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富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隔天早上，布谷鸟唱起第一支曲儿的时候，顾陶白将一个布袋子递给苏果，一脸神气，“怎么样，小爷我动作快吧？”
　　“你……”苏果奇怪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眼里立马闪烁起欣喜的光芒，“你拿到了！”
　　顾陶白看着她披着的外衣，脖子纤长，在微亮的天光里显得格外白皙，有些愣，立马移开眼睛，“那可不，我办事效率就是高。本来昨天就想找机会给你的，但是后来突然有点事，就搁置了。”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苏果开心得想跳起来以表达自己内心的兴奋，只因面前还有人，生生按捺下去了。
　　“免谢了。”顾陶白看着面前的少女捧着袋子，一会抬头看他，一会儿低头看番薯，眉梢里的喜意藏也藏不住，心里也浮现起淡淡的欢喜，“送到了我就走了，今天还有事。”
　　“嗯。”苏果笑吟吟地抬起头，突然又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拿到手的？”
　　顾陶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兔子。”
　　“嗯？”苏果不解。
　　顾陶白不再逗留，一个跃身飞出墙外，“走了。”
　　苏果眨眨眼睛，看着那袭霜色的衣摆消失在自己视野，暗暗艳羡，有功夫真好。随即收回视线，乐呵呵地掩上门，将装有番薯的布袋收好，便开始动手穿衣服。

　　顾陶白敲门的时候，她还在睡觉，听到声音的时候她以为是瓶儿又来送水，还在心里奇怪怎么今日提早了。于是就只披了件外衫就去开门了，却不想外面是他。他正提了一个灰色的布袋，眼下有些乌青，想来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刚打算问问，他就把袋子给了自己，也就有了后面的对话。
　　苏果心里微微有些懊恼，该关切地问一句的。何况他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

　　顾陶白此刻正骑了马往县城赶去。昨个儿夜间县里有人传来消息，说水粉铺子出了点小问题。一个姑娘五天前在他暗中打理的清风斋买了一盒胭脂，回去涂抹后脸上却一夜生了满脸的红疹，又痛又痒，请了大夫拿了药，红疹也没消下去。她的老娘携了她，三天两头地上门讨要说法，每天引得一众百姓在铺子门口看热闹，生意都没法做。掌柜的也同意协商，说让她们母女俩拿着胭脂来鉴定一下，如果问题真是出在他们卖出的东西上，一定会赔礼道歉。但那妇人偏不依，掌柜的实在没辙，这才遣了人去禀告小少爷，只怕再让那母女闹下去，得闹出官司来。
　　顾陶白怕此事耽搁，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一大早醒了就直奔苏果住的客房外，怕被对方看出疲态故作轻松，简单说完几句便离开了。
　　他一面想着铺子的事，一面吩咐顺子，“到了铺子不要露面，暗中去探查一下那何大娘何时去哪个药铺抓的药，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然后去寻了大夫要药单子，说家中姑娘突发红疹，服食药材可有禁忌。”
　　“小的明白。”顺子机灵道。
　　“再有，去其他药铺也问问别的大夫。”顾陶白又思索了一下。
　　“是。”
　　“让周掌柜吩咐手下的人扮作官差去何家寻来药渣。”
　　“爷……这？”顺子奇怪道。
　　“寻来类似的衣服套上就行。”顾陶白又叮嘱道。又不是真的差服，被抓到了也不怕。
　　顺子领命下去了。

　　顾陶白下了马，朝清风斋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进，就听见一个妇人的嚎啕，“我家孩儿当真是命苦啊，怎么就遇见这么没天理的事啊！清风斋的东家真是没良心啊，毁了我儿的脸也不出面来给个说法。”
　　周围的百姓交头接耳，说法不一。
　　“这妇人在这里闹了快一周了，还没讨到说法啊？”
　　“这清风斋也太黑心了，为了区区几两银子砸了自己的招牌。”一名大爷不平地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在这里买了很多次了，也没有出什么事儿啊。”一名女子反驳道。
　　“这都五六天了，也没见东家出来解决。怕不是吓到了，不敢出来料理。”也有专门看热闹的。
　　“这妇人确实厉害。”
　　“……”

　　顾陶白混在人群里，看见了铺子门口不依不饶的妇人和哭哭啼啼的姑娘以及有些招架不住的掌柜。
　　姑娘满脸红疹，看着当真骇人。她也不说话，一直在旁边拭泪。
　　周掌柜和声和气地劝慰妇人，“我们清风斋行事向来光明磊落……”
　　“磊落个屁嘞。”妇人根本不听，“让你们当家的出来！”
　　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捶地，“我家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噢！黑心铺子赚那昧心钱，也不怕天打雷劈！我苦命的儿啊！”
　　掌柜的当真是头疼极了。这可没辙了。一抬头，看见东家正站在人群里，也不说话，却是在看戏一般。正要打招呼，过来一个伙计，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掌柜的立刻低声吩咐了下去。

　　顾陶白听了一耳朵，算是听明白了这妇人就是想讹银子。至于之前没答应掌柜的赔礼，想来定是觉得开出的银子太少。
　　顾陶白脸上浮现出一丝戏谑。还有人算计到他的脑袋上来了，还把那烂脸的黑锅扣到他的清风斋上，他可不是吃素的。

　　“大娘，听你这么一说。这清风斋当真是黑了心肠。”顾陶白站出来，帮腔道。
　　嚎天嚎地的何大娘乍见一名翩翩公子出来为自己说话，立马站起身，“谁说不是呢！你是不知道……”
　　何大娘吧啦吧啦，又添油加醋地给顾陶白讲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顾陶白静静地听着，也不说话。末了看了一眼旁边的姑娘。
　　何姑娘没料到清雅俊秀的公子会站出来替她娘说话，还看了自己一眼，脸上一点嫌恶也没有。心里不禁微微一跳。
　　顾陶白收回目光，“大娘家既然出了这事，何不找大夫诊治？”
　　“找了啊！那药没用！”何大娘苦着脸说道。
　　“既然药没用，那就是大夫的责任呀。”顾陶白似乎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大娘切莫冤枉了清风斋。”
　　看戏的人群也窃窃私语起来。
　　“公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何大娘急了。
　　“这是何意？”顾陶白故作不懂的样子。
　　“公子不知，我家娟娘当晚涂了就起了满脸的疹，这源头可不就在这胭脂上么？”
　　“嗯——”顾陶白拉长了音调，胡诌道，“既然如此，我的小仆今日正好请了县里有名的朱大夫给家妹听诊，顺便可以帮着瞧瞧。”

　　说完招来才赶到不久的顺子，顺子正携了一名身着灰服的朱大夫站在人群里，一看见自家少爷招手，便立马跑过去，行了一个礼，便趴在顾陶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顾陶白了然，自家胭脂必定是没问题的，大夫开的药单也没问题，就看掌柜那边的药渣能查出什么了。随即向朱大夫施了一个礼，烦请他帮忙去诊断一下。
　　何大娘面色戚戚，“那就有劳朱大夫了。”她倒不信大夫真能看出她做了手脚。

　　巧得很，人群中突然让出一条过道来，两个官差模样的人出现在众人眼前。其中一人手里正捧着一罐东西，正是煎过的药渣。再定睛一看，后面还跟着一名大夫，正是当初给顾家开药的大夫。
　　何大娘顿时觉得不妙。
　　官差模样的汉子冲何大娘开口道，“可认得此物？”说完一指药渣子。
　　“民妇不知。”何大娘惶恐道。
　　“这是我在你家角落寻到的药渣。”汉子粗声粗气道，随即指了指身边的大夫，“这妇人几天前来你家抓过药对吗？你看看药渣可有问题？”
　　“是。”大夫仔细看了看何大娘，确实是几天前就来过他药铺的妇人，“小老儿这就去看看药渣。”随即便捧着罐子查看起来，一边翻看一边细嗅，突然拈起一块褐色的药渣，奇怪道，“不对呀，我开的方子没有这味药……”
　　人群顿时躁动起来。
　　“大夫可否仔细道来？”周掌柜连忙上前。初十那天这母女可是下午申时来买的胭脂，他的账本可记得清清楚楚。
　　“唔，小老儿记得是初七上午来铺子抓的药，说是自家姑娘脸上过敏，来要个药方。”
　　“我开的药方里……”

　　顾陶白见了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满脸羞色的母女，随即便隐到人群里去了，剩下的事，只需交给周掌柜处理便好。

　　顺子一边提着才出炉的包子，一边佩服地看着自家少爷，脸上全是敬佩，“爷，您真厉害！”
　　顾陶白伸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那妇人说话避重就轻，绕来绕去都怪清风斋的胭脂，掌柜说验货如果属实就赔钱，那妇人却不干。想来其中定有猫腻。她为了钱财不惜以自己女儿的脸来冒险，真正是黑了心肠。”
　　“是啊，大夫说，那姑娘的脸以后怕是要落疤了。”顺子接道。
　　顾陶白又道，“改天备了礼给那两个药铺送去。”
　　“是。”顺子领命。
　　顾陶白翻身上马，回杏花村了。他还有其他要紧的事要办。

　　苏果正在脑海里构思她的番薯大作战。番薯除了蒸炸烤，还可以做什么来着？她记得番薯淀粉和水化开后可以用来炒，炒出来就是团状的苕皮，呈凝胶状，再配上绿绿的蒜苗叶，配着白米饭好吃极了。还可以加工成苕粉，煮汤锅时放一把最好吃了。不过，她悲催地发现，她好像不知道苕粉怎么做。
　　难道番薯在自己手中只能被埋没吗？
　　苏果摇摇头，决定等番薯种出来了再说。而且在番薯种出来前也要做些生计，不然怎么养活自己。
　　学着穿越前辈们也去做菜？貌似不行，她除了会做简单的家常菜小甜点，其他杀鸡宰鱼的都不会。
　　帮忙给人写书信？这个貌似还可以，毕竟她书法不错，繁体简体她都拿得出手。不过，会有人认可吗？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的……
　　哼！又有何不可呢，既然前无古人，那自己来做这个后有来者也未尝不可。
　　苏果打定主意，就这么办。
　　到时候去探探顾陶白的口风，一封家书能收几两银子。她自己觉得，古时不是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奉为圭臬吗？想来写字先生挣得也不少了。

　　顾陶白下午酉时才到家，正好赶上晚饭。

　　苏果用了饭，在院子里和顾瑜青消了食，便回房洗漱准备歇下了。

　　顾陶白留在堂屋里随顾夫人说话。
　　“怎么样？你那宝贝兔子可吃番薯？”顾夫人一脸看戏的表情。
　　顾陶白刚要回答，耳边却传来顾瑜青的尖叫，“顾陶白！我就说番薯怎么没了！原来是被你拿去喂兔子了！”
　　“阿姐，莫生气莫生气。”顾陶白急急从椅子上跳开，偏生脸上还笑嘻嘻的，“我也是帮你喂谢大哥送的那窝兔子啊！”
　　“……”顾瑜青顿时噎住了，她还真喜欢谢元送的那窝兔子，每天都要去逗好几次。但是随便想想，兔子也不会啃那石更石更的东西啊。于是盯着顾陶白道，“那兔子吃了吗？”
　　“没有......”顾陶白迟疑道。
　　“没吃怎么不捡回来？”顾瑜青寸步不让。
　　“沾了兔子的排泄物，我给扔了。”
　　“......啊！我不管，我要番薯！”顾瑜青开始耍横。她还准备请苏果教她做那炸番薯球呢。这下好了，自己不能做炸番薯球了，谢元吃不到了，番薯被顾陶白毁了！
　　“阿姐可不讲理。”顾陶白装作委屈道，“娘可得帮孩儿。”
　　“啊！顾陶白！”顾瑜青很生气。
　　“以后师傅回来了你再向他要也行啊。”顾陶白站得远远的，打了个哈欠，“阿姐，弟弟今日累了一天了，就不陪你玩了。”
　　好困啊，他确实瞌睡来了。说完，不待顾瑜青回答，便一溜烟没影了。
　　顾瑜青正想跟顾夫人告状，门后又突然探出半个身体，“娘早点歇息。”
　　顾瑜青本想过去扑他，想起身上不适，生生忍住了，想着以后再找他算账也不迟。
　　顾夫人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打闹，无奈地摇了摇头。

　　晚上，顾陶白睡得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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