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母上大人出柜的血泪史

　　漂亮的女人伤怀的模样总是特别吸引人，乔震震很想跟上去搂住廖冰的肩膀，晃一晃她，擦掉那些挂在眼睫的泪花。

　　但比起一个能正常抒发情绪的人，随时准备让人跌破眼镜的乔深海更令人担心，乔震震只能回到乔深海的住宅。

　　乔深海停止了啜泣，但还蹲在原地。

　　乔震震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在场是否令他难堪，只能扫扫地，捡捡垃圾。

　　做完了这些才想起来停水了，她忙碌一通后都没有地方洗洗手,只好扎着双手站在那儿干巴巴地等着，随时做好联系廖冰或者她爸她妈把犯病的叔叔送医院的准备——幸好没用到。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发呆的时间。

　　原来廖冰也并不强大，她是个了不起的女战士，十余年来在一个鼓吹女性就是应该相夫教子的年代，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群当中，自己撑起一番事业。这样的成就或许比起马云之流微不足道，仍可令好吃懒做之人无地自容。但她的私生活一团烂糟，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处理好和儿子的关系，想要鼓励往日的朋友也无法找到正确的方法和语言，自己扛着悲伤和压力，眼泪苦楚吞到肚子里。

　　她今天还丢了一个竞标！

　　太可怜了。

　　被监护对象乔深海蹲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突然站起身来，问道：“廖冰呢？”

　　说完脸色大变，“啊——”地一声嚎叫，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怎么啦怎么啦！”乔震震大惊失色，她都快睡着了，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冲上前去捞自己的叔叔。

　　“麻了！松手！！！快别碰我！”乔深海撕心裂肺地喊。

　　乔震震乖巧松手，任由他坐在地上抱着腿哀嚎。

　　“廖冰走了没有？”乔深海问。

　　“我猜……没有吧，她怕你出事。”

　　“你把她叫上来吧，我有话说。”乔深海说，迎上乔震震奇怪的眼神，“你干嘛？我没有手机，也没有她的号。”

　　廖冰是没走远，在一个被中学生们占领的咖啡厅中默默等待，外放的王者荣耀和学霸讨论题目、学渣争抢作业本的声响都非常嘈杂。廖冰还住在附近时，咖啡馆还是个影楼，她和丈夫领着只会咧嘴嚎啕和尿裤子的儿子来拍过照片。

　　除了质感很好的老木头旋转楼梯，所有的布置都被崇尚韩风的老板更换了，但她能在脑中还原，进门的桌子、一盏盏炽热的大灯、一件件堆叠的裙子西装、一盒盒羽西化妆品……还有丈夫按照摄影师“更亲密一点”要求，搭在她腰间热呼呼的双手。

　　乔震震的电话几乎是一个逃离的借口，结了账走出咖啡馆，廖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应该是她常年禁止自己去想念丈夫的报应，本来细水长流，习惯了就会麻木的东西，突然聚合，裂变，核弹爆炸，留下满目疮痍无可恢复的心脏。

　　不要再想了，廖冰告诉自己，人要往前看，想念那个人会让自己过得更轻松吗？就当是离婚了，他决绝地走了，去海外了，再也不回来了。而不是按照要求被烧成灰，睡在小盒子里。

　　她回来的时候带了火锅底料、一些盒装牛羊肉、丸子。

　　“没有水。”乔深海企图逃避劳动。

　　“我替你缴过费了，一般一个小时内就会恢复供水了叔叔。”乔震震举起手机，展示“缴费成功”页面。

　　“没自来水也没关系，我买桶装矿泉水了，一会超市送货员会送过来。”廖冰更淡定。

　　于是乔深海只能去洗手，找一只能用电磁炉烧的锅子，煮料，洗肉，调蘸料。

　　快九点时，三个人终于吃上了今天热腾腾的晚餐。

　　本来就忙碌了一天，而且年轻人消化系统是无敌的，乔震震捧着自己的料碗，只觉得无比的幸福和安康。

　　她的碗里堆满了肉和丸子，两个长辈不约而同地优先夹菜给她。

　　“吃慢点。”廖冰说，“让你去吃饭，你怎么没去？是不是乔深海太丧了不敢去？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不要理他，越理他他越作，消停吃你的就行。”

　　乔深海使劲儿翻白眼。

　　“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廖冰带乔震震告别时乔深海撑着门框对她郑重其事地来了一句，旋即扭头逮住肚皮溜圆的侄女，“今天的事情你就不要和你爹妈说了，免得他们担心，廖冰也难做。”

　　乔震震用打嗝掩饰自己的白眼，嘴上答应，心里想，你居然也知道大家都担心你。

　　然后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和家庭关怀任务、想要去浪一发的乔震震被廖冰阿姨拎回了自己家，“太晚了，你睡我那里。快点把你的东西拿过来吧。”

　　乔震震宽面条泪，“廖姨，我真觉得我不像找了个老板，像又找了个妈。”

　　廖冰噗嗤笑了，“我本来就是你妈妈辈的人，和你父母关系又不一般，把我当妈也没什么问题的。”

　　但那怎么可能呢？

　　乔震震心想，你还那么年轻。

　　有一次乔震震帮廖冰去市政府行政大楼办事，用到了廖冰的身份证，乔震震才发现廖冰只有三十四岁，而她的独子韩博已经上了大学，当年廖冰身边的事情应该不亚于现在年轻人出柜，是当时的大新闻，大丑闻。

　　但是她的绽放不应该止步于她丈夫的死亡。她有钱，有社会地位，身体健康，体态匀称，脸庞姣好（或许是非常美好，三十出头对于保养得宜的女性来说并不是一个需要感叹容颜逝去的年纪），咸鱼社畜们会说这难道不够吗？

　　不够，乔震震希望像廖冰这样的人是被爱的，不论是儿子，长辈，还是爱侣，都应该对她献上热诚，垂以柔和喜悦的视线。

　　乔震震心里默默对韩博道歉，我就站在你麻麻那一边几秒钟！相信我盆友！真的不是因为你妈长的太漂亮了！

　　“下次，你再来看小叔，我陪你一起吧？”乔震震说道，我自知对你没什么用处，只是想陪陪你啦。

　　“不了……我和深海，见一次，彼此伤心一次。以后两个人能不能相遇，全看老天爷的意思吧。”廖冰疲惫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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