照旧，木若折又拔了一朵下来。

　　手上无意识的在拔花瓣，眼睛看着对面的山头。

　　对面的山并不高，与天空相距甚远。山下有一棵白色的树木，树木上停满了白鹭。

　　白鹭时时从山下田边飞过，大大的白色翅膀，掠过水面，轻轻一点，怡然自得。

　　木若折有点羡慕它们。

　　如果，她也是一只白鹭，每天能肆意的从水面浮掠而过，累了，就在树上停靠，稍作休息。迎着太阳，晒着月亮，日子真好。

　　“你又作死呢。”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木若折瞬间回神，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是拐子。

　　木若折不讨厌他。

　　拐子这个人，虽然满口粗话，还没文化，但真的很难让人讨厌。

　　说不上来，木若折莫名的喜欢拐子身上的气场。

　　若非要说是什么吸引的她，大概就是拐子身上的爽朗。

　　他来过这里好几次，木闲每次做点什么，总是不忘叫上拐子。拐子又是个自来熟，勉强能和木若折搭上话。

　　拐子已经见木若折摧残花朵好几次了。

　　木若折笑笑，淡淡的出声，“没事干，找点事做。”

　　“那你也不能把好好的花搞成这样啊。”拐子说。

　　木若折声音平淡的给自己辩解，“这花招蜈蚣，这房子又靠山，太招东西。”

　　这话不假，木若折有一回把花放在大厅的供桌上，拿水养着，那一段时间，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坐立难安。

　　走到哪儿都能有蜈蚣出现。

　　她在大厅搬了把椅子躺着，一条一尺长的蜈蚣，浑身泛着粉色，从大厅中央咻咻的穿梭而过。把她吓个半死。

　　木闲在二楼给她拿绳子和小木凳做了个简易秋千，她荡着荡着，脚下打滑，往下看，才发现自己踩死了一条一指长的蓝色蜈蚣。

　　还有房间的地板上，在她看电视的时候，时不时窜出一条来。

　　……

　　木若折真是受够了，把花从供桌上移开，情况才好一些。

　　拐子觉得木若折在狡辩，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这时，木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带了把剪刀。

　　想来也是，厨房蒸鸡的味道叫人难以容忍，要是木闲再不出来，木若折就要以为他被熏晕在厨房，准备去救他了。

　　看见拐子来，木闲笑着招呼他坐下。

　　他自己也找了个位置，开始杀鸡。

　　场面有点恶心人，木若折没看。

　　拐子倒是兴致勃勃，“哎，还有没有剪子？给我一把，我帮帮你。”

　　“没了。”木闲拒绝的干脆利落。

　　杀鸡的剪刀，一把就够了，再来一把，那不是浪费吗？木闲可是个勤俭持家的男人。

　　木闲的动作干脆利落，拿着剪刀，手一伸，破开肚子，在一翻，把内里全部都细细挑出来，就这么结束。

　　木若折偶然间瞥见木闲动作，忍不住感慨一句，“木闲，你真是个贤惠人。”说话声依旧是不带一丝起伏。

　　木闲没抬头，笑着接受了木若折的赞美，“那可不，我一直就这么贤惠。”

　　木若折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彻底住了嘴，呆愣愣的看远方的青山。

　　倒是拐子和木闲，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拐子说，“你上次做的那个豆腐不错，下次再做，记得还给我打电话。”

　　木闲笑，“哪还会做，这次我一个人磨磨，累都累死，你还想着我再做一次啊？”

　　“小姑娘没帮你？”拐子这是在说木若折。

　　木闲轻笑一声，看了木若折呆滞的模样一眼。意思明显：她这样，能帮忙？

　　拐子明白了，也笑，“下次我来帮你。”

　　木闲问他，“你家不是来客人了吗？怎么不回家招呼着？要不待会儿把东西带上，你直接回家去？”

　　拐子摇头，“不用，我就在你这里吃完再走。家里那个不用管他。”

　　他满脸嫌弃，“那家伙，糟心得很，老子见不得三条腿的大老娘们。”

　　这话说得，讽刺意味满满，木闲一下子笑出声来，“怎么，他是个娘娘腔？翘兰花指的那种？”

　　“呸！比那还恶心人！”

　　“老子也不是没见过翘兰花指的，顶多逗一乐，这个，”拐子把手朝外指了指，虽然人不在，但还是能明白，是在指他家的那个亲戚。

　　拐子的声音大了点，“就别提了，提了我就生气。你说说，他一个卖自己的，搞了点钱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天天嫌弃我家这里不干净，那里不卫生，这里擦擦那里蹭蹭。我跟你说，也就是现在我脾气好了，放在过去，早一拳头过去，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木闲说，“行行行，别说了，知道你厉害。”

　　说话间，已经把鸡连皮带毛的处理干净。

　　木闲起身，把鸡装在篮子里，拎着篮子往厨房走。拐子跟在他身后。

　　木若折没有起身，还是保持着呆立不动的状态。

　　走进厨房，拐子凑近了木闲问道：“哎，你那个木若折，什么来路啊？我怎么看你伺候她，跟伺候皇太后一样？”

　　“什么皇太后？小公主好不好！”木闲反驳。

　　拐子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你说小公主就小公主吧。那你家这小公主，几个意思啊？”

　　他指了指脑袋，“这里不正常？天生的？”

　　木闲说，“被刺激了，过一阵子就好。”

　　拐子恍然大悟，“被刺激了，难怪……”

　　“现在人哪，就是矫情。你看看我这老头子，还有什么能刺激到我？我家一群神经病，我不是照样活得快活着呢。”

　　“你这个女朋友，我看不太好。太能作妖，不适合你。你得找那种能担得起事儿的，……”

　　木闲笑着打断了拐子的话，“行了，你一三十出头的男人，能不能别装的自己五六十岁知天命啊？再说了，我找那种能担得起事儿的干嘛？我就喜欢作妖的，一个男人，连让我女人作妖的本事都没有，我活的也太窝囊了吧？”

　　他把拐子推出去，“走走走，里头味道太大，你出门看着我家那个去。我怕她摔了。”

　　拐子被推的往外走，不忘回头说话，“你这不行，二十三岁了是吧？二十三岁的人了，你还怕她摔了，这女人不行，做女朋友都够呛，做老婆更不行。我跟你说，找老婆不能只看脸的，你得找个温婉居家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温婉居家了，找个作天作地的配我正好。”

　　说着已经从厨房里绕了出来，走到大厅。

　　木闲示意拐子禁声，拐子一脸不赞同，还是被木闲推到门口，木闲还冲他摆了摆手，抬抬下巴，示意他往外走。

　　拐子一脸你不听我话，将来一定会吃亏的表情走到门口，坐在木若折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

　　吃完晚饭，拐子还没打算离开，他在门口剔牙，心满意足的坐在门前。

　　木若折也走了出去，照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这回，拐子没找她搭话，想来是彻底放弃了，因为木若折不会和他说话。

　　木闲在收拾碗筷，他和木若折两人坐着，一点声音都没有，觉着有些尴尬。突然想到他口袋里还有两包咪咪虾条，于是掏了出来，不忘跟木若折分享。

　　谁知，木若折只淡漠的看了一眼，没有接过去，还说了句，“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你也少吃。”

　　前半句是嫌弃，后半句勉为其难能算是关心。堪称是不会说话的典范。

　　但也把拐子气的够呛，他得把场子找回来。

　　大力撕开包装袋，嘴巴里嚼的咔咔作响，含糊不清道：“你知道什么？垃圾才好吃啊。你没闻见火车上那垃圾的味道？多香啊。”

　　说完还做了个陶醉的表情，木若折嘴巴动了动，没再说话。

　　她没坐过火车，但勉强，能理解垃圾的味道。

　　拐子应该算是胜利了。

　　他爱吃垃圾食品，主食泡面，零食最爱咪咪虾条和尖角脆。其他什么泡爪鸭脖之类的，倒是少买，毕竟他家开的就是个卤菜店，估计是吃的够够的了。

　　木闲好像隐约和她提过一嘴，拐子哥家里的卤菜馆，是全镇唯一一家。

　　既然是全镇唯一一家，那应该做的很好吃，才能他一家独大。

　　木若折没深想，又一次望向天空，提醒他，“你该回家了，我们不留宿。这里没电风扇，没床，没被子，没法睡。”

　　“而且……”

　　拐子看木若折，木若折深深的凝望着他的脚……

　　这一眼，看的拐子毛骨悚然。

　　“你该洗脚了。”

　　拐子：……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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