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契机

　　山里飘着大雪，北风呼啸。在一辆破旧的运货火车车厢内，咆哮突击队队员为了取暖而挤在一起。

　　具体说是Gabe坐在离窗口最远的角落里，Dugan和Falsworth一边一个挤着他肩膀，Morita背靠着Falworth，怀里抱着无线电——据说这玩样儿会自动发热。另外三人在另一个角落，但是互相之间的距离远没有那么贴近。

　　Dugan从棉衣里面掏出一个半满的酒瓶，拔掉盖子，自己先喝了一口，递给他对面的Bucky。Bucky的左手臂弯里还搁着长枪，他伸右手接过瓶子，喝了一大口，在袖子上抹了抹嘴，准备把酒瓶再递给左边的Dernier, 但法国人摇头，指了指脚边一捆装了一半的炸药。于是Bucky准备把酒瓶还给Dugan。

　　大胡子觉得奇怪：“咦，你怎么不给队长也喝点？”

　　“队长不能喝……”Bucky答了一半忽然改口，“我的意思是，队长不怕冷。”

　　Steve突然挪动身体，挤到Bucky身边并从他手里抢过酒瓶子，一声不响的对准了喉咙灌下去。咕咚咕咚两大口而已，Dugan眼睁睁看着酒瓶底就这样朝天了。

　　“准备好跳火车了吗？”队长放下酒瓶就问。

　　“什么？这里？”Gabe看看车窗外那白茫茫的一片，“你认真的吗队长？”

　　“那你在指望什么，度假胜地还是温泉浴池？”Falsworth嘲讽着，第一个爬起来整理军服和随身物品。

　　“我来重复一遍作战计划。”Steve说，“跳车后，我们向北步行推进十英里到达苏黎世城外的交通枢纽地带，在那里埋伏并截获去德国境内的走私卡车。然后从运货的敌人那里审问去兵工厂的路线。”

　　“希望这回S.S.R把货物调查清楚了，别又像上次那样，说是武器，结果却是毒气，哈哈。”Dugan说。

　　“你以为随便哪里都能产毒气吗？”Gabe笑话他，“我听抵抗组织的兄弟说，毒气是一种花的香精做的，那花夏天时在法国南部山里开的可旺盛呢，一闻到就销魂了。不信你问Barnes。”

　　“销魂？”Bucky没好气，“下次换你去尝尝这种销魂。”

　　“不过，说到那些兵工厂的位置，Bucky你盯着地图看的时间难道不比队长那惊鸿一瞥更长？”Dugan难得的心思缜密起来，“怎么你记下的还不如队长多？要是你那时候多留个心眼，我们就不用绕远路去截运输卡车啦。”

　　Bucky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Gabe用手肘撞了撞Dugan，“你够了！我们都知道你现在崇拜队长，但你也不用没事就拍马屁。队长他不吃你那一套。”

　　“那队长吃哪一套？”Dugan笑问，走到敞开的车门边，Falworth已经跳下去了。

　　“哦，我知道了，Foudue万岁！”Dugan大吼着，纵身一跳。排在他后面的是Dernier。
　　Bucky下意识的摸了下左边肩膀，正要跟在Dernier后面跳车，忽然Steve一伸手把他拽住了。

　　“你们先跳，“他吩咐Gabe和Morita, ”注意接稳Bucky跟我投掷的器械。”

　　Bucky没说话，看着Steve把通讯器材搬到车门，他一只手就能提起所有突击队的武器配备。
　　“准备好了？“Steve问。现在车厢里就剩下他俩了。

　　Bucky想说他本来准备先跳的，没来得及开口，Steve又一次拽住了他，这次是单手拦腰从背后抱紧的。Bucky忽然慌了神一样不知所措，Steve已经另一手举着盾牌，两腿向后一蹬，跟他一起跃了出去。

　　着地的时候，Bucky不由自主的把全身重量都压在Steve身上。盾牌十分防震，只在厚厚的积雪上略微跳跃了两下，可是就这两下子，Bucky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正在摩擦Steve的身体。美国队长温热的胸膛，匀称的肌肉紧贴着他的背，好像他薄薄的棉衣根本挡不住对方体温的传递。Steve放在他腰里的只手被他无意间触到，肌肉结实，皮肤紧致。

　　Bucky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摸着肩膀，刚才Steve落地时候好像还刻意的让他左边腾空了。他盯着Steve，而Steve躺在那儿，也盯着他。

　　“你不应该喝光Dugan的酒。”Bucky飞快的打破沉默，“这么冷的天，你叫那个酒鬼怎么赶十英里路？”

　　“嗯……”Steve默默点头，“是我不对……我光想着给自己壮胆了。”他说话声音非常小。

　　Bucky嘴边有个笑不自觉的往外露，他逼自己忍住，继续板着脸说话。

　　“坐过山车的后遗症吗？”他声音更小，“放心，我替你保密。”

　　Steve抬起眼睛。“那么，我们和好了？”他问Bucky。

　　Bucky不理他，转头朝铁路边上那几个几乎排成了一排的身影走过去。

　　****

　　一路上大雪下个不停，除了天空和四周的树林以外，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大地。

　　“那个Stark，为什么就不能发明个会生火的棉袄？”Dugan缩着肩膀抱怨，“我们还要走多远？”

　　走在最前面的Steve朝身后的队伍挥了挥手，让他们停下来。

　　他的目光朝上面扫了一扫，突然，冷不防将手中的盾往空中一抛。

　　只听一声惨叫，有个人从树上掉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机枪。Gabe眼明手快的立刻夺过了枪，指着对方的脑袋。

　　这家伙举起手，慌慌张张、叽叽呱呱的说了一阵夹带法语词的德语。

　　“他说他是附近的猎户。”Gabe翻译。

　　“骗傻瓜吗？”Dugan轻蔑的说，“这天气，出来打北极熊？”

　　“他说他老婆孩子生病了，他没钱请医生，实在没办法，想跑出来拦路抢劫一点运到德国去的药品。“Gabe继续翻译。

　　“呵，还挺带种的。”Dugan立刻对此人改观了。“单枪匹马打德国人吗？Gabe你问问他，是不是对这里运输卡车的行驶路线挺熟的？”

　　Steve插嘴：\"那把枪不是打猎用的。”

　　“德国产的□□！”Dugan认出来，“妈的！Gabe，毙了他。”

　　“等等，\"美国队长说，”这里是中立国地界，我们是来找Hydra的运输车的。”

　　“队长，你来看。”Falsworth把手里望远镜递给Steve，“那边有些树干上缠着电线。根据我判断，我们离开公路已经很近了，但是因为雪太大，一般的运输车根本开不了。”

　　Steve仔细观察了两分钟。“看得见车胎印，”他断定，“不久前刚刚有卡车通过。“他想了想，转头喊：“Bucky！”

　　Bucky从一根很粗的树干后面转出来，一只手正在扣衣服扣子。

　　“你觉得你能找个狙击点吗？”Steve问,“覆盖前方十一点方向的空地。”

　　Bucky环顾了一下四周，“可以。”他简短的答。

　　“Dernier，你准备几捆炸药，不要太猛，把卡车引擎炸了就行。“Steve又吩咐法国人。

　　然后他走到俘虏跟前问：“这把枪是哪里来的？”Gabe给他翻译了，听那人说了两句后解释道：“他说这里以前有德国人和意大利人打过架，人全死光了，他就捡到了这把枪。”

　　“为什么在这里打架？”

　　“他说是抢东西，还有抢车里的人。”

　　Steve深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给他点抗生素，叫他快回家，离开这里远一点，还叫他以后别再乱捡武器。”

　　Gabe听从队长吩咐的时候，Falsworth走了过来。

　　“队长，要不要等我们逮到运输车再放那人走？”英国人问。“你知道，他有可能是德国人派的侦察兵。瑞士为了保持中立，常遭到有意大利和德国的敲诈，苏黎世的运输地带，更不用说就是一头被两边撕咬的肥羊。”

　　“我们很可能埋伏一两天都没有收获。”Steve说，“万一他说的是真的，他的妻子和孩子可能生病死掉。”

　　Falsworth只好作罢。

　　Dugan从补给品里抓了一把饼干递给正准备往一棵树上爬的Bucky。“听见没？队长恐怕要我们在树上埋伏一夜呢，多带点在身上。”

　　Bucky用牙齿咬着手套，从Dugan手里接过饼干，道了声谢。

　　“喂，Dum Dum,“Bucky低着头，口齿不清的开口：”我在审讯室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
　　\"啥“Dugan没明白。

　　Bucky拿走手套，但把声音放的更低：“Lohmer把我打伤后，Zola他们给我注射过很多药物。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都是什么。我闻过\'午夜香油’的味道，但那也只是后来想起来的。我既不记得看过工场分布的地图，也不记得自己对他们说过什么……你说我会不会被他们洗脑了？“
　　Dugan愣了一愣，“别瞎说，兄弟，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你说得对，是我在胡思乱想。”Bucky猛的甩头，“别跟其他人说。”

　　Dugan拍拍他肩膀，\"我其实就是想劝你，这么冷的天撒尿别脱衣服了，当心冻坏了老二啊……溅到一点就溅到一点嘛，什么大不了的，队长又不会嫌弃你……”

　　“闭嘴！”Bucky说，“谁撒尿了？”

　　“刚才你不是在树后面？我看见了，你姿势挺奇怪的。”

　　****

　　半夜过了，雪总算是停下来了，Bucky依旧以一种及其不舒适的姿势匍匐在树上。

　　面前十一点钟方向的公路空空荡荡的，半小时前他才看见Dugan和Morita巡逻回来，进了树下灌木丛里的军用帐篷休息。

　　他的左边肩膀又开始疼了，且比前一天更严重，早些时候Stark的管家带来的药物能有效的遮掩伤疤，可惜药效好像维持不了很久。他摸索着背包，摸出几枚针筒。那个‘罐头’管家甚至告诫过他这东西还在试验阶段，不能多用。可若要称职的完成狙击任务，Bucky恐怕不得不加大剂量。

　　他在树梢上挪了挪地方，坐稳上身，解开棉衣，试图在昏暗的光线里查看伤口，冷不防听到Steve的声音在脚下什么地方传来。

　　“Bucky……不要。”

　　Bucky吓了一跳，险些从树枝上滑下去，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

　　Steve还是穿着队长制服，但他脱掉了头盔，手里还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罐头，显然是刚在帐篷里的火炉上热过。

　　“你单手爬上来的？”Bucky低头往树下望了望。

　　“你也是。”Steve看着他一侧肩膀说。

　　Bucky叹了口气，往后靠在树上，索性闭口不言了。

　　“我听见你跟Dugan说的话了。”Steve说，“你……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我？”他顿了一顿，“你本该第一个跟我说这些。”

　　“好让你再一次赶我走吗？”Bucky飞快的问。

　　Steve沉默了片刻。

　　“Buck，我……我很抱歉。我知道我有点搞砸了。可我真的不是想要惹你生气。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你以前保护我的时候从不会让我难过。可是我……同样一件事由我来做，就好像挺糟糕的。”

　　Bucky抬起眼来看看他，Steve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手捏着罐头却不知道往哪里放。

　　\"得了，用不着沮丧。“他接过那个罐头，”没有人是完美的。”

　　Steve慢慢抬起头，看Bucky胃口颇为不错的吃着肉罐头的样子，松了口气。

　　“Peggy也这么说过我。”他说，“当我得意的把所有Hydra工厂在地图上标出来的时候，以为她会觉得我很了不起，结果她却这么说我，用她那女王一样的口音。”

　　“像Falsworth那样的？”

　　“更糟。”

　　Bucky笑了笑，但很快收起笑容。”你很想让她夸你？”

　　“大概吧。”Steve说，“因为很少有女士夸我。\"

　　\"嗯……让我想想，克罗兰海滩的那个叫Dot的小姑娘，她就喜欢你。我花了好多钱给她赢了一只玩具熊，她却跑去亲你的脸。”

　　Steve说：“人生会有很多不合常理的事。”

　　“——以后渐渐会变的合理。”Bucky感慨道，”Steve, 你现在是美国队长了。Dot想再亲你恐怕得排队了。”

　　Steve看着Bucky，突然把手伸进他敞开的衣服里，将手掌贴在温热的肩膀上。

　　“假如我现在不是美国队长，Bucky，你是不是就会对我说实话？”

　　Bucky感觉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自从我们在战场上重逢以来，为什么我感觉你一直在恐惧着什么？”Steve困惑的看着他，“Bucky，我认识的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可能是肉罐头太咸了的缘故，Bucky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他垂下手，低下眼睛。

　　“没有人是完美的，Steve，没有人。”

　　那一晚他所能做出的回答，就仅仅只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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