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香满天

　　第十章

　　两人一路顺着石阶回到青江山脚下，意外的再次遇到季何婴，白琅倒是不在，约莫还在寺庙中。

　　季何婴不复方才莲池边笑意盈盈的模样，他正翻身骑到马上，眉头紧锁，似乎受到了什么困扰，心事重重，也没注意到徐小满和白芷意，骑着马绝尘而去。

　　身后跟着同样骑马的护卫，扬起满地灰尘。

　　徐小满和白芷意不约而同的扬了扬手，挥去面前的飞尘，忍不住相视一笑。

　　白芷意面上颇为不屑，道：“这安国侯世子表面上风度翩翩，正人君子，实际上却工于心计，睚眦必报，为人亦不正派，不知京都那些女人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挨个跑到他面前显摆自己，成天念叨非君不嫁。”
　　徐小满心想这大概要问话本的笔者。

　　两人坐进马车里，叽叽喳喳说了一路话，白芷意将徐小满送到徐府门口，这才告别。

　　徐小满目送马车离开，立马转身匆匆回房，她要翻一翻话本，季何婴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寒山寺，定是有什么重要的缘由。

　　支走青枝，徐小满拿出话本，其中的内容她已经倒背如流，但是笔者讲述的都是围绕女主人公溪婵发生的事情。溪婵现在才二岁，话本中的她是在九岁时与季何婴相遇，而在相遇之前，季何婴的一应事情，话本中都鲜有提及。徐小满只能从每个蛛丝马迹中推测曾经可能发生的事情。

　　徐小满细细地翻看着，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十六岁的季何婴，话本中一字未提。

　　被王氏拘着关了好多天终于得以自由的毛毛在她腿边绕来绕去，激动的不行，粉嫩的小舌头吐在外面不断喘气。

　　罢了罢了。徐小满把话本放回柜子里，抱起毛毛给它抓了抓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的季何婴手中还无人可用，只是一名普通的世家子弟，他还没有遇到那个自称暗主的人，当今皇帝……也还没发现季何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想到这里，徐小满忍不住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至高无上的皇室，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威严肃穆，内里却肮脏不堪，荒淫无耻。

　　真是格外期待安国侯知道自己给皇帝养了多年孩子之后的反应，一定很精彩。

　　***

　　翌日，徐小满去给王氏请安，却见王氏今日似乎与以往不同，满面春风，格外高兴。

　　“娘，有什么好事？怎的如此高兴？”徐小满问道。

　　王氏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道：“小满，你让娘放在胭脂铺里的三盒苦寒，竟然卖出去了！二百两一盒，尽数买走了！这一日就进账足足六百两，顶得上平日里一整月的呢！”

　　徐小满瞠目结舌，她原还想着寻个合适的时候托刘夫人给各家太太透个口风，没成想，这才两日，便卖出去了！要知道，那家胭脂铺平日里卖的都不是上等货，来往的客人都是普通百姓，这六百两对普通人家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徐小满问道：“娘，你可知是谁买下了苦寒？”

　　王氏摇头道：“我问过掌柜了，是个相貌平平的小厮，穿着烟灰布衣，看不出是哪家的下人，本地口音，总归是姑苏的大户人家。”

　　徐小满眉间微蹙，百思不得其解，便暂且将此事抛之脑后。既然三盒苦寒没有了，她便得回去多准备一些香，不仅苦寒，更要添加几样。

　　王氏也是个明白人，当下便吩咐掌柜的在胭脂铺里特地腾出个架子来摆放各色香料。

　　苦寒暂时作为镇店之宝来出售，徐小满明白如果一次推出多种同样高品质的香料，不是一个小小的胭脂铺能够吃下的。况且树大招风的道理她也懂，凡事需得一步步慢慢来。

　　她这次制了十盒苦寒，另外加上香粉采集系统采集到的桃花粉、梅花粉与茉莉花粉各五瓶。这些花粉虽只是纯粹的香粉，但粉末细腻，香味纯净，用来抹身上做香身粉最为合适，想必也会有不少人喜欢。

　　***

　　徐小满在埋头忙着制香的时候，李姨娘的儿子徐文成从桃华书院回来了。

　　王氏嫁入徐府三年方才有所出，因此徐文成足足比徐小满大了两岁，现年十岁，小小年纪便像个小老头不拘言笑，心思深沉，成日里绷着面皮好似别人欠了他的债。

　　徐自参只这一个宝贝儿子，自然格外上心，族学请的先生是个秀才，他觉得不够格教自家儿子，于是塞钱把人送进了声名远扬的桃华书院。

　　徐小满听闻徐文成回来了，不由打起戒备。李姨娘对她来说不过是跳梁小丑，扔到徐老太那就够她受的了，但这徐文成，她是真的有点悚。

　　这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可以随意利用，徐小怜因为他，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徐小满回想起话本中的内容，不由遍体生寒，徐文成为了溪婵而做出的一桩桩事都历历在目。

　　正想得出神，院子里有丫头过来传话：“大姑娘，少爷回来了，老爷让你去前院。”

　　徐小满心知要来的始终躲不掉，应了声好。她起身净了手拿帕子擦干，便带着青枝去前院。

　　前院后厅中，徐自参坐在上方，徐文成立在一旁，父子俩正一问一答说着话。徐小满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不过一个十岁的小鬼罢了，无需担心。在心中这般念了一番，徐小满走进后厅。

　　“爹，你找我？”

　　父子俩人停下对话，背对着门口的徐文成转过身来，白净小巧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老成，黑黝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徐小满只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

　　徐文成眼中疑惑一闪而过。

　　徐自参清了清嗓子，看着徐小满，道：“小满，爹听闻你的安魂香治好了白公子的脑疾，想必与白公子也有几分交情了，这几日文成沐休，在家闲着也无趣，不若你约白家兄妹来玩，带上你哥，也能多个玩伴！”

　　原来是想借着她搭上白家。

　　徐小满心中冷笑，面上做出为难的表情，说道：“爹，白家公子性情怪异，白姑娘曾与我说过，他是个喜欢动手不动口的人，倘若我们家招待不周冒犯了他，别说他的脑疾不是我治好的，就算是，恐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徐自参先前也听知府刘大人提起过这个脾性怪异的侄子，倒是没有怀疑徐小满的话，他脸上涌起失望之色，问：“他的脑疾，不是你治好的？”

　　徐小满摇头否认：“自然，连御医都没法子，怎么可能区区几粒香丸便痊愈？应当是寒山寺主持的功劳。”

　　徐自参扼腕叹息：“原还想为文成求一个白家族学的位子，既如此，便罢了！”

　　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徐文成抬起头，道：“爹，我不想读书了，让我回来帮家里做买卖吧！”他小小的身子站的笔直，头发一丝不苟梳在头顶，用一枚鸡蛋翡翠冠扣住，肖似李姨娘的长相格外俊俏，当真是个玉一般的小公子了。

　　前世徐文成便是个经商鬼才，只不过他是十三岁乡试未中之后方才开始跟着徐自参做买卖的，这一世为何这么早便有了这样的想法？徐小满心中微动，总觉得这人在憋坏水。

　　徐自参听了这话，面皮一抽，怒道：“做买卖有什么好？爹费尽心思把你送进桃华书院，是希望你将来争气，考个官回来！方能成为人上人，买卖做的再大，见了县老爷知府老爷，还不是得点头哈腰！”

　　徐文成紧紧抿着嘴唇，身侧的手捏成拳头握着，过了会儿，他道：“儿子不过离开三月，姨娘便挨了板子，倘若我常年在外读书，或许再回来就见不到姨娘了！”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眼眶已经盈满了泪花，声音里带着哽咽。

　　徐小满在一旁看的叹为观止，不能怪她上辈子被耍的团团转，这人十岁便会装模作样颠倒黑白，她那时怎会是他的对手！

　　徐自参本就偏心儿子，且心中颇为想念李姨娘的温香软玉，他心念一转，说：“李姨娘犯了错，受罚是应当的。念在她现如今将功抵过伺候你祖母，今晚便让她搬回小院罢！白日里再去老夫人那里便是。”

　　徐小满自然不会让徐文成如意，她道：“那莲雾该如何处置？她既已犯了那样的错，娘的院子里是容不下她的，不若爹将她抬做姨娘，与李姨娘同住萱花阁，平日里也有个伴。”

　　徐自参见女儿如此体贴，笑道：“也好。”

　　那日佛堂里的经历，他还时时回味呢。

　　徐文成嗔目而视，深黯的眼底充满愤怒，但长辈的的私事他不好多嘴，只好按捺下来。

　　当晚，李姨娘前脚搬回萱花阁，莲雾后脚就被抬进来了，萱花阁不大，统共五个房间，莲雾一来，便住满了，徐自参更是夜夜往那边跑，享受齐人之福。

　　***

　　徐小满躺在藤椅上晒太阳，浑身暖烘烘懒洋洋的，她右手食指与拇指捏着一颗黑色小丸子，举在眼前打量。青枝坐在一边为她慢慢摇着藤椅，毛毛趴在藤椅下方的空地上。

　　“青枝，小环那边，你确定交待清楚了？”

　　“姑娘放心，我已叮嘱她亲手把东西交给莲雾，莲雾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绝不敢不从。”

　　“嗯。”

　　徐小满懒懒地应了声，将小丸子丢进盒子里，盖上盖子，眯眼休息。剩下的，便由她们自己斗去吧，最好把徐府闹的鸡犬不宁，把徐自参闹得焦头烂额，她淡淡地想，心中毫无波动。

　　娘的胭脂铺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单纯的香粉开价不高，五两一瓶，普通商户人家的女眷也能够买得起，一来二往的，名声便传了出去。她琢磨着想把胭脂铺的名字给改了，以后专门卖香料，胭脂水粉什么的，就慢慢撤掉。她的胃口不大，能够把香料做到大燕朝顶尖，便心满意足了，贵精不贵多，东西杂了反而不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要入夏了。

　　白芷意早在一月前便与徐小满告别回了京都，还写信来告诉她自己与护国将军府的公子定了婚事，来年春天便出阁。

　　徐小满看着信件叹了口气，事情终究还是顺着原来的样子发生，也不知道这一世白芷意嫁过去，是好是坏。

　　她的香料在姑苏城里已经声名大噪，胭脂铺早已改名为香满天，小小的铺子每日进账上千两，比徐氏香料铺还翻了一倍，她琢磨着要再租赁两间铺子。

　　徐小满正想着店铺的事出神，一支箭突然由窗外射进来，稳稳地钉在她身后的柱子上，尖头上戳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徐小满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她跳起来往窗外看了看，只见枝叶茂密的樱树在风中微微晃动着发出簌簌声响，毛毛还趴在树下睡觉，连个鬼影也无。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伸手关上窗，转身拔下箭头，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明日寒山寺 银杏树 安魂香

　　徐小满：“……”

　　这白琅当真是个奇葩，好好叫人传话不好吗？非得射箭吓人，她有点气。

　　徐小满原本以为他与白芷意一同回京了，没想到竟还留在寒山寺，信中提到了安魂香，想必他的脑疾还没好。连寒山寺住持都无法治愈，想来他这辈子依旧是个短命鬼。

　　想到这，徐小满顿时不那么气了，两人上辈子同是短命鬼，这辈子便能帮上忙就帮一点，反正安魂香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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