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

　　高中的生活总是乏善可陈的，除开学习还是学习，尤其是在长安中学这样的重点高中，大家都是卯足了劲地拼命学习。不过学校反倒是想搞些花样，来缓解各个年级学生的学习压力，给大家减负。
　　在元旦的前一天，也就是2009年的12月31日，学校举办了一场别具一格的篝火文艺晚会，全校三个年级集中在露天的操场上，围着篝火一起取暖看节目。如果说那场篝火晚会上最难忘的是什么，我想大概就是徐汀围着篝火跳得那场舞蹈以及我和盛嘉木的第一次争吵。
　　星子布满在浓稠地化不开的黑色帷幕上，点点星灿在静谧星空一闪一闪，月色皎洁柔和的光和篝火发出的热光交相辉映，映衬着徐汀美丽的脸庞上，让她流畅的舞蹈动作更显婀娜多姿以及神秘。
　　12月的天带着几分冷峻，可却依旧抵挡不住学生们的热情，有些调皮的男生还吹起了口哨。
　　面对翩翩起舞的徐汀，蔡淇淇也终于松口了，不吝啬对她的赞美：“不得不说，她跳起舞来还是很具有迷惑性的，你看那些男生的眼神都直了好嘛。”
　　我取笑她道：“男生也包括你的傅思桐？”
　　蔡淇淇惊奇地瞪大眼睛，摇头摆手慌张地说：“什么你的我的，我是我他是他，不可混为一谈。”
　　我继续笑道：“可我看到刚刚他给你塞礼物了。”
　　蔡淇淇红着脸嗫嚅着说：“礼物又不能代表什么，那平安夜的时候我还看到二班的体育委员往你抽屉塞苹果了呢。”
　　圣诞节平安夜那两天，学校水果摊的苹果可以说是瞬间涨价，但这依旧抵挡不住学生们的疯狂采购。
　　那天大家互送苹果，我的抽屉里也意外地收到了两个不明主人的苹果，只不过至今我都不知道谁送的，今天听蔡淇淇一讲才知道。
　　“那那两个苹果都是他给我的？”
　　蔡淇淇对我挤眉弄眼道：“不啊，我看到了他就送了一个，至于还有一个嘛我就不知道了，我猜有可能也是你暗恋的人送的吧。”
　　“淇淇，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谢谢夸奖。艺术总是源于生活的嘛，你是没看到平安夜那天徐汀的抽屉，那快被苹果攻占了好嘛，和苹果一起的还有一封封情书。”作为同桌蔡淇淇是亲眼见证了徐汀那一抽屉苹果是怎么越来越多的。
　　文婷在我们两个边上，拉拉我们的手说：“喂，说到徐汀你们两个听说了嘛，大家都在传盛嘉木和她的绯闻诶，说是运动会的时候看到他抱着徐汀去医务室了，哇撒，真是没想到冰山一样的盛嘉木也有这么热情乐于助人的一面，和他初中同一个学校三年也没见他这样过，果然帅哥也是爱看脸的，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嚣想的。”
　　蔡淇淇颇为同意地点点头：“传言不虚是有那么一回事，那天我和亦亦就在他们两个身后，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正当她们两个窃窃私语的时候，二班的体育委员却在同一时间走到了我的边上。
　　“涂同学你好，我是二班的郑樊，我们一起上体育课的。”
　　我侧头看到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的，愣了一下后才回：“哦，我知道你是二班的体育委员。”
　　他害羞地摸摸后脑勺，笑道：“没想到你知道我啊。”
　　能不知道嘛，刚刚蔡淇淇还说到来着呢。
　　我眨眨眼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平安夜那天我写给你的信你看到了嘛？”他思索踌躇再三还是问了。
　　我有些疑惑，脑子里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头绪，只好反问：“信？”
　　“你没收到？”郑樊先是一惊后又松了口气。
　　他话说了一半又倏地顿住：“原来是你没收到，我还以为……”
　　我有点搞不懂他，只好继续问：“你以为什么？你说得到底是什么信啊？我好像真的不知道。”
　　郑樊很是郑重其事道：“涂同学，信的事情你现在知不知道没关系，因为信的内容我现在就可以和你再说一遍。”
　　我看着他，篝火的光投在他的脸上，他是一个很普通的高中男生，个子高高的，五官并不出众却好在和谐。
　　我没多想点点头道：“我听着呢，你说吧。”
　　“我其实想说的是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他的声音在大家的嘈杂声中显得细微不可闻，但我还是听清了。
　　喜欢我？我？
　　可听到告白的我脑海里首先浮现的，竟然是盛嘉木的样子，并且他的样子在心底越来越清晰，清晰地仿佛能看到脸上的绒毛还有眼角的那颗小泪痣。那一刻我的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说：涂亦白，有了喜欢的人又怎么再接受别人呢。
　　须臾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摇摇头，脱口而出：“对不起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蔡淇淇的耳朵很尖，原本在聊八卦的她一下子就听到了我说的话，立马抛下文婷开心地追问我：“哇撒，亦亦，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郑樊看到我拒绝，却不气馁甚至是故意提高了语调：“总之我是不会放弃的。”
　　操场上很热闹，学生老师围坐一团看着篝火节目，因为郑樊突然拔高的声音，很多人都抛了眼神往这边查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有些尴尬地摆摆手，然后仓惶逃离了这里，蔡淇淇本来想跟过来的，但因为人多且拥挤，她被傅思桐给一把拉了回去。
　　离开操场，我顺着学校的围墙的走势一个人静静地走着，平息着因为刚刚郑樊的告白而烧红了的脸庞。
　　那时我在想如果告白的人不是郑樊而是盛嘉木，我除了惊讶之外的情绪会是什么？会欣喜若狂嘛？会答应嘛？可惜没有如果，我所想的也不会成立。
　　昏黄的橙色路灯下，突然有一双手拉了我一把，我转头一看竟然是盛嘉木。他今天也有表演，所以特意穿了一件的奶白色连帽卫衣，外面套了件黑色夹克外套，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洒脱俊逸。
　　我用右手往胸口嘘了口气，掩饰自己如雷的心跳，慢慢道：“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吓我一跳。”
　　他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说：“在有人和你表白的时候。”
　　“什、什么表白？”被他一说，顿时我有些结巴。
　　他神色如常，用一种看不出喜怒的表情继续道：“刚刚二班的郑樊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被他瞬间点破我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忘记问他一个一班的人怎么会跑到十班的地盘去的。
　　他只是默默注视着我，我有些尴尬地企图掩饰过去：“他可能是在开玩笑吧，呵呵。”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他不是在开玩笑，我看他是真喜欢你，毕竟他平安夜又给你送苹果还给你送情书的。”
　　“你怎么知道他给我送苹果了，还有情书又是怎么回事？”我先是一愣，随即又立马反应过来追问。
　　他继续神色淡淡的，用一种看不懂的神情道：“因为你抽屉里的另一个苹果是我送的，我放苹果的时候看到了那封情书，我就帮你收走了。”
　　我先是一愣，然后正色道：“你能怎么随便翻我东西。”
　　我原本因为意外接受表白而绯红的脸本来已经平静下来，可刚刚因为他的话又不由自主地因为生气而微微涨红了。
　　“我是怕你因为这些不着调的事情影响学习。”看我生气他的脸色终于展现了一丝松动。
　　我继续强调：“那你也不能随便动我东西。”
　　他也不明缘由地强硬起来：“反正没我的允许，你就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情书。”
　　面对他有些强硬的语气，我忍不住回：“凭什么？”
　　他被我一反问，先是疙瘩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继续说：“就、就凭我是你的补课老师，你看看你这几次的月考成绩，简直是丢我脸，难道你还想和别人谈恋爱？别想了。”
　　进入长安中学以来，我的成绩一直提不上去，总是在年级的末尾晃荡，读书学习成绩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盛嘉木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我气得扭头就走。
　　从小到大我就很排斥别人乱翻我东西，即便这个人是我喜欢的人也不行，更别说翻了我的东西不道歉还强词夺理。
　　“涂涂，兔子，你别走啊。”盛嘉木看到扭头离开的我，赶紧迈了几步追上我，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冷冰冰道：“我不要你管，你给我放手。”
　　“涂涂，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怕你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看到一封丑不拉几的情书就被骗走了而已。”他松手后继续往前一迈步，张开手臂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忍不住白他一眼，继续气鼓鼓地回：“说谁没见过世面，说谁没见过世面呢，你才没见过世面呢，你给我走开。”
　　“对对对，我没见过世面，所以看到你抽屉里的情书大失惊色，忍不住想拿去看看，我罪大恶极，但现在我知错了，你难道不肯给一个想改过自新的人机会嘛？”他立马接过我的话。
　　“你还说！”
　　望着我鼓起的腮帮子，他连连求饶：“我这不是在和你解释呢，那我不说好了吧，你别生气了。你桌子里其他的东西我其实都没动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发誓。”
　　看到他恳切的求饶道歉，我的心一下子又软了。
　　我的语气缓和了些，问他：“那封情书呢，你给我拿到哪里去了？”
　　“我没看就给扔了。”
　　“你……”我真是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见我跳脚的样子却笑了，连带着眼角的那颗泪痣的弧度也微微向上，他慢悠悠道：“我猜反正你也不喜欢他，所以肯定没啥兴趣看。同样的又不是写给我的情书，我当然更没兴趣看，当然啦就算是写给我的情书，不是我喜欢人写的我也不会去看的。”
　　我默默吐槽：“什么话都让你说去了，也不知道以前一中的人怎么会觉得你是冰山的。我看是休眠火山还差不多，闷的时候够闷，活跃起来话多得要死，话痨一个。”
　　这下他失笑一声挠了挠头发，却没有反驳我。
　　“嘭嘭嘭”天际传来绚丽多彩的烟花，那个时候主城区还没有被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所以每年的跨年，学校都会采购一定量的烟花，放给学生们看。
　　墨色的天际被瞬间打得更亮，烟花变换形态的在天空绽放，美而亮眼夺目。
　　“这烟花还真好看。”
　　他摸摸我的头说：“比烟花还要好看的涂涂同志，祝你新年快乐！”
　　烟花下面站着他，我抬头望望天再看看他，心里突然觉得不那么气了，甚至觉得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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