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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薛牧呈自认为生得风流韵致,气度不凡,全身上下都和“娘亲”无一丁点相符,她眼睛该有多瞎,才会将他误以为是她娘亲。
真是见鬼了。
这翻误会让他捡了条命,但这种活命的机会,高傲如他,是绝对不允许的,他毫不犹豫的推醒她:“你够了,谁是你娘亲。”
郁灵像是失神一样,被他微不足道的力气,推得身子一晃,待她稳住脚步,眼中忽闪而逝的怀恋已经消失殆尽。
她方才真的想一口咬断他的脖颈,怎么会有这样坏的人,就在准备下口时,她突然想起了她娘亲,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惊艳了短暂时光的美人,曾经面带温柔给她梳发髻的美人。
“小郁儿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团子,软呼呼的娘亲都想啃一口。”
“小郁儿生得可爱,一定要好好习武,莫要被那些臭男人给欺负了去。”
“小郁儿,真乖,今天吃了两碗饭,娘亲给你香一个。”
“小郁儿,乖乖洗澡,不要把水浇在娘亲身上。”
“小郁儿长高了,可娘亲没力气,摸不到你的头了。”
“小郁儿,娘亲要去天上做星星了。”
“小郁儿...”
小郁儿别哭...
她抬起低垂着的眼脸,神色平和而安详,嘴角带着浅笑:“我不会杀你。”
下一秒:“我也不会放过你,阿萝。”
潜伏在暗中的阿萝,从阴影中而来,她生得落落大方,举止间利落果断,一身黑衣藏匿在暗处,薛牧呈都未曾发觉。
她面无表情的吹响口哨,几名鲜卑大汉应声而入,抬着几个可疑的大桶,一进门都能闻到隐隐的怪味。
薛牧呈坐在太师椅上,姿态闲雅,微微抬起下巴,眼中依然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傲慢神色,只是黑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惊慌。
郁灵轻轻偏头,阿萝意会抄起绳子,将他牢牢拴在椅子上,一丝一毫都保证他动不了。
郁灵从怀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熏香口罩,戴在脸上,她和阿萝往后一退,勇士们抬着桶向前。
“咯吱”大木桶被无情的打开,一股浓烈的臭味,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整个大殿被发酵的排泄物所侵占。
薛牧呈瞳孔不断放大,艳丽贵公子的傲气全然不在,只剩恐慌和厌弃。
勇士们取出大瓢,尽数将桶中之物,倾倒在他周围,将他团团围住,却一点也没有溅在他身上。
郁灵站在门口,金秋的暖月打在她身上渡上了一金色的光晕,她回头红润的唇角漾着无边诡异的笑容:“好好享受吧。”
众人离去,他无措的看着沉重的殿门,一点点关闭,少年瞳孔中的灵动全被绝望代替。
地上除了他脚下都被恶臭的黄水布满,乳白色小虫乐此不疲的蠕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能爬上他光裸的脚背和他耀武扬威。
静,寂静。
没有往日嘈杂的虫鸣声,只剩下无边无际刺鼻的臭味,只要一呼吸就会钻进鼻息,吸入肺里。
他想死,他屏住呼吸,不让味道进入他的身体,坚持越久脑袋越炸裂,他难耐的忍受着,脑袋因缺氧,视线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若隐若现的光点在他眼前乱恍。
意识开始模糊,瞳孔散大,唇色从苍白变得青紫,就在解脱的那一瞬间,身体的本能制止了他毁灭自己的危险行为。
身体自发的开始呼吸,生命开始恢复,他并没有感觉到生的曙光,而大量的气味碰撞嗅觉,胸口像堵住的石头一样猛的放开,胃里翻江倒海的东西一涌而上。
瞬间,他流出了耻辱的泪水,他脏了。
时间仿佛不会流逝,这一夜变得格外漫长,薛牧呈心力交瘁,被内心的洁癖折磨得几度昏迷,每次昏迷都极短,醒了以后都会生出恐怖的错觉。
感觉身上痒痒的,好像那些乳白色的小虫都爬进了他身体里,他活了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恶心的虫子,又白又胖,动作粗鄙的在地上蠕着爬行。
直到清晨,送新鲜食材的老伯敲醒沉睡的门卫,牧王府才恢复生机,他才结束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夜。
牧王府被袭,牧王生死不明的消息瞬间传遍大街小巷,皇宫里的御医一批一批的往牧王府送,整个洛阳陷入了沉重的气氛。
薛牧呈此刻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穿着一身洁白的素锦中衣,躺在偏殿床上,他气若游丝的望着罗帐,一上午滴水未进。
御医们聚集在一起,表情严肃,他的脸色发白,瞳孔溃散,命不久矣之相,把脉却一切正常,只是身体有些虚弱。
小王爷的脸色看起来实在太差,若说没病,那是睁眼说瞎话,圣上可是最疼爱他这个幼子,此刻正一脸怒气的等他们商量出诊断结果。
“牧王倒不像生病,倒是像中邪。”
“慎言,皇宫之中最忌讳巫蛊之术,皇上只会怪罪我们医术不精,推卸责任。”
“这可如何是好。”
“高大人,可有主意?”
一时间,太医们七嘴八舌,争论不停。
圣上早没了耐心,一下早朝,水都未喝一口,就急匆匆的赶来牧王府,昨日还和他在棋盘上厮杀的爱子,如今却吊着一口气,奄奄一息,若不是他的眼珠还能动,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断了气。
宮里耗费巨资养的一群庸医,却说他没病,没病能成这样,欺负他老眼昏花?
这已经是派来的第三批御医,希望能有结果,皇后早就在宮里哭晕过去,他禁止她前来探病,如果见到牧儿现在的模样,病倒的恐怕要多一人。
良久,太医团推出了德高望重的高太医,他向晋贤帝行礼道:“圣上息怒,事关牧王,臣等不敢妄加推断,根据我和其他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牧王此番是受到惊吓,心神不稳,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解开心中郁气,方能痊愈,臣等必尽全力医治牧王,请圣上安心。”
此话说得滴水不漏,人好了,便是解开心结,人不好,便是天要收人。
牧王府主殿被一把火烧得精光,熊熊大火烧了一天一夜,这火是薛牧呈脱离苦海后下的第一个命令,他绝不允许自己黑暗的一天被世人皆知,沦为笑柄。
只道是被贼人偷袭,临走时放了一把火,将证据全都毁灭,这火浇了油脂,火势之大,无人敢救。
圣上震怒,命大理寺彻查,在薛牧呈有意隐瞒下,此事成了迷案。
薛牧呈整日神色恍然,眼神呆滞的望着天,全靠参汤吊着命,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那日恐怖的画面,别人的梦魇是鬼,是邪祟。
他的噩梦是一群白胖胖的虫子。
圣上每日会在百忙中抽出一个时辰,去牧王府中探望,看着日益枯槁的幼子,愁得白发都冒出来了几根,大臣们都能看出最近圣上忧心忡忡,心情不佳。
很快街头小巷中又流传出另一种流言,据牧王府的侍卫透露,牧王如同油灯耗尽,命不久矣,空洞的瞳孔泛着灰色,眼下青黑一片,脸上的皮肤就好像直接附在骨头上一样,廋得不成人形。
更有人说圣上已经在为他准备后事,可惜牧王年纪轻轻未曾娶亲,不曾留下一儿半女,连继承王府之人都没有,可惜了。
这话传到有心人之耳朵,话的味道就变了。
有人传言,牧王府之事是妖邪作祟,牧王被妖气浸身,阳气不足,可通过冲喜来提升阳气,驱除作祟的邪气,牧王方能转危为安。
家中嫡女出嫁,还有庶女的大臣们都动了小心思,若是能舍弃一名庶女,就能换得全府的荣耀,此事大善。
有了这些人推波助澜,此事很快就传到被病急乱投医的皇后耳中,圣上担心她的身体勒令她出宮探望,明里说是为了她身体着想,实际是怕她太悲伤身体倒下。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她位居主位多年,后宫被整治得有条不紊,圣上不是关心她,而是怕她这个大管家失了职。
帝王之心,总是是无情的。
这日,晋贤帝刚下早朝,疲惫的揉着太阳穴,近日不光牧儿的事情让他忧心,淮水水患,崤山地龙发怒,种种祸事接踵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圣上,皇后求见。”
“她来干什么,最近的事还不够多了?告诉她,注意身体莫要太忧心,牧儿一定会好的。”
“圣上,皇后说不说为了出宮,而是为了王爷的病症。”
晋贤帝沉思了片刻:“让她进来。”
皇后一改前几日的憔悴模样,容光焕发,雍容华贵却又凛然生威,晋贤帝心里感叹,这才是他的好皇后。
“圣上万福,牧儿此番经久不愈,臣妾想给牧儿找一名福泽深厚的女子相配,借此喜气替牧儿冲洗晦气。”
晋贤帝脸色发冷,严声道:“皇后,连你也相信所谓的术士之言?皇后你是一国之母,可别乱了分寸。”
皇后面色不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圣上,臣妾并没乱了分寸,反而异常清醒。哪怕牧儿真的不行了,我也要让他人生圆满,他才十七啊,哪怕是为了留个子嗣,我也必须找人给他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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