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句（美宣同人）

　　21.

　　有一位老前辈说过，人最终会走上的某条路，其实都是命中注定的。

　　因为相貌不俗，孟美岐经常在兼职工作的时候收到各个经纪公司的邀约，但她是稳扎稳打的性格，这辈子都没想过飞黄腾达，做什么拍拍照片就能发财的美梦，所以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那些星探们递过来的名片，可自从前段时间和吴宣仪重新见过一次面后，这种想法却有了一些改变。

　　星探们总是把未来说的那么光鲜靓丽，仿佛只要一签合同就立马能迎来前途光明的人生，孟美岐还是很明白这一行的艰辛，也知道成功并不能一日速成，所以对他们的话都不过心，听听就算，可是有一句话却结实的戳中了她。

　　成为明星后，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

　　这句话在他们所描述的光明未来里不值一提，却狠狠牵住了孟美岐的心。

　　从来没有接受过那些星探的名片，所以没有什么可以了解的渠道，她在这方面又实在没什么经验，也缺乏了解内情的朋友，只得自己在网上慢慢摸索。

　　眼花缭乱的信息瀑布让她陷入混乱，孟美岐思虑良久，最终选定了一家还算眼熟的经纪公司，她记得自己似乎曾收到过他们公司递来的名片，向网上的接待人员表明来意后，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确认了公司确实存在，孟美岐便认为没什么问题了，然而她实在事低估了来自现实的恶意，被猛然冲击到眼前的黑暗打的措手不及。

　　公司的训练场只是暂时租过来的，网站是反复使用的，里面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披着假皮的骗子，他们衣冠楚楚，满嘴文雅，却毫不留情的掏空了包括孟美岐在内的十几位女生的钱包，然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一行人站在紧闭的公司门前，面面相觑。意识到自己被骗的那一刻，滔天的怒气让她几乎丧失理智，指甲压的手心发痛，她第一次产生那么强烈的恨意，也第一次对现实充满了无可奈何。

　　有女生瞬间瘫坐在地上，哭诉自己交上去的那一笔钱。孟美岐手脚发抖，安慰着情绪崩溃的其他人，然而绝望的言语此起彼伏，没人因为她的只言片语冷静下来。孟美岐额角胀痛，茫然的抬头望去，漆黑一片的公司内部仿佛一只张着巨口的怪兽，要将她彻底撕碎了。

　　和其他女生一起将事情经过全部告诉警察后，孟美岐仿佛被抽去了脊背，全身无力，指尖也在发着颤，终于挪回了宿舍后，她来不及洗澡，便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舍友们喜悦的交谈声撞入耳膜，孟美岐把自己埋的更深，试图隔绝一切声响，她的脑海乱作一团，一边憎恨着那些骗去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生活费的渣淬，一边骂着自己没有充分了解清楚，就这么傻乎乎的把钱交给了人家。

　　这件事沉甸甸的压在她心上，通讯录里却没有一个合适倾诉的对象，孟美岐把眼泪流进枕头里，无声嘶吼着进入梦境。

　　在梦里，那个刚刚清晰起来的影子，轰然破碎了。

　　22.

　　那件事过去了一段时间后，孟美岐终于找到了一个十分稳妥的公司，并真正向这个行业踏进了一只脚。

　　成为了练习生后，首当其中的便是舞蹈与声乐，孟美岐的嗓音条件原本就很不错，所以跟上声乐的课程并不难，可舞蹈这一项，是真真实实的难到她了。

　　都说舞蹈这种运动必须从小练习才可以，孟美岐小时候确实对跳舞有过兴趣，电视里的哥哥姐姐们穿着华丽的衣服，随着音乐鼓点肆意起舞，整齐划一的动作与透露其中的帅气让人心驰神往。她也确实动过去学舞蹈的念头，只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实在怕痛，舞蹈老师的手搭在她脊背上不要命的下压时，那种贯穿灵魂的疼痛就让她彻底灭了学舞蹈的欲望。

　　生活总是那么奇妙，从前想着绝对不会再碰的东西，现在竟然成了她想要换取未来的筹码。

　　练习生的生活是超出想象的疲惫，重复的高强度训练，无法避免的磕碰，看不到未来的灰暗日子，以及纠正多次依然不得要领的动作细节，都让人身心俱疲。

　　公司外部的饭食实在太贵，孟美岐还没能从上一家公司的欺骗里缓过来，便只能在简陋的食堂里凑合。标准的大锅饭味道让人无法产生食欲，然而不吃饱也不会有力气练舞，只得随便嚼一嚼便囫囵吞下去。

　　她对食物的要求其实并不高，所以这一点倒还不是特别难挨，只不过整天看着别人成双成对，心里总有点空落落的。

　　她压榨自己的睡眠时间，对同一个动作反复练习，即使累到想吐也不愿休息，身上的伤越来越多，都被她咬牙忍了下来。专注于练习，学校的课程也未曾放过，极紧的时间安排让她练就了沾床就睡的技能，倒很少再被梦魇折磨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便来到秋季，她渐渐变得和从前不同，就像是广袤无垠的苍白草原上，坚强探出草尖指向蓝天的第一批春草，拥有着白毛风也吹不垮的身躯，在抵御了一整年的寒冬后，快速成长起来。

　　梧桐叶渐渐变黄，在柏油路上铺就一层软软的地毯，秋天一来，大地上的所有生命都渐渐萧索，丰富的颜色也片片凋零，只剩下空寂的灰白。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整个训练室没剩下几个人，孟美岐把脖子上的毛巾拽下来，卷着自己的水杯一起搂在怀里，向洗浴室走去。

　　为了方便肢体运动，孟美岐只穿着一件非常宽松的无袖衫与短裤，方才在训练室里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出来了，一阵阵的冷就贴了上来，让人脑袋都清醒了几分。孟美岐打了个哆嗦，加快脚步。

　　洗漱完毕以后，被压进骨缝的疲惫就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孟美岐背着自己的书包，慢腾腾的走到公司大门外。外面的夜色浓郁，空气里带着股泥土的清新味道，孟美岐仰头看着几乎没有星星的夜空，悠长缓慢的呼吸着。

　　练习室是一个所有人都会榨干自己汗水的地方，随着剧烈的动作，那些停留在肌肤表面的各种物质被蒸发的汗水带向上空，紧张压抑的气氛也仿佛飘在上空的胶质，与许多道又深又短的呼吸交错融合，让空气沉闷的如同滚烫的海水，无时无刻灼烫着她的呼吸管道。

　　似乎终于将肺里的污浊空气排干净了，孟美岐穿上外套，从兜里掏出手机，犹豫了几秒后点开相册，一张合照铺满了整个屏幕。孟美岐下意识将手机侧了个方向，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一盏盏延伸到尽头的灯泡，孟美岐松了口气，低头看着。

　　照片是去年生日那天吃饭时吴宣仪和自己一起拍的，是这两年来唯一的合照，孟美岐给她的定义很特殊，就是因为那天所发生的事情让自己有了一个出道的想法，有了站在所有人的面前这个愿望。

　　孟美岐把她的那一部分放大，放大到自己脱离画框，整个手机屏幕上只有吴宣仪一个人的脸，才停下。

　　伸出一只指尖，慢慢触碰着吴宣仪的发，眉眼，唇，在孟美岐无意识间，淡淡的笑容挂上了唇，仿佛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再深深看一眼，孟美岐便收起了手机。

　　只能看一眼，再多一下，就收不住心了。

　　手机放回兜里没多久，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孟美岐回头看过去，一只手也恰好搭在她肩膀上。

　　“走吧，一起吃饭。”

　　同公司的一起练习的人，孟美岐在这里呆了一年的时间了还是没认全，只有这个前辈还挺熟悉。前辈做了两年的练习生，比她要多很多经验，经常给她一些指导，两人关系还挺不错，偶尔也会一起吃个饭。

　　前辈对哪里的食物便宜又大量是摸的熟门熟路，带着孟美岐一起穿街走巷来到一处烧烤街，找了个铺面还算干净的店坐了下来。

　　本来她们练习生是不能吃那么高热量的食物，但今天是特殊日子，小小的放肆一下也无所谓。

　　“先祝你生日快乐吧。”前辈开了瓶啤酒，灌一口：“不过你生日就这么草率的过了，行吗。”

　　“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孟美岐接过前辈帮自己开的酒，笑了笑：“随便过过就行了。”

　　“哦。”

　　等待烧烤的时间有些长，前辈一边折着桌上的宣传单，一边看了看四周：“现在人还不多，再晚一点，到凌晨的时候，这里真的是人山人海。”

　　远方的霓虹灯光晕染黑夜，城市的夜晚尽管光亮，却还有掩藏不住的冷。孟美岐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周围，大部分座位还空着，仅有的灯光不能将它们照亮。一层层年轮般的油垢将它们包裹，不知道听过多少故事的桌椅们隐藏在黑暗里，等待着那个将自己点热的人。

　　意外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多愁善感，孟美岐揉了揉酸疼的大腿，笑着点点头。

　　饭还没上来，前辈的啤酒已经见了底，她熟练的又开了一瓶，忽然想到什么，拍了拍脑袋，从兜里拿出手机。

　　“也没有蛋糕，用这个凑合一下吧。”前辈打开一款手机软件，手动点上两根蜡烛，递到孟美岐面前。

　　孟美岐没想到原来还可以这样，赶紧双手合十象征性的许了个愿望，睁开眼后吹了吹手机屏幕，两根蜡烛便应声熄灭，生日快乐的大字出现在屏幕中间。

　　“还不错吧，”前辈戳了戳屏幕：“挺好玩的是不是，要不要再来一次。”

　　孟美岐喝了口冰啤酒，笑道：“不了不了，我很真心的，愿望许一次就好。”

　　前辈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其实她那个字是可以改的，我就经常把它改成什么，你真棒，你早晚会出道的，你是所有练习生里最牛逼的，练舞累了就拿出来吹一吹，挺幼稚的是吧，但其实，也是没办法，你走这条路，一开始家里还会鼓励你，可时间久了，没什么起色也就没人顾及你了，所以只能自己激励自己，不然怎么坚持下去。”

　　前辈正说着，一盘香喷喷的烧烤便端了上来，这一盘只有素菜，却还是香的勾人。前辈拿起一根烤香菇咬在嘴里，浓郁的汁水在口腔中迸发，舒服的她差点爆粗。

　　孟美岐把盘子往前辈那里推了推：“你多吃点，我不怎么饿。”

　　“不行，一起，”前辈举起酒杯：“干杯。”

　　孟美岐也举起酒杯，碰杯后灌了一大口下去，冰凉的苦涩液体从口腔滑进胃袋，让她打了个哆嗦。

　　天气本来就冷，还喝了冰到喳牙的啤酒，孟美岐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快要失去知觉，只得笼在唇边哈着热气。前辈见状，把她面前的冰啤酒换成常温的，笑道：“别把身体冻坏了，到时候影响练习就得不偿失了，喝常温的吧。”

　　孟美岐偷偷看了眼手机，祝福自己生日快乐的聊天列表里，没有那个最熟悉的名字。

　　按住前辈要给自己换酒的手，孟美岐冲她笑笑：“就喝冰的，再拿一箱过来吧。”

　　前辈睁圆了眼睛：“你行吗。”

　　“怎么不行，”孟美岐把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今天多喝点，没关系。”

　　“阔气，像我带出来的人。”

　　“哈哈哈吃菜，快吃菜。”

　　几瓶酒下肚，肉菜也都端了上来，孟美岐拿起一根肥嫩的羊肉串，咬在唇齿间，香的人牙关发软。时间已经很晚了，店里陆陆续续来了人，原本安静的铺内开始热闹起来。

　　“她不能喜欢别人，她要是喜欢别人，我就生气。”孟美岐晃了晃晕乎乎的头，把吃完的牙签串插进啤酒瓶里。

　　“我生气了，她就会哄我，”孟美岐强调道：“她对我总是那么好的。”

　　桌边满是空酒瓶和长签，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还没有结束，前辈也有些撑不住了，说话开始打磕：“你...喜欢他啊...”

　　孟美岐重重的点头：“喜欢。”

　　前辈道：“喜欢怎么不去追。”

　　孟美岐笑了笑：“追不上，她...有了其他喜欢的人。”

　　“这样...那你可不能做那种，啊，小三哦，再喜欢也得憋着。”

　　孟美岐捂住了心口：“憋着呢，憋了很久了。”

　　前辈后靠在椅背上，抚了抚撑圆的肚皮：“也别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啊...又不是不谈恋爱会死，以后你当上大明星，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孟美岐小声重复着：“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是的！让那些没能趁早和姐在一起的人后悔！”

　　“让她后悔。”

　　前辈拍了拍孟美岐肩膀：“有点气势好不好，你这弱里弱气的。”

　　孟美岐挺直脊背：“让她后悔!”

　　“再大声点！”

　　“让她后悔！”

　　嘹亮的嗓音引来了其他人的注视，两人都神经质的笑起来，前辈注意到有人的手机正对着这边，于是一手把孟美岐的脸按下去：“有人拍你，躲一下。”

　　孟美岐被她的动作按下了头，前辈把手抽回去时，她还是维持着这个动作，过了好一会，才又慢慢道：“可我能想到，如果那一天真的来到，后悔的人一定是我。”

　　前辈没听清：“什么？”

　　“我说，”孟美岐抬起头：“这条路真的好难啊，命都快搭进去了。”

　　前辈收起了笑容，认真道：“没人要求你拼命，但是你得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美岐喝了口酒，大幅度的点头。

　　前辈拍了下桌子，提高声调：“你要弄清楚自己是在一条怎样的道路上走着，你才有可能到达终点，你说是不是！”

　　孟美岐觉得这话说进了自己心里，大声叫好：“前辈说得对！”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出道当明星！”

　　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团看不清的影子，好像一切美好事物都在那个虚幻的泡影中浮现，十几年时光匆匆流过，也没想过在谁心里留下名字，她只想要一个人。

　　一个早就该，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人。

　　“我要站在最高的地方！”

　　孟美岐忽然不受控制的笑起来，脸上的红晕渐深，她知道自己喝醉了，而且醉的很离谱，却还是不顾一切的大喊着。

　　“我要她一抬头就能看到我！”

　　孟美岐举起酒杯，忽然郑重起来。

　　“我要她结婚请帖上的新娘，”她的眼眸闪闪发亮。

　　“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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