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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跟踪者
一个月以前,也就是我被无恨这个疯子,带到东氏樟木箱子铺的那段时间,茸城西面的几口水井夜里总会发生咕噜咕噜的巨响。茸城西部有个特别的地方,就是驻守在四个城门的四口井。
坊间称“四眼井”,后来又演变成以麒麟为首的灵性井,何以这么称呼呢,原因在于茸城西部曾遭遇过一次屠城,这件事情,似乎是我爷爷的爷爷告诉我爷爷的,反正不知道是在慈禧老佛爷手里,还是在道光年间。因为一个出逃的王妃,让全茸城西部的老百姓陪葬,大部分尸首都是葬在城外的柳树下。但是有些士兵为了方便起见,直接偷偷的将尸体拖进了井中。之后谁都不敢住到有井的人家去,生怕自己被恶鬼缠身。但是这么多年来,夜夜凄凉的声响,总是搅得人难以入眠,可是谁都不敢管恶鬼的往事。
不过终究有胆子大的,比如这位叫做张生的人。张家三代住在四眼井边,从未遇到过什么恶鬼,好像天生就有镇压妖魔的能力。而这位柔弱的张家第三代:张生,找到我,他可不是为了所谓的篆书立说,反正我这个搞文字工作的,民国大龄女也不会对他有视觉上的吸引力。最让我恐惧的是,他找我,竟然让我跟踪一个人。
他给我来信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他的请求,只是因为我特别缺钱。第一呢,尽管樟木箱子的故事让我赚到了钱,只可惜就只有饱眼福的份,那笔钱第二天就不见了。家里丝毫没有被入室的痕迹,一向关键时刻仗义的无恨,早就被踢出怀疑对象,可是我没法保证K,自从无恨救出来以后,K的下落就不明。我知道他缺钱,一看他看钱的眼神,我就知道。第二呢,祸不单行,老家父亲在村子里赌债,然后找到北平的姑姑,却不肯帮忙。如果再不还钱,就得把父亲扔进茸城喂鱼去。这不正巧,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找到我,我便答应了。他要我跟踪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还未过门的妻子。
这天,我接到活,就开始各种忙乎。无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报纸,左右研究,他问我道:“沉湖怎么解?”
我心中暗暗窃喜自己知道,更是有机会嘲笑无恨一番:“其实就是在湖中自杀之意。”
我很好奇,无恨为什么这么问,看了报纸才知道原委,报纸上报道了一则关于沉湖尸体的事件。昨天夜里打捞的地方,正是前几月前打捞到无名浮尸的地方,更有好事之人,前几日看到了一个樟木箱子在附近水域出没。尽管我对樟木箱子故事的想象早就已经告了一个段落,但是似乎现实的故事还没有完。其实我跟无恨心里都很明白是谁操纵了这一切。只是这个人,早已没有踪影。
十月的早上,艳阳在茸城西部的温度陪衬下,还是显得有点温热,少了几分秋季的悲凉。这一日的无恨,打破了自己一贯的规律,早上竟然醒了。平日的时候,这个点他吃着早饭就睡着了,一定是我半托半抗的将他带到楼上的。今天倒是新鲜,不但没有吃早饭,正常时间点从床上起来,而且还主动跟着一块出门。
我一路看着他的反应,生怕他在半路哪一块地方突然倒地,呼呼大睡,但是他特别清醒。今个,我们在书生安排的路口蹲点。就在我们蹲点的正对面,是一户石库门的老式洋楼,但明显不是独门独院,而是几户人家占领一个屋。外面的衣服都撑着长杆,像过年挂肠子一般。我猜测书生妻子就住在里面,望着三楼靠街角的窗户外,晾着女人的蕾丝物件,玻璃窗里影子不断攒动,我预感就是这一角。然而,我们蹲点了一个上午,却不见一个人从里屋出来。
其实无恨傻乎乎的跟着我一块,丝毫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我们又准备干什么。他百无聊赖的依靠在墙上,焦灼的跺着脚。我戳了戳他,提醒他不要惊动了周围。没想到,我这一提醒,却点着了他的焦灼,脚步跺得更碎。我装作怒目的看着他,一副正经的样子,小声的在他耳边低语:“就是偷人的事情。”他诧异的看着我,我厚脸皮的迎着他的目光。
在这个三从四德还是主纲的年代里,像我这样的女子,该遭到多少人的唾骂呀。然而他的眼神里,除了诧异,似乎全无其他的色彩,并是一脸天真的问道:“人也能偷?”
我被无恨正经的疑问,差点噎死,说道:“就是有人墙外摘杏花。”
他似乎秒懂,脸瞬间变成桃红色。我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心里想果然是秃驴子。正在我所有的眼神都没离开无恨的时候,无恨戳了我一下,原来屋里有人出来了。
出来的是一女人,她身着讲究,淡绿色旗袍,红色细高跟。因为距离的原因,似乎看不清女人的面目,只听到里面院子,隐隐传来奶妈子的声音:“玉清,路上小心。”
这个名字,原本没有什么,只是让我听到了,刺耳不堪。为什么她也叫这个名字,那位可怜的姚家小姐,与我牵扯不清的字眼。这位同样叫玉清的女子,慢慢从屋子里走出来,没多久,一位男子尾随其后。
“他不是......”我吃惊的看着这名男子,他始终与玉清保持着一段距离,朝城区热闹处走去。我和无恨跟着他们的身后,无恨今天变得特别不安,不断小声碎念:“这算哪门子的事儿!”他吵得我的脑袋嗡嗡响个不停。
男子与玉清前往的方向是新新大厦。这新新大厦,大有来历,早在慈禧老佛爷手里的时候,从法国来的一个节度使,就开始建造了。可以说,如今这个是茸城的另一地标,更是全茸城第一高。现在,新新大厦是一个综合性的商城。民国十年,它很前卫,可以和当时法国香榭丽的商店街相媲美,拥有十几楼的高度。底下一楼是大型商品,一些化妆品、香包都有柜台。每一层楼的功能各不相同。一至五层大部分都以商品买卖为主,五楼以上就有酒楼、住宿等功能的区域板块。
一对看上去像情侣的男女,到全茸城最繁华的地方来,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但是最让我好奇的是,这个男的竟然就是张家书生自己。趁着书生去付款的时候,我与无恨佯装在女子依靠的化妆品柜台挑选礼品,我看清楚了她的长相,正是张家书生的未婚妻。为了避免让书生看到我们俩,我和无恨跑到了一楼的休息区。
“这到底算哪门子事情?好端端的应该是在睡觉的点。”无恨一脸倦意,我心里明白,他强忍着还不是因为从这个书生的身上,也许能挖出来一点事情。可是现在看了,真是被耍的团团转,哪有这种耍人的法子的。
原本,当我看到女子第一眼的时候,我就不打算赚这份钱,但是出于某种好奇的心理,我拖着无恨再次跟踪他俩。就在我们去休息区停顿的时候,他俩已经不知去向。要知道这家庞大的商厦,跟踪一个人,跟上需要怎么样的概率都是很难计算的。于是,我俩分头行动。
无恨接到“命令”,一溜烟不知去向,而我径直走进一旁的电梯,毫不犹疑地按下了顶楼的数字。说来也奇怪,人口如此涌动密集的商场,这一处电梯却几乎没有什么人,等我平静下来,才意识电梯里除了我,只有一个男人。
男人在电梯里划了根火柴,点了烟,空气慢慢变得焦灼,不断吸纳着霉味,最后整个包间形成了仙境之感。“这位先生,这里可是密闭空间,你这么抽烟不太好吧。”我没有朝着他说话,更别提正眼瞧着他,抽风了一样,似乎在跟踪人的时候忙里偷闲一般。不过,我说的话似乎很凑效。我听到烟灭的时候发出的子辣子啦的声响,“顶楼上没有你要找的人。”男人说完,就听到电梯叮咚一声,我看了看,原来是十楼到了,我本能的跟了出去,放弃去顶楼的想法。
开门的时候,发现十楼别有洞天,是一家非常古朴,但却隐藏着淡淡奢华的舞厅。不过确切的说,是一家酒吧兼容舞厅的场所。在茸城,我见过百乐门,夜夜声歌,那也就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小舞女在台上唱姜戈老呀,或者说是十四里铺那些总是放黑人爵士乐,卖不知道兑了多少水的XO的酒吧。这里是天堂的存在,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的眼神尾随着男人,他身材纤瘦,搂着一个微胖的女人,在舞池中扭动。舞曲是我未曾听过的探戈,一切都是新事物。我被这样的音乐,这样的场景吸纳,竟然忘记了我的正事。
穿过舞池,在略微黑暗的地方搜索着目标,一切落空,十楼没有我要找的人。可是,我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已倚在自助区域,吃着食物,好像是因为吃的太急,被什么东西给噎住的样子。我正要上前帮助这个笨蛋,却不料有人已经在我之前给他递了一杯水。那个递水之人,着一身西装,但是滑稽的是,他没有穿西裤,而是穿了一条像裙子一样的诡异的裤子,这种样式我曾听留洋的,那位混蛋表哥说过,英国人都流行这么穿,特别是在重大节日的时候,通俗的来讲,叫做裤裙。可是,我就是接受不了男人这么穿。看着他俩一脸腻歪的样子,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夺过那杯水。
“我不管,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出现,我受不了你俩站在一起。”抓狂般,充斥着我的男女之间道德纲常。无恨试图要从我手里夺水杯过来,但是我死死瞪着他。
“我,这是,要。。噎死的节奏呀,女侠饶命。”而一旁,这个我曾经救活的男人,正在悠闲的喝着咖啡,“我们又见面啦!”K就这样和无恨都是神出鬼没的人,但是唯一和无恨不一样的地方,K永远都是这么淡定,永远都不知道他内心的世界是什么。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其实,我刚想开口问,此时,被一高亢的声音打乱。
“接下来,让我们今天会场的女主角,为我们演唱一首歌曲。曲子前奏缓缓响起,女主角慢慢走上台前,追光灯打到话筒所在的位置。只见一位高挑的女子,随着音乐,微微摆动身体。“这不是......”
我看着台上的女子,差点喊出声,被K捂住了嘴。K在耳边低语着:“一切他都掌握着。”可恶的无恨,全然就是个白痴,还在吃着甜点,什么音乐,线索,好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女子开口唱起歌曲,突然女子停顿了一下:“不好!”无恨自己嘀咕着,顺手将手中吃甜点用的叉子,扔向台上的女子,舞池中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子身前的话筒瞬间被飞来的叉子,一分为二。众人才发现异样,说来也奇怪,叉子根本没有划到女子,但是她几乎是与话筒同时倒地的。
舞池中男女惊恐的呼喊着,四散离去。我看着无恨,无恨还耸耸肩,一脸无奈的看着我,他满嘴都是刚刚巧克力蛋糕的渣渣,活脱一个大小孩。K轻笑着,拍拍无恨衣服上的蛋糕渣渣说道:“看样子你的技术不赖呀。”
K凑近无恨说了一句,我试图想要偷听,因为周围混乱的环境,根本听不清楚。话毕,K一把将我拉走,我焦躁的望着无恨,可是此时的无恨脸突然沉了下来,只见他朝着女子身后那个伴奏的大提琴手跑去,我想甩开K的手,但是怎么也逃离不了:“等等无恨,他还在里面。”K不理会我,硬生生的把我塞进电梯里,可是K却没有跟我下来,只丢给我一句话:“到了一楼,一直往外走,不要回头。”电梯门缓缓关起来,K向我做了一个迷一样的微笑。电梯里只听到外面杂乱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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