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栩如生

　　卫生间镜子前，默栩伸手抹掉了镜子上的一块水务，隐隐约约的露出自己那张不施粉黛的脸。刚刚洗完的头发不停的滴水，她抽出一旁的干毛巾胡乱的擦着头发。
　　她想起今天白天的事情，不禁郁闷的懊恼，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有那种红杏出墙被抓到的小错觉，最关键的是她当时还就顺着心理那么去表现了。想到这里，手上擦头发的动作更加胡乱了。
　　手机已经震动了许久，默栩洗完澡出来才听见。
　　那端，苏宁音的声音很是平淡，只不过这平淡的语气中夹杂的怒火她还是知道的，“为什么没有回电话？”苏宁音就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就像她和父亲结婚证上的照片也都是淡淡的模样。
　　“手机没电了，这才刚刚充上电”
　　苏宁音顿了顿，“沈回说你男朋友来了，有时间出来见一面”。
　　“沈回误会了，那人只是同事，恰好在饭店遇见，多说了几句话，顺路送我回来了”。
　　“你明天跟沈回解释清楚，省得出现误会”苏宁音的声音听上去舒畅了很多，不再是刚刚克制着怒气的样子，但也算不上温和。
　　“是”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停下了。她有时候抱着一丝侥幸，以为自己拒绝多了母亲便坦然了，可是苏宁音偏偏不是。
　　默栩庆幸自己遗传到了母亲独立自主的个性，但同时她又被母亲的独断专横压得很累。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默栩一直没有睡着。郁航一进门就冲着默栩说道:“我晚上和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我？两天不见，魂就被廖大神勾走了？”
　　郁航从玄关进来，手里提着很多的纸袋，上面嵌着烫金的英文字母。默栩不认识这些牌子，但是她见过叶子菲也有这些，叶子菲的家境很好，买东西自然不便宜，这绝不是一个学生能够负担的。
　　“什么时候？”
　　“就晚上，我从饭店出来时，你和廖九生一起的！”郁航晃晃悠悠的走到床边，将手中的东西胡乱的扔在床上，然后自己也一屁股坐下，大口喘气。
　　“我没注意，你去那儿做什么？”默栩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吹头发，吹风机的噪音很大。
　　郁航的表情有些喜悦，却是刻意的，甜蜜的压低了声音:“今天我男朋友从邻市过来看我，你看”郁航指了指床上那一堆散乱的纸袋子，从其中拿出一个，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在自己身上比划:“这是我男朋友买给我的，好看吗？”
　　那是件黑色的长裙，像极了某种场合的晚礼服，剪裁恰到好处。
　　“嗯，不错”默栩停下吹风机也只听见了郁航说的后半句话，但是凭口型默栩也大致猜到了郁航在说什么。
　　被夸赞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郁航开始兴奋的陈述着她和那个男人的事情，那是郁航第一次像默栩这么正式的提到自己的男朋友，语气是满满的自豪。
　　“虽然他年纪大了我一些，但是看起来很年轻，重点是很帅气，有着成熟绅士的风范！”
　　默栩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尔淡淡的回一句，她本以为平时的郁航已经很聒噪了，却不想没有最只有更。
　　第二天一早，默栩戴着一双囧囧有神的黑眼圈出现在了廖九生的物理实验室。
　　“你怎么了？”廖九生问。
　　默栩懒羊羊的坐到椅子上，双手交叠趴下，面向廖九生，“女生每个月总有烦心的几天！”
　　“真的？”
　　“……我这样像是骗你的嘛”当然是真的，默栩每次生理期的时候都会这样，偶尔的死去活来，确是次次都能以这种方式宣告她的到来。
　　最后实在疼的受不了，她就像叶子菲接了杯子，接了满满的热水，抱着睡了过去。她真就这么在实验室里睡着了，恍若无人，而且睡得香甜，直到中午才被廖九生叫醒去了餐厅。
　　默栩抱怨:“你们这么大的研究所，什么证件都有了，就不能再给我这个小虾米办张水藻卡？”
　　实际上蒋教授有特意让廖九生去办事处登记办卡，但是被廖九生拒绝了，“实验都快结束了，她不需要。”蒋教授默了，他还能说什么！
　　作为中外友好交流的代表裴西被邀请到了华大参加母校与华大的学术交流会，探讨所谓的国内外不同的学术研究和各自的优缺点。
　　他自然是兴趣怏怏的，这讨论的既不是需要动脑力的学术理论，也不是轻松活泼的午后下午茶聚会。他只能坐在那里听着双方嘴里互相恭维的话和明里暗里的针尖对麦芒。有学问的人就是这幅样子，有话不能直接说，非要套个名人名言来强调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和合理性。
　　“唉”这是裴西一个多小时以来第几个叹气自己也数不清了，他本以为这种大型的学术讨论会东大一定会为了展示学术的权威性带上自己最为得意的门生，尤其是孔默栩。
　　饭还没吃上，默栩就被郁航的一通电话叫到了研究院的门口。
　　手机里，郁航的声音没了往日丰富的情绪输出，她冷冰冰的语气让默栩以为是上次手术出现了不得了的后遗症，于是急忙跑到了研究院的门口，还特意让廖九生别点自己的饭了。
　　郁航像是个将将起床的人，没有化妆，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平常精致的空气刘海现在也皱巴巴的搭在额前，身上还穿着家居服，也是皱皱巴巴的。
　　她忽然就想起了昨天郁航说的一句话:“他和你同姓，也姓孔，真是巧。我生命中除了我家人之外的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姓孔，你说这是不是缘分？一定是你把他带来我身边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这丁点的几率中有多少是天定，又有多少是人为。
　　默栩还没开口，脸上便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因为是午餐时间，研究所进进出出的人不多，但是仅有的一些人还是纷纷侧目。
　　“是不是你让他跟我分手的？”郁航怒不可揭，她的表情从愤怒的探究到后来鉴定的摇摇头，“不，一定是你，是你说的对不对”。
　　默栩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昨天晚上她从后视镜看见了郁航和一个中年男人，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助理。郁航亲昵的挽着中年男人的手臂。正巧郁航也看见了默栩，同时看见她的还有那个中年男人，也就是很久不见的父亲。
　　如果说她误会了，此时的郁航会相信吗，这种时候解释无异于火上浇油。
　　“今天上午孔石打电话给我，他让我离开他，说自己怎么能和女儿的朋友在一起”郁航紧紧的抓着默栩的肩膀，用足了力气，“是你说的对不对？”。
　　默栩坦然的看着郁航，表情也没有浮动。她丧气的想以郁航现在的状态，自己解释什么无异于对牛弹琴，何必呢。她习惯了隐藏，她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像这副撒酒疯的模样。
　　“你就是这样”郁航松手，失了魂似的倒退了几步，“你就是这样，永远这么淡漠的模样，永远这么高高在上。你聪明，你漂亮，所有人都关注着你，你是不是很骄傲？你和我做朋友是不是因为可以衬托你高人一等？”
　　“我没有”默栩反驳。
　　“哼”郁航苦笑两声，周围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你看看，他们都在看你，他们都认识你，你是大明星，你活的如此顺风顺水有没有很得意？”自问自答，“很得意吧！”郁航哭了，满脸的泪水，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她一回头便看见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廖九生还有她身边温婉美丽的洛明静。人群缓缓的散去，便是剩下她们还站在原地。
　　洛明静先廖九生一步走到默栩的身边，她从手里拿出丝质手帕轻轻的按在她被打的肿了一边的脸颊，轻声轻气的说：“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务室”。
　　“没……事”默栩用自己的手替换了洛明静捂着自己的脸颊，轻飘飘的说：“没事，和朋友闹了点小矛盾而已，没事的”她下意识的反复说着‘没事’两个字，掩盖的以为油然而生。
　　廖九生大步走上前，粗鲁的拉着默栩就走，她愣了，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又不敢在此时得罪他，只能傻傻的任由他托着走，还不忘向洛明静道谢。
　　去目的地的路是九转千回，绕过实验室所在的大楼，后面便更是显得这所研究院的历史悠久。
　　自己这是抢了正宫的男人？完了，今天不仅仅是被打了一巴掌还要被扣上拆散金童玉女的帽子，“我真的没事，你和洛小姐该干嘛干嘛去，我自己去医院就行了”。
　　“闭嘴”
　　默栩：“……”这人总能把人好心变成驴肝肺。
　　九曲十八弯后，她最终被带到了廖九生的宿舍。
　　默栩无视自己脸颊上红彤彤的五指印兴奋的问:“你宿舍？”
　　廖九生没回她，脸色铁青，将她按在沙发上转身去了里屋。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为什么事情发愁，转而兴奋的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宿舍很宽敞，光是客厅的面积都跟上自己整个宿舍的大小了。尤其是这客厅里摆放着的一看就不便宜的家具。
　　资本家啊资本家……
　　默栩走到角落将本该在架子上的木质相框放上去，不想就被照片上的画像吸引了。这是一家三口，父母站在两边，中间是一个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长相都很可口，默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廖九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卧室与客厅的拐角，手里拿着白色的小箱子。看见默栩专注的模样，也不动声色。半晌开口，“过来！”
　　那一巴掌，郁航是真使了大力，默栩左边脸颊明显的红肿，还被化了道细条状的口子，隐隐出血。
　　廖九生上药的动作并不温柔，她吃痛的往后缩，却被按住了肩膀。
　　察觉到了廖九生没来由的怒气，突然有点委屈，眼泪先是在眼眶里打个转，就没了征兆的滴下来，滴在廖九生的手上。
　　“你生什么气，又不是你被打，又不是你丢人！我被打就算了，你还这么对我！你这个人真是，真是……”默栩突然间的词穷，声音骤然停住，默栩楞楞的想了一会儿，冒出那之后的话:“真是没良心，没良心！”
　　药上完了之后默栩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状态，活像个受了气的香包。
　　“说吧，怎么回事？”
　　她抢过廖九生手里包着冰块的毛巾，委委屈屈的说道：“还不是我那天杀的老爸，没事竟给我惹麻烦”她说话时候语气轻佻，活像是在说个不足为道的笑话，“你说，我要是没有父母该多好！”
　　“你说的这是人话！”廖九生从沙发上站起来，表情冷漠的看着她，“你就是用这种语气来诅咒生你养你的爸妈的？你知不知道你是他们的亲人！”
　　“这……你别生气，我开玩笑的啦”。
　　“开玩笑？你果然就是这种人！”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的一头雾水，本来已经压制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她生气的回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默栩摔门而去，留下廖九生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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