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丛生

　　等人的日子总是让人绝望。
　　7月又过了几天，温婉仍是日日挂在嘴边叨念，林长清终于在某个傍晚爆发了，他拿出手机正 准备给林烟拨电话，却被温婉一把夺了过去，手没握住，手机“啪——”地一声掉到了桌子下。
　　沈暮年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桌前，弯下腰去捡，够不着，他跪在地上，长臂伸进桌子地上，拾了手机起身，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林长清瞪着温婉，不理解她的行为，“你不是想她吗？那就打电话问啊，总是在我们耳边唠叨，耳朵都起茧子了。”
　　温婉使劲拽了把林长清的胳膊，没好气地往沙发上一坐。拿起茶几上了茶水，猛喝几口，反被呛得咳嗽不止。
　　“温阿姨慢点。”沈暮年走过去府腰，轻怕她的后背。
　　“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啊？”林长清走到她旁边坐下，看着她的脸色。
　　又看了看日历，林长清终于明白过来，他握住温婉的手，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过了这么久了，她应该早就，看淡了吧。”他不敢说她忘了，但至少应该是淡了。
　　“那你说她为什么不爱回家了？”温婉拂开他的手，“现在这个暑假也不见回来，就算在家 也几年没去那里了，她在躲你没看见吗？她根本就没看淡过。”
　　他们说的东西沈暮年是不清楚的，那应该是些陈年往事了，久到他还未来，它就已经发生了。
　　“她怨我们，”林长清叹气，“不回就不回罢。”
　　“可是我想她啊。”温婉终于落泪。
　　林长清揽着她的肩轻拍，“放在心里想吧。”
　　沈暮年不知道那是一件什么事，能让他们陷入如此纠结的地步，“林叔叔，怎么了？”
　　“别问了寂南，”林长清语气沉重，不肯再提，“你只要记得别提‘年’，别提夏天就好。”
　　还和他的名字有关？沈暮年直觉那一定和一个人有关。
　　快到7月中旬的时候林烟竟然回来了。可惜沈暮年并不在家，经过那天之后他就觉得她回家的几率不大了，几乎是不可能了，于是报名参加了暑假的兴趣学习班。
　　谁知道他一回家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林烟，一时竟忘了如何反应。林烟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看着来人，他穿着白色的Polo衫，浅灰色的长裤，反戴着一顶浅黄色的鸭舌帽，倒是有几分青春年少的感觉，细看额头竟然还有一层密密的汗珠。他参加的兴趣学习小组今天有一场户外的素拓活动，他现在的样子应该很凌乱吧，沈暮年不自觉地摘下帽子，捏了捏帽檐，良久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姐，你回来啦。”语气听似平静，其实尾音都在轻颤。
　　她要他叫，他便叫，只要她高兴。
　　“嗯。”林烟果然笑了笑，很淡。
　　沈暮年打完招呼，飞快地回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时，大家都在沙发上坐着了。
　　温婉急不可耐地拉着林烟问长问短，林长清则在一旁侧耳静听，时不时地说上几句。沈暮年觉得此刻他真真是像多出来的人，他找了个离林烟近一点的地方坐下，不动声色地听他们的对话。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日常小事，林烟却很难得地耐心回答他们的问题，沈暮年只静静听着，时不时望一眼林烟，见她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例行公事般淡淡地回答。纵使这样也比以前清傲不羁的厌世颜好太多，整个人沉静了不少，眉眼之间都是时光沉淀的平和，沈暮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定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使得那样一张脸变得如今淡如水。他想起了去年过年去看她的时候，她流下的眼泪，寂静又绝望。
　　聊了好久，林烟忽然说道：“我大概在家呆几天就要走了。”
　　沈暮年猛然抬起头，动作太大，大家都看过来，甚至林烟都看了过来。
　　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沈暮年余光瞥了一眼林烟便垂眸，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怔怔开口，“我去洗个澡，之前参加素拓流汗太多了。”说完便起身去了洗手间，没看他们的表情。
　　“这孩子。”温婉看着他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林烟看在眼里，明白温婉的意思，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该坐下多聊聊。可见温婉心里已经把沈暮年视为己出了，似乎，与这个家格格不入的是她才对。林烟勾了勾唇角，拿起一杯清水，微抿一口。
　　“刚刚你说过几天又要走，回学校吗？”还是林长清先反应过来。
　　“你这才刚回来，又要走吗？”温婉急急地追问。
　　林烟点点头，“嗯，已经买好了去法国的机票，想趁着暑假去法国的小镇转转。”顺便扭了扭脖子，似乎有些酸。
　　温婉听了，默不答话，自己的女儿向来独立又执着，有了想法就马上去做，有了决定就一定完成。她知道她劝不动的，于是顺着她的心意说：“也好，你在学校忙得不可开交，趁暑假出去转转也好。”
　　林长清见状只得问道：“要你妈陪你吗？”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随处走走。”
　　“好。”温婉有些失落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去给你切一盘水果。”
　　“谢谢妈。”林烟看了一眼温婉没再多说什么。
　　林长清移了移位子，离林烟更近了一些，“烟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7月17下午走。”
　　7月17……林长清默念着这个日子，心里一阵波浪四起，“烟儿，你——”
　　“爸，我累了，先去午休。”林烟没等他说话就已经起身离开了。
　　待温婉切好一盘水果出来只看见林长清神色黯淡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而另一边坐着沈暮年，在吹头发。
　　“烟儿呢？”温婉发问。
　　沈暮年关掉吹风机，看着温婉，“坐飞机累了，去午休了。”
　　林长清一动不动地看着报纸，遮住半张脸，好像没听到他们讲话一样。
　　温婉放下碟子，夺下林长清的报纸，“到底怎么了？”
　　“烟儿睡了，寂南不是告诉你了吗。”林长清脸色不太好看地夺过她手里的报纸。
　　沈暮年默默收起吹风机，抓了抓自己半干的头发，没说话。
　　“少骗我，”温婉没好气地说，抬头看一眼二楼紧闭的房门，“你是不是乱说什么话了？”
　　林长清终于放下报纸，“她没来都没有忘记。”
　　温婉身子一震，终究是答不上话，良久才说：“不是让你不要再提吗？”
　　叹了口气，林长清靠在沙发上，阖上双眼，满脸疲惫，“我只是问她何时走，她说7月17。”
　　沈暮年扬眉，看着他们，这是个什么禁忌的日子呢？
　　“寂南，你把水果吃了吧。”温婉看了眼沈暮年，沉沉说道。
　　沈暮年点点头，没说也没问。
　　林烟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她摸到枕边的手机，长指一滑，看了眼时间，20:19。还有一个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都来自程宇卓。她闭了闭眼睛，没点开消息内容，便关了手机。
　　翻了个身，林烟抱着凉被，紧紧地抱着，良久，松开手，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
　　“起来啦？”温婉看着走下楼的林烟笑问，“快来，等着你一起吃饭呢。”
　　果然，他们都坐好了，等在桌边谁都没动。
　　林烟淡淡一笑，揉了揉眼睛，“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你们饿了就吃呗。”
　　“快坐下吧烟儿。”林长清夹起一个她爱吃的菜放进她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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