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两只黄鹂鸟

　　晚上，裴颜雅和颜善怀一前一后地回到裴宅。

　　在这一刻，颜善怀对裴劲有钱人的身份由衷地感到欣慰。

　　有钱就是好啊，哪怕她和裴颜雅在同一间学校，裴劲依然给她们各自安排了司机和出行车辆，完美地避免了两个不熟的女孩子在狭小的封闭空间内尴尬到窒息的情景。

　　然而，晚饭还是要在一起吃的。

　　一家人嘛，一定要整整齐齐的哦。

　　颜善怀一眼就发现，裴颜雅不止擦掉了她那个黑到发光的唇膏，而且貌似还戴了一顶黑色的假发。或者说，她白天戴的是五颜六色的假发套？

　　反正，今天在家里和在学校的裴颜雅完全是两种风格。

　　颜善怀不清楚，也不想多嘴地去议论什么。

　　安安静静地吃个晚饭多好。

　　可惜，有人不肯安静。

　　裴颜雅说：“爸爸，今天妈妈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她可能来不及参加你和颜阿姨的婚礼，让我替她跟你们说句对不起。”

　　裴颜雅的语气一点都没有对不起的意思，倒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裴劲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细心地夹了一筷子娃娃菜给颜晴：“这是园丁自己种的菜，我知道你喜欢吃，特意叮嘱他摘下来存了一些。”

　　颜晴的口味还是偏中餐一些，不过颜善怀有时候会想吃西餐，颜晴就依着颜善怀的喜好来。

　　裴劲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今晚的菜品悄然从西餐换成了中餐。

　　连裴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较劲儿。

　　或许，是跟颜善怀那个早就死得不能再死的死鬼父亲较劲儿吧？

　　颜晴很开心，然后她立刻也夹了一筷子给女儿：“善善，你多吃一些，今天的娃娃菜真的很新鲜呢。”

　　裴劲：“……”

　　裴颜雅的目光不时地在裴劲和颜晴的身上掠过。

　　她刚想说什么，冷不防颜善怀突然抬头，眼神锐利地看向她。

　　别搞事情哦，小姑娘。裴颜雅似乎听到了颜善怀那甜美中略带着几分危险的声音。

　　裴颜雅要笑不笑地举起杯子，看了看颜善怀，一口喝光果汁。

　　真没意思，裴颜雅觉得有点扫兴。

　　她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对于裴劲结婚这件事，她心里是别扭的，也是气闷的。

　　可是，对于入侵她生活的颜氏母女，她又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颜晴温柔体贴，颜善怀聪明低调，她连跟这母女两个无理取闹都没什么底气。

　　尤其她敏感地意识到，颜善怀的性情根本就不像她的外表那样温柔。

　　那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孩。

　　所以，她就只能把火气都撒到裴劲身上。

　　“不吃了。”裴颜雅抱怨地扔下筷子，“没有辣椒的晚餐，不符合我这个年轻人的胃！”

　　中老年裴劲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等下到我书房来，我有话和你说。”

　　裴颜雅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裴劲转而看向颜善怀：“善善，你也来。”

　　颜善怀无辜被点名，神情茫然：“哦，好的，裴叔叔。”

　　饭后，两个女孩极有默契地一前一后来到二楼裴劲的书房里。

　　裴劲站在书架前，背对着两人，不知道在整理什么东西。

　　裴颜雅很嚣张地用力敲了敲半开的房门：“爸爸，我还要做作业呢，有话能快点说吗？”

　　裴劲瞥了她一眼：“进来。”

　　裴颜雅和颜善怀两人坐在裴劲对面的沙发上。

　　裴劲的表情很是严肃：“我叫你们两个过来，是有事要嘱咐你们。”

　　“雅雅，以后，不要在你颜阿姨的面前喊随玉叫妈妈。我必须提醒你，你的亲生母亲，在生下你之后就不幸离世了。你所谓的妈妈，只是一个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裴劲的语气稍嫌严厉。

　　随玉是随家人，是随月照的堂姑姑。随玉经常出入裴家，对裴颜雅也很是照顾，裴颜雅小时候不懂事，时常喊她“妈妈”。

　　其实这几年裴颜雅已经很少叫随玉妈妈了。

　　裴颜雅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她承认，她是故意在裴劲面前这么说的。随玉的心思她看得分明，裴家两老和随家人都乐于见到裴劲和随玉在一起，连她都以为将来某一天随玉一定会变成她的妈妈。

　　谁能想到，裴劲不知道从哪儿领回了颜氏母女，百般宠爱不说，还不惜为了她们警告自己这个女儿。

　　想想真是让人不爽呢。

　　颜善怀则对裴劲家庭的复杂性表示深深地感慨。

　　据颜晴说，裴颜雅是裴劲的养女，而裴颜雅自己又喊某个疑似裴劲红颜知己的女人叫妈妈……

　　也不知道她现在撺掇颜晴逃婚还来不来得及？

　　“善善，”裴劲话锋一转，对颜善怀说：“关于我上次想要让你改姓氏的问题，你再考虑考虑吧。”

　　颜善怀不由得挑眉。

　　看来裴劲还是没有放弃想当她爸爸的企图啊。

　　可惜，她对别人家的爸爸一点都不感兴趣。

　　“不用考虑了，裴叔叔。”颜善怀微笑，语气还是很温柔的：“亲戚朋友们都喊习惯了，我自己也习惯了，突然改过来会很不适应的。”

　　裴劲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我想把你的户籍迁入裴家。”

　　颜善怀仍旧微笑，语气却和裴劲一样固执：“不用麻烦的，我觉得维持原状就很好。”

　　裴颜雅托着下巴看裴劲和颜善怀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心中突然对颜善怀生出了一丢丢好感。

　　她直觉地认为，颜善怀并非不懂改姓裴的好处。

　　颜善怀只是不屑而已。

　　牛逼啊。

　　“随你。”裴劲的语气很生硬，“我没别的事了，你们两个回去写作业吧。”

　　颜善怀走到三楼自己房间门口时，仿佛听到楼下传来了一声巨响。

　　似乎有人摔了什么东西。

　　颜善怀暗暗摇头。

　　裴叔叔的脾气似乎有点差啊。

　　她觉得有必要在他们结婚前，再慎重地跟颜晴谈一次。

　　书房里，颜晴笑语盈盈地捧着一杯热茶递给裴劲。

　　“阿劲，喝杯茶消消气吧。”

　　裴劲的表情哪里还有面对两个女孩的严肃和冷然，全然一副委屈到极致的样子：“善善不喜欢我。”

　　他控诉道。

　　颜晴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柔。

　　“阿劲，善善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性格比较慢热，就像我一样。你相信我，等时间久了，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就像你一样吗？”裴劲拉过颜晴，将她牢牢抱住。

　　颜晴的脸红了红，却仍旧回答：“是，就像我一样。”

　　裴劲闭了闭眼。

　　他必须用极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自己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

　　“十八年了。”他捧着颜晴的脸，“晴晴，你真的还喜欢我吗？”

　　颜晴的眼睛瞬间湿润。

　　十八年来，她一个人吞下那么多的不得已，那么多的不可说，那么多的思念和痛苦。

　　“喜欢，一直一直都喜欢的。”她温柔地亲了亲裴劲的下巴，“十八年，二十八年，三十八年……哪怕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最喜欢阿劲！”

　　那你为什么又要和别的男人生下颜善怀呢？

　　裴劲的质问涌到嘴边，又被他狠狠地按了下去。

　　从他找到颜晴的那一刻起，他就告诉自己，他不介意，他不在乎。

　　只要颜晴以后能和他在一起，那些过去，他都可以不理会。

　　唯独在看到颜善怀时，他的心还会时不时地抽痛，为自己和颜晴无缘的过去，也为自己错失的青春。

　　“答应我，”他细细地吻上颜晴，热情而小心翼翼，“以后，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的身边，要一直陪着我，直到我死去。好不好？”

　　“……好。”

　　温柔的承诺被急促地吞入唇间。

　　窗外月色如水，月光温柔地洒在多情人的身上，银白色的光辉调皮地拼成了爱心的形状。

　　其实，他们都还年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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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时间已是入秋，晨间傍晚凉风习习，温度比白日里明显低了一些。

　　颜善怀终于明白，很多爱穿明秀校服的同学，一是有某种JK制服迷恋情节，二是也想无时无刻地把自己明秀学子的骄傲身份昭告世人。

　　颜善怀则两种都不是。

　　她换上自己的衣服，套了一件牛油果绿色风衣外套，下配阔腿仿旧牛仔裤，高挑的身材，看上去清爽极了。

　　“善善，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童萱萱发自内心地赞美她。

　　“谢谢。”

　　颜善怀的长相极其出众，即使裴颜雅不在脸上画那些稀奇古怪的图样和颜色，她的颜值也打不过颜善怀。

　　前几天颜善怀一直穿校服，在一众女孩中并不显得特别出挑。

　　今天穿上自己便服的她，简直令人惊艳得无法移开目光。

　　在几位同学的赞美声中，颜善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随月照却臭着一张脸，神情中还有一点说不出的愤慨。

　　鉴于随月照一直盯着她看，颜善怀不得不主动提问：“怎么了？”

　　随月照“啪”的一声，把一沓试卷拍在桌子上。

　　“学期初考试的成绩出来了。”他粗声粗气地说。

　　颜善怀“哦”了一声，随手拿起那叠试卷。

　　卷子都是随月照的。一个个惨不忍睹的分数映入眼帘。

　　数学竟然考了16分……

　　颜善怀心中暗暗咋舌。

　　这是怎么做到的啊？随便乱猜恐怕都能比这个分数高吧？

　　“嗯……节哀？”颜善怀想出一个安慰他的词。

　　随月照横眉冷目：“节哀？颜善怀，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全是照你的答案抄的，结果我就考这么点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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