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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雁山,终离别
燕月希微服出宫,而我现坐在马车里有些气结,秦飞漠自请带领秦家军护送公主,怎么哪哪都有
他?连最后一游也不得安生。他一路骑着他的黑马,故作威风,拉着缰绳围着马车前前后后、走
走停停,还频频透轩而望,欲窥车内风景。
我本在观察沿街的燕国风土人情,可他老是在我视线内晃荡。在无数次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后,我
终是受不了了,他到底是在保护公主,还是监视公主?于是起身愤愤地放下车帘,这车里总共这
么点大,就算不是在监视我,眼角余光总能扫到我吧?被人窥探的感觉很不好。
燕:“怎么,你对秦飞漠好像颇有敌意?”
我:“是啊。”马车里只有我和她,没什么不能说的。
燕:“他怎么惹上你了,难道你和他交过手?”
我:“不是他,我能躲在你宫里?”
燕月希小声自语:“那我倒还要谢谢他。”
我并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
燕月希一笑说:“我说,难不成,你打不过他?”
我:“怎么可能,还不是你们人多势众。我又不能引他回去,跟个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燕:“这我信,他武功确实不差,可你比他有天资,说起来他还年长你八岁呢。”
虽然没有正式打过一场,但我隐约能感觉到他是比我稍微强上那么一点,不然我也不至于即刻奔
逃了。我有预感,我日后定会有机会与他再交手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鹿死谁
手,还未可知。
我:“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燕:“你想知道?”
我:“嗯。”
我正与燕月希聊得开心,突然我似乎听见了楚南石曾和我说过的紧急情况时,黑骑军之间联络的
特别讯号。我撩起车帘,前方恰有一家大茶肆,有几支打着不同商号的商队正在歇脚,暂看不出
到底是谁发的讯号。
燕:“怎么了?”
我:“我有些渴了,想喝热茶,前方正巧有家茶肆。”马车里的茶水早冷了,正是个好借口。
燕:“那便歇一歇吧。”
燕:“秦将军,到茶肆停下歇一歇。”
秦:“禀公主,茶肆鱼龙混杂,末将担忧公主的安全。”
燕:“都是燕国百姓,不碍事,也不许惊扰旁人。”
秦:“是。”
茶肆伙计非常热情,老远就挥着抹布高声招呼我们。
伙计:“来,客官,坐这儿!”他边擦桌椅边抬头朝我频频示意。我走近一看,正是楚南石,他
怎么在这,我不是命他去接齐雪了?
幸亏秦飞漠背朝他,而燕月希只当他是惊艳于我们的容貌也并未在意。
我忙出声:“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石:“那可多了,客官要不来屋里瞧?”
我:“我过去看看。”
燕:“那我也去瞧瞧。”
我:“乡里之地,你千金之躯就不要去了。”
燕月希笑着朝我耳语:“你也不必我少几斤。”
燕:“好啦,你去吧,小心些,在宫里倒没见你这般贪吃。”
我哈哈一笑便随他过去,进屋后我假意挑拣,实则压低声音与楚南石交谈。
我:“你怎么在这,齐雪呢?”
石:“请大王恕罪,末将听说大王失踪,实在忧心便在半路折了回来,齐公主已另派可靠之人去
接,不日便归。”
我:“孤自有分寸,这回便算了,倘有下次不遵孤的命令,你便不必姓楚了。”
石:“是,谢大王恩典。”
我:“吩咐下去把她送去天机谷,再找几个可靠的丫鬟好生伺候。”
石:“是,大王受苦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南石敬服大王!”
我知他指的是我这身打扮:“无妨,倒是你们怎么知道我的下落?”
石:“前几日燕都百姓口耳相传,有刺客大闹燕宫,还把燕王的寝殿捅了个大窟窿。末将猜想
许是大王所为,便一直盯着燕王宫。今日见燕公主的马车微服出巡,末将便跟了上去,恰巧透过
轩窗瞧见了大王,但不是很确定,这才一路部署。”
我说我怎么总感觉被人窥视,原来还有他的一份。
我:“你做的很好。”
石:“谢大王。大王,外头这位,准备如何处置?”
我:“秦飞漠,可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石:“此处荒山野岭,他们一路士兵仅百人,末将带了千余人化作百姓埋伏在各处。只要大王一
声令下,定叫他倆插翅难飞!”
她如此真心待我,叫我怎忍心算计于她,罢了。
我:“给秦飞漠下点泻药,其他的你不必插手。”
石:“是。”
我看他面目可憎,略施小惩罢了,今后再见,便不会再心慈手软。
天宁寺外。
下了马车,不见秦飞漠,我暗自偷乐,假意询问身边的小兵:“怎的不见秦将军?”
兵:“禀公主,秦将军好像肚子不舒服。”
我真是哭笑不得,不愧是木头脑袋秦飞漠带出来的兵,跟他一样傻,他认不得我就是那晚的刺
客,而这个小兵是认不得自家的公主。我不过穿了希儿新制的衣衫罢了,你何曾见过燕国有两个
公主了?不过我得到想听的答案后,此刻更想看的是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秦将军现在的窘样。
燕:“怎么,你对他很感兴趣?”
我:“我感兴趣的是怎样把他的头拧下来。”说实话,若不是燕月希救了我,被他抓住,必
是严刑拷打之后身首异处。纵是我们不分上下,待我俩斗得精疲力竭后,也是个万箭穿心的
下场。无论哪样,都是一个死字。所以,我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燕月希听见此话并没有露出惊诧之色,反而是很开心的样子,她莫不是也讨厌那个姓秦的?
燕:“他不在正好,我们进去上香吧。”
天宁寺大殿内,其他人等均守在殿外。
主持:“阿弥陀佛。”
燕:“拜见智圆大师,大师近来可好?”
主持:“托公主洪福,老衲很好。咦,这位施主,倒是不曾见过。”
我上前见礼:“拜见大师。”
燕:“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主持:“阿弥陀佛,这位施主面相不凡。似乎,似乎,老衲多言了。”
燕:“大师不妨讲一讲。”
主持细看我之后一惊:“这是君临天下的相貌,怎会生是一个女子?老衲真是老眼昏花,老眼昏
花了,请公主恕罪。”
燕:“无妨。”她望向我,眼中似有繁星满空。
燕:“说不定呢。”
主持:“公主说笑了,请吧。”
我和燕月希同跪在佛祖面前,点燃檀香,举过头顶,虔诚叩拜。我不知她是来还什么愿,我则恳
求佛祖,愿还我楚国百姓安身立命之所,纵是身死魂消亦不舍此愿。
主持:“阿弥陀佛,公主可还要求签?”
燕月希望了望我:“不求了,随缘吧。”
我有些好奇,受万千宠爱的她曾有什么求不得的东西?
一切事毕,我去了为公主准备的厢房换了一件她事先为我备好的男子月白长衫,卸去女子的妆容
后,我照了照铜镜,不禁感叹这又是谁家的风流少年郎?桌上还摆着一块玉佩,倒是有心了,我
顺手拿起戴上。走出厢房,等在屋外的燕月希竟一时看得呆了。
燕:“不曾见你这样的打扮,若是再配上一把折扇,又会有哪家的姑娘要被你骗了去?”
我:“你呀。”
燕月希的耳根通红,瞪了我一眼不再言语,领我来了天宁寺的后山—归雁山。
燕:“沿这条小路下去,便是官道,我已打点好一切,一路畅通无阻。”
我:“这几日,多谢你,回去吧。”
我转过身,心里怅然,真要分离了,还是有些舍不得。
燕:“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再见?我心里一咯噔,舒坦的日子过久了,真是什么也能忘了的。
我长叹一声:“不见了吧,下次再见,或许就是……生与死。”
燕月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不,我不想与你生死相隔!你能不能,为了我,放下仇恨?”
我:“为了你?”
燕月希上前环抱住我的背,泪洒眼角:“对,天涯海角,哪都好,我愿意跟你走。我们不要
理这是非恩怨了,好不好?”
她的怀抱好温暖,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随即被我否决,两个女子谈什么天涯海角,相伴
终老?何况,我肩上是复国的重任,儿女情长,自我生下时,就已被师父的汤药生生断绝了。
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燕:“难道,这些天的相处,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过我?”
我狠下心,转过身推开她说:“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喜欢着女装的我?”
燕月希面色凄然,仍倔强地望着我:“是,我可能是疯了,男装的你,女装的你,都让我着迷。
那么,你愿意给我这疯子一个答案么?”
我比她高出许多,她撑着雪白的脖颈,眼角含泪,直视着我。这样美丽的眼睛不应该随意为
人流泪,我硬是忍住想为她拭泪的冲动。我对她的感觉,终与旁人是不同的,我无父无母地
长大,心里是多么渴望有一个人能无时无刻在我身边疼我,爱我,关心我,而她是第一个说
喜欢我的人。不是喜欢我的聪颖,不是喜欢我的武艺,更不是喜欢我的帝王命格,而是,喜
欢我,仅仅是我而已,哪怕在她眼里我已经一无所有。这一刻,我多么希望我就是楚宸啊,说不
定我会和他一样不要江山爱美人。
可现在我连这个选择的权力都没有,我们,终归是不可能的,我不能自私地给她无谓的希望。
我闭上疲惫的眼睛长吸一口气,然后睁开,说:“我从没有......喜欢,过你。你听清楚了
嘛?”
燕:“不可能!你老是逗我开心,你对我的在意,我都看在眼里,这不可能是假的!”
我:“那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公主殿下。”
燕:“你不能这样,让我爱上了你,却又把我抛弃。是不是,是不是因为燕楚之战?”
燕:“我可以求父王,把楚地分封给我,你做我的驸马,我们归楚后,一切大小事务都交给你,
我绝不过问。你依然是实质的楚王,好不好?”
她竟对我情深自此,若是换了旁人,定会一辈子把她捧在手心里。
我故作轻浮地用指背蹭了蹭她的脸:“听起来好像很诱人呢,你是在用你的身体偿还嘛?”
燕月希握住我的手:“不是的,我是真的心悦你。”
我立刻变了脸色抽回手,朝她怒吼:“可我的父王便能起死回生吗?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父王是
我的杀父仇人啊!”
燕月希不停地垂泪:“对不起,对不起。”
我狠下心掐灭她的幻想:“燕月希,你听好了!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我一直在利用你,你不过
是我在燕宫的保护伞罢了。此刻我没有取走你的性命,已经是回报你的救命之恩了,从此以后我
们两不相欠!”
她张口还欲讲些什么,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狠狠心猛的上前掐住她的脖子说:“你不许再出
现在我面前!若有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然后重重地推开她。
她愣住了,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失焦而空洞。缓缓地,缓缓地跌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我在心中默念: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换我照顾你。然后,转过身,往前走去,不再回头。
这一别,或许就是永不相见,而且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在此,在这归雁山的青石板路上,为她
流下过滚烫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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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归雁山,终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