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

　　·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好似就停不下来。一整天没见面，她们的消息却不停地发，手机屏幕时不时就闪烁起来。
　　画室里又亮了一盏灯，浅青的灯光有些黯淡，但很安静，颜料的味道散开来。
　　尤馥的手机又亮了一下，她余光瞥了一下，神色瞬间就微微亮起了。
　　千千：
　　-「照片」
　　-「照片」
　　-今天的午餐好丰盛
　　-你呢，中午吃了什么呀？
　　-企鹅卖萌，jpg
　　尤馥回复她了一张照片，是扔在一边的盒饭照片，她忙着准备作品，没空回去，随便弄了点吃的。
　　千千给她发了一段语音，嗓音轻轻柔柔，点开后她听的耳朵都酥了。
　　她：
　　"你太可怜了，为什么要吃快餐呀，要不以后中午来我们公司？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高欣愉也听见了，这女孩子的嗓音清冷里又有点撒娇，她脑中不由浮现出上次在尤馥家惊鸿一瞥的、穿着睡衣的人。
　　高欣愉试探着问："师姐，她谁啊？"
　　"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呀，声音太好听了，不会是......"女朋友吧。
　　"好朋友。"
　　尤馥唇边勾起一抹笑，笔刷沾了一点白色颜料，往画布上点。
　　颜料铺开后有很浅的辛辣的味道，轻微的刺，窗外下了一场小雨，雾气仿佛氤氲在漫漫的山峦中，她就在一种很淡又很悠长的思念里，一点一点地描绘出一个影子。
　　高欣愉看见她的画，画面上的人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不由回忆着："是不是上次在你家、开门帮忙拿资料那个小姐姐？"
　　"嗯。"
　　尤馥接着涂抹画布。
　　"真的是她！"她睁大了眼睛，说："不过她讲话可以这么娇的？那天开门，我就记住了，长得太绝了吧？！"
　　"是么？"
　　"对，"高欣愉道："不过她不怎么理我诶。"
　　尤馥听她这么评价千千，不由好笑，道："你和她不熟，她还要和你说什么。"
　　千千的性格就是这样，慢热，有时候冷，有时候热，看起来有点捉摸不定，但不知为什么，她对尤馥总是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
　　从前就是，和她同桌时千千总是喜欢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肩上撒娇，拥抱都是小事儿了。

　　高欣愉不由期待起来："哎，师姐，以后你多带她来这玩呀。我就喜欢漂亮小姐姐。"
　　"可别。"
　　尤馥瞥她一眼："你不是有男朋友？干什么垂涎别人女朋友。"
　　"行啦。"高欣愉笑了起来，开始洗笔，道："祝你们早点在一起，百年好合。"
　　尤馥"嗯"了一声，目光凝视着画布，颜料点在草地的花梗上，轻声道："这句我爱听。"

　　离开画室时，阴雨天，一切都冷冷的，画室在靠着山的一栋别墅里，本也没什么人来的，她提着黑色的伞走在小路上，石子路白里发青发黑，轻微的雾气弥散开来。
　　她开车，往回家的方向走，有首调子不停地在耳畔。
　　她静静地想，这就是有牵挂的感觉？
　　往常她是不喜欢这种感觉的。恋爱只图新鲜和快乐，一时的激情后就一拍两散，从没什么太多的留恋。
　　她甚至无法定义，和千千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她无可替代。

　　路过一家甜品店，她停了车，给她带了一块精致小巧的蛋糕，蛋糕上居心不良的有一枚装饰用的银色戒指。
　　她瞥一眼，轻轻一笑，放在了车上，这才回家。

　　回家时千千已经在厨房洗着青菜了，她似乎很沉浸于此，小声地唱着一首听不出是什么的歌儿，嗓音轻轻的，快要变成飘起来的云。
　　看见尤馥时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注意到了她提着的漂亮小纸袋。
　　"这是什么？"
　　她接了过来，似乎很雀跃的，细白手指打开了袋子。
　　"谢谢。"千千抱住了尤馥的腰，脑袋轻轻蹭了蹭，很感激似的。
　　"尝一下。"她余光落在蛋糕上的戒指上——尤馥知道她压根儿不会注意这种小细节，但依旧观察她的反应。
　　千千也的确没太注意。
　　"好甜。"
　　她用勺子舀了一小块，放进唇里，接着又给尤馥递来一小块，道："你也尝尝。"

　　尤馥觉得她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试图给人类投喂小鱼干的猫，表情期待极了，看着她，舌尖轻轻舔过唇角一点甜腻的奶油。
　　她本是不想吃那么甜的。
　　但此刻却微微附身，含住了她的小勺子。
　　"谢谢。"
　　尤馥起身，蛋糕是很甜，她的眼睛里有笑。

　　千千看着她，不知怎的，有一瞬间的停顿，她垂眼，用自己的勺子又舀了一块蛋糕，放进唇里轻轻含着。
　　那一刹那好似有什么不太一样的感觉。
　　微妙，或许是勺子上残留了她的湿润触感。

　　千千动作微微一滞，柔白小指轻轻蜷缩了起来，故作自然地垂眸，又尝了一口。

　　尤馥看着她的表情，心跳忽然快了几拍。她会发现什么？或许会或许不会。从前尤馥是不知道原来恋爱是这样让人患得患失的。
　　但可惜她发现的晚了，这一次的沦陷没有什么能阻挡，时间、空间，那么近。
　　她们都没有逃离的理由。
　　尤馥在心底说，那就这样吧。或许会有一天她会坦白。也或许会被她拒绝。
　　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说，承认吧，其实你以前就暗恋她。
　　只是怕失败，一直在逃避。
　　她早就过了相信爱情的年龄了，但那是以前，现在她发现原来她错了，这东西和年龄经历都没关系，是看人的。
　　人来了，心动的感觉自然也就来了。

　　千千在厨房把洗净的菜心放在白瓷盘里，尤馥走去，说："我来吧。"
　　"你会？"
　　"嗯。"
　　她垂眼笑了下，道："独居这么久了，连青菜都不会炒，是会饿死的。"

　　千千只好在一边看着她，但眼神不太放心的。她看着她把带水的菜心倒进油锅里，热烫的油滴溅了起来，尤馥白皙的手上立马烫出了一道红痕。
　　千千笑了，说，"哎呀，我来吧。"
　　"没事的，"尤馥轻声道："你别太惯着我了。"
　　千千微微一怔，这句话停在耳朵里，无端端有点异样的暧昧感，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很快她就没细思。
　　像是想起了什么，等尤馥把青菜盛进盘中后，她轻轻地从后抱住了尤馥，说，"诶，告诉你一件事，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尤馥："嗯？"
　　千千说："沈微，你还记得么？"
　　尤馥不慎摔了油罐。
　　她忙把泼开了一半的小玻璃罐子扶起来，用纸巾蘸尽，丢进垃圾桶，心脏的失重感却还在。
　　尤馥看她一眼，似有若无地，问："哦？你还喜欢他。"
　　千千眼睛微微一亮："你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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