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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礼
秦磊办完差事回到陆公馆。
唐时眉飞色舞地跟他说起杨思楚,“他娘的真是见了鬼,虎子是一点戒心都没有,喂它什么吃什么,比老魏说话都管用。这不操*蛋吗?不过……”唐时脸上浮起一抹别有意味的笑,“这娘们模样是真不错,笑起来有酒窝,不知道酒量怎么样。我觉得她比先前那位受看,你觉得呢?”
“行了,”秦磊沉声打断他,“说话注意点儿,张口娘们闭口娘们的。再说人家姑娘好不好看跟你有个毛关系?”
唐时“嘿嘿”笑,“跟五爷有关系就是跟我有关系……哎,你说五爷到底有没有想法?”
有没有想法呢?
秦磊思忖着,五爷跟杨小姐总共见过两次,头一次在长兴街,一句话把杨小姐吓跑了;再就是刚才,只“嗯”了一声,五爷能有什么想法?
可要说没想法,之前特地让人把车夫陈安收拾了,刚才打发他送文件时说了句,离枫叶街不远。明摆着,是觉得天太热,提点他送杨小姐一程。
五爷对杨小姐确实挺特别的。
又想起杨思楚。
人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温柔中带着股清甜,那几声“秦大哥”叫得他心里熨帖得不行。
比苏心黎的性情要好。
秦磊头一次见苏心黎是两年前,陆靖寒还在军政部陆军医院住院。
苏心黎在医院陪了一周,天天唠叨着要将陆靖寒送到伦敦国王学院医院诊治,说那里有X光可以进行开颅手术。
老太太范玉梅跳着脚反对,好端端的脑壳子撬开了还能活命吗?
主治医生吴大夫说病情尚未稳定,也不建议长途飞行,最好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说不定淤血会自动吸收。
苏心黎见提议不被采纳,悻悻地走了。
第二次是去年夏天,就在畅合楼,苏心黎和陆靖寒在屋里聊天,秦磊避在院子里,听到苏心黎高声嚷,“既不能跳舞,又不能骑马,只能待在屋子里干坐着……日子过得这么无趣无味,我一天都受不了,想想以后几十年,还不如去死。”
接着是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苏心黎推门出来,陆靖寒在后面伸长了胳膊去扯她的手。
苏心黎用力甩开他,“你抓疼我了,手上全是茧子。”
陆靖寒便松了手。
他常年推轮椅,手掌确实较以前粗糙许多。
再然后是今年,因为商议退亲,两家要拟定体面的说辞,要退还之前的信物,秦磊陆陆续续见过苏心黎好几次。
有一说一,苏心黎比杨思楚生得更加秾艳,是在人群里第一眼就看到的那种耀目的美。而且家世也好,所以就有些眼高于顶的傲气。
对于陆靖寒身边的侍卫,苏心黎从未正眼看过。
***
杨思楚考虑好几天,终是想不出来该如何答谢陆靖寒,倒是趁上会计班的时候去裁缝铺把秦磊的衣裳做出来了。
做的是件长衫。
因为她没有秦磊的尺寸,没法做制服,而长衫略肥一点或者稍短一点都能穿,且工钱更便宜。
她跟王义琳说平日多承表兄照顾,想借表兄谋了新差事的机会表达一下谢意。
王义琳和裁缝热心地帮她挑选布料、确定衣裳式样。
连工带料共花了七块钱。
裁缝很会做生意,还打发自家小儿子将衣服送到了陆公馆门房老范那里。
秦磊拿在手里却感觉像是捧了块烫手的山芋,颤巍巍地捧给陆靖寒过目。
鸦青色的棉布细密厚实,袖口搭配着荼白色宽边,很雅致。
而且用熨斗烫得笔挺顺滑,似乎还熏了香,隐约有股清甜的栀子花香。
唐时撺掇他,“磊哥穿上试试。”
秦磊觑着陆靖寒面色,推辞道:“浑身汗渍渍的,别试脏了。”倒是把衣裳贴在身上比了比大小。
陆靖寒扫两眼,发现盘扣并不是常用的一字扣,而是弯成蝴蝶状,看着少了些古板,唇角不由弯了弯, “衣裳做得不错。“
目光略过衣裳投向书案上的字条。
字条非常简单:秦大哥,承蒙大恩,微薄之礼,略表谢意。落款一个“杨“字。
字写得并不算好,间架不匀称,笔划间的承转也不顺畅,只胜在一个工整,看着还挺顺眼的——就像她的人。
纤纤弱弱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仿似静花照水,那双大大的杏仁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眸乌漆漆黑亮亮的,藏着莫可言说的情绪——有眷恋、求肯、甚至还有些许悔意?
陆靖寒自嘲地摇摇头,只见过一两面的小姑娘盯着看几眼,怎么就解读出这许多意思?
但是,他忽视不了内心的感觉。
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可仔细数算下来又确实不可能。
况且,见过如何,没见过又如何,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陆靖寒抿抿唇,默不作声地推着轮椅往外走。
秦磊见状,连忙把衣裳塞到唐时手里,大步跟了出去。
而杨思楚面对几乎空了的钱匣子,长长叹口气。
她手头只有三块多钱,要留着下学期买书本和笔墨文具。
好在这份天大的人情总算还了,不用总惦记着。
而且隔天就是会计培训班的最后一次课,以后就安安分分地在面馆帮忙,不用花费电车票钱,也不用交际应酬了。
随着培训班课程的进行,同学之间日渐热络,每次总有人请客冰激凌或朱古力。
杨思楚不好意思总吃白食,便买过两次水果点心,这笔钱花得她很是肉疼。
最后一次上课,杨思楚特意打扮了下,穿了件月白色的竹布旗袍,旗袍到膝下两寸,下摆随意地撒几片绿色竹叶,两边开衩开得小,露出一小片白净的肌肤。
头发没有梳成惯常的麻花辫,而是挽了个纂儿用银簪固定在脑后,还带了对耳钉,也是银质的,小小的一对,贴附在耳垂上。
伯母陈氏不住口地夸赞,“阿楚真是漂亮,这样一打扮看着像大人了。”
“本来岁数也不小了,”廖氏看着玉簪花般娴静娇柔的女儿,心底有种与有容焉的自豪,随后又嗔道:“晓望街卖茶叶那家的三姑娘跟阿楚同岁,去年腊月成的亲,前几天看到她,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婆家是后头卖羊脸的武家,隔三岔五给老丈人送羊骨头……阿楚已经十七,要是这两年能说定亲事,毕业就能成亲,否则稍耽搁就往二十奔了。谁家的姑娘二十岁还不结婚?”
陈氏笑道:“咱家闺女的亲事还用发愁?以前是你藏着掖着不松口,若是你放出风要说亲,上门求娶的还不挤满了晓望街?”
这倒也是,从前年开始就没断了人到面馆打听杨思楚的亲事,廖氏都以年纪小给推了。
可周遭大都是挣辛苦钱的小本生意人,廖氏舍不得闺女嫁过去吃苦受累,一门心思想找个当公差的体面人家。
妯娌俩讨论得热火朝天,杨思楚不爱听,朝她们挥挥手往晓望街去坐电车。
最后一课,Vinsen进行了测试,然后颁发结业证书,还请了照相馆的师傅给大家照相。
照片要过五天才能冲洗出来,回头仍旧到合泰大厦这边来取。
照完相,大家互相告别,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儿。
培训班的彭竹青请三位女学员吃午饭。
杨思楚本不想去,可平常总记挂孩子的马晓菲都答应了,她似乎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四人就在长兴街吃鲁菜。
等待上菜的时候,王义琳指着结业证书上的印章,笑道:“有了这个,证书就值钱了。”
证书上盖着杭城商会的大红印章还有Vinsen的亲笔签名。
彭竹青怕杨思楚不明白,解释道:“商会辖属的工厂和公司都认可这个印章……杭城的几家银行也认Vinsen。”
马晓菲也笑,“花了二十多块钱呢,必须得管用。不知Vinsen从中赚了多少,照我来说,每年他只讲课就足够吃穿花用了。”
彭竹青道:“这才多少钱?他不靠这个谋生,这次是因为信诚商贸的老板诚心邀请……咱们是捎带着教的。当然,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跟着上课。”
却原来,李文森这么有本事。
开学后一定要请程少婧吃顿好饭,感谢她从中介绍。
杨思楚正思量,彭竹青已经跟餐馆要了当日的报纸,和王义琳讨论哪些公司的待遇好,哪些公司虽然名气大,可职员的薪水并不高。
杨思楚见他们聊得投机,悄声问马晓菲:“彭先生是不是对义琳有意思?”
“什么呀?”马晓菲捂着嘴笑得几乎打跌,“你这叫当局者迷,彭先生对你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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