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素手纤纤回天术,金钩朗朗映繁星
司马通一听,惊觉措手不及。这立蚩公主身份尊贵,琅邪凤家亦是名声在外,两者皆非等闲之辈,只是此时突然上门——
但看这素裙少女,身量纤纤,唯以一斗篷御寒,这朱红斗篷上绣以桂兰为饰,绣样别致精巧,再看这姑娘眉眼间未见惧色,府兵列阵的架势都未曾将她镇住,独独傲立于大门前,出尘脱俗,泰然自若。
正似那“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
司马通愣神,一脸陪笑道,“天色已晚,不知二位来寒舍有何贵干?”
即便已是火烧眉毛,面容上写的仍是处变不惊,更有几分强撑的胆气在里头。
景眉登上石阶,“司马公子客气了,实不相瞒,早些时候我这珈蓝小妹遇刺客追杀,幸好有一白衣琐罗公子于那窄巷中救下珈蓝小妹,小妹却眼看着他重伤后逃入贵府中,我与珈蓝实在不愿见死不救,故来府上叨扰。”
“琐罗男子?”司马通凝神细思便知,念及近日来琐罗使团一举涌入京城中,且这琐罗人中有着白袍的,“该不会是……”
见司马通犹豫不决,景眉复进一步道,“小女子愚钝,听闻司马公子曾有一‘百卷通译’之善策,可见公子亦为忧国忧民之人,兼济四海,小女子实在佩服,眼下那琐罗公子就在公子府上,我封霄应尚礼善待方为上策。可否容我与小妹入府探望?若那公子无事,我与小妹即刻便走——”
如此说,司马通若是不想做伪君子,却是非让此三人入府不可了?
“无妨,”司马通为人爽快,高声道,“我即刻叫府里头的下人四处寻了,姑娘善心,司马通岂可辜负?”说罢收了折扇,侧身而立,右手一甩,做得个“请”的手势,“姑娘请随我堂内等候!”
司马通耿直,向来不愿动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景眉不知这司马通与赫迦原是有些交情的,若有难的真是赫迦,司马通岂能袖手旁观?
迈上石阶,穿过庭院,便是府邸正堂。夜深天晚,夹道却有两条灯台如火龙一般,借着灯瞧见些许院中景致,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青松假岩,玉栏环砌,精致奇巧。头一道门的两侧左右对联,上书“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入了正堂,便有一双髻褶裙丫鬟奉上茶来。司马通掀开茶盏瞧一眼,呵与那小丫鬟,“茶不好,换那个凌霜翠来。”待那丫鬟尚未走远又追一句,“茶盏也换了云昭白瓷的!”
不多时,小丫鬟复端上一套新制茶具,茶盏洁白蕴亮,真是与方才的那套不同。
司马通接下一盏,亲手端到珈蓝跟前,珈蓝率真,谢过便接下了。
司马通又端了一盏到景眉面前,笑眼道,“姑娘,我这凌霜翠产自宸祈雪域,唯入春时节凌霜而开,口感幽恬冷冽,皆是宸祈国尽数供与皇帝陛下的,前日陛下恩赏家父才得了这些许,姑娘且尝尝,可还得了入口?”
景眉只瞧一眼,并未入口便应声,“好茶。”随即将白瓷茶盏置于手旁方案上。
雪域翠茗香气袭人,可景眉心中郁结,并无暇品尝。
司马通虽为纨绔世子,却也眼尖得很,只瞧这姑娘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下便明了。
少顷,堂外奔入一小厮,入了堂便嚷,“公子,寻见了寻见了!就在那柴房前头的九曲红廊中,正是赫迦公子!”
怎么?赫迦之名,竟连这司马府内小厮都识得?
景眉闻声而立,“快带我去瞧瞧!”
“是!”
一行五人,前头由小厮提铜檐明瓦灯引路,司马通大步流星紧随其后,景眉跟着珈蓝一路小跑才勉强追上,瓶儿提一笼灯善后。
五个人的脚步在砖石上“嗒嗒”作响,经过东厢房绕过亭台,穿过假山,经九曲红廊走过,才看见那柴房前的石砖地面上确倒着一人,白袍着身,却已被鲜血染红了大半,一双剑眉微缩,双目紧闭,手中还握着一柄弯刀不敢放松。
确是他,琐罗二王子,如今的赫迦王,阿胡拉氏。
小跑了一路,景眉却是站住,不敢近前。
“赫迦兄!你这是——”
司马通见状,伸手便要去扶,却被景眉厉声拦下。
“不可!”景眉高声喝住,朝那小厮道,“你去备个软轿,将公子好生挪去屋里,动作仔细些!”说罢又转向一脸迷惑的司马通,“公子体内尚有暗针,是我小妹亲眼所见,切不可鲁莽。”
“在下思虑不周,幸亏姑娘想得周到。”
司马通未发话,故而小厮闻声却不动,直到司马通吩咐下去,“就按姑娘所言去办,好生挪到幽梦阁去,仔细些!”小厮才快步离去,不多时便传来一撵轿,一干小厮一同使劲,将赫迦小心挪进了内室。
司马通唤来一小厮,未站定时便交代道,“去四角街寻一郎中来,越快越好!快去!”
小厮得令,转身便将离了去,瞧着景眉才随珈蓝进门来,单手将那小厮拦下,朝司马通道,“不妥,我入府前已见那刺客守在门外,眼下谁出门去便是送命。”
赫迦重伤,门外人围了容国公府,只等他在府内血流至死,怎会容旁人请郎中来救他?
司马通一听,急得手心冒汗,“横竖竟都是一死,这可如何是好!”
景眉上前一步,“景眉不才,略通些医理,当务之急是将公子体内银针取出,方为上策。”
“那便依姑娘的,我这府中下人皆听候姑娘差遣,需要什么的,姑娘只管开口就是了。”说罢,司马通拱手推作一揖,“在下先遣些府兵于院墙下守着,这里就拜托姑娘了!”
司马通未等景眉发话,回身便传来一众丫鬟婆子入内堂帮衬着,自己披上斗篷带风而去。
见那司马通出了门,景眉方往榻上进了几步——
榻上横卧着的男子双目紧闭,棱角分明的面庞英气逼人,又如玉温泽。高粱直挺,两片薄唇泛白,鬓发微鬈,眉如墨画,横阔胸膛均匀起伏,原是骨健筋强的身子,如今乏得只瘫倒在乌木镂花榻上,动弹不得。
景眉歪坐于榻上,紧着将他碗口粗的右手臂用干净布条扎起来,头也不回,只吩咐道,“瓶儿,药箱拿来。叫人打些热水,再叫端个火盆来。”见瓶儿尚未走远,又补上一句,“再拿针线来!”
“火盆?针?线?”瓶儿瞪了眼,“小姐——”
景眉厉声道,“快去!”
“是是!”
半盏茶的工夫,瓶儿从屋外亲自端来了火盆,搁在内堂脚榻前头,又从贴身小荷包中翻出针线仔细穿好,奉与景眉。
景眉利落,直接从袖口抽出那把凤柄镶绿松石三寸匕首,二话不说,将赫迦右臂上的臂环解下,将白袍一把割断,一层血已然干结,整条手臂泛着腥红的血光,霎时出现在二人眼前。
大半尺长的刀口已翻出了肉,森森渗着腥血。整个内阁在火盆的烘烤下充斥着血腥气味,叫人不敢入内。
景眉自语,“还好,未伤及根本……”
她托起他的手臂,将那伤口用洗净了的细布轻轻擦拭,景眉接过针线,紧蹙着一双柳叶眉,仔细将那伤口以针线缝合。每一次下针时的触感都让她浑身发抖,只得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刺下针去。
生生地疼……
赫迦只觉臂上一阵接着一阵的刺痛,额间发际渗出豆大的汗来,却闷不做声。
……他微微睁眼,迷离间,瞥见一素衣女子蹙眉垂首,纤纤玉手和白裙袖口上尽染了血,她紧盯着自己手中飞针走线,目不敢斜视;而她身旁的另一女子似是丫鬟打扮,瞪着眼不敢近前一步。
这般眼熟,莫不是那……
“……凤姑娘……”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但那凤景眉双手轻推他的肩膀,缓缓将他扶着卧下,“公子伤重,万万不可起身。”
“在下无妨……在下……”
温热的手掌触碰他血袍下的皮肤,凤景眉皱着眉,立时打断赫迦的话,“公子若要说谢,也先等我瞧瞧公子伤口还能不能回天。”
“凤姑娘……”
景眉双手一用力,“刷啦”一声扯开他肩上的衣袍。
“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如此这般,若是让少主知道了——”
景眉见瓶儿在一旁无所事事,只会鬼哭狼嚎地惊叫,便将那榻上的凤柄匕首推到瓶儿手中,“你来,整张袍子割开!再将他翻个身来!”
“我!”听闻要他割开男子衣袍,瓶儿霎时间双颊绯红,瞧了瞧景眉,又瞧了瞧虚弱不堪,赤|裸近半的赫迦,“我,这!我……”
景眉也不理会,收了针线,转身飞快地从药箱中翻出一柄精巧小刀,刃上流光,甚是锋利,将火上烤了烤,高声问,“好了没有?”
瓶儿如梦初醒,“就好!就好!”这才使尽气力将赫迦翻了个身,再飞快的用匕首将浸了血的白袍割开,颦眉蹙目,不敢多看一眼。
血袍“唰啦”一声全然撕开,凛凛身躯乍然尽现眼前,玉白皮肤下,伟岸躯体浑然犹如天赐,壮硕肌理时隐时现,唯有那颈后腰下七处针眼已是淤紫一片,入针之处渐有黑血渗出,触目惊心。
瓶儿“嘶”地一声跳开三丈远,声音已是吓得发颤,“小……小姐!你瞧这伤口!这!……”
凤景眉眉心微蹙,目光垂落在银针打入的几处,天宗,魂门,三焦,莫不是……
插入书签
我给你分析下这段啊。
赫迦想要借此卖立蚩人情,挑起立蚩与封霄的矛盾,顺便接近景眉筹划后面的事情。
but一不小心把自己算进去了。
毕竟脱衣服挖针这种事情,在他们琐罗,不仅女子守身如玉,男子也守身如玉。
而且赫迦这个闷骚怪......
【另注】
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
——陶渊明《饮酒·幽兰生前庭》
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红楼梦》中大观园里的副子,觉得符合司马家的情形,自己也写不出来,于是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