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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
舒爸爸送舒平上火车,等车的时候父女俩聊起各自的生活,都是一言难尽。舒爸爸不喜欢广州的生活,但为了大女儿,还要咬着牙坚持。
舒战是个耳根子硬的,不太听别人的,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爱说些伤人心的话。舒妈妈有时候唠叨的烦了,两个人就蹡蹡。她也知道父母这么大年纪辗转到南方适应的慢,每天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干最累的活,很辛苦,事后想弥补,但又顾及面子开不了口。
舒爸爸还好,生了气就出去玩玩转转散心,回来该吃吃该喝喝,再怎么都是自己亲生的,总不能拉过来打一顿吧,都这么大姑娘了。舒妈妈心眼小,一点小事儿在心里憋好几天,舒战来回这么几次,母女感情很受影响。现在舒妈妈死活不想再去广州,宁愿一个人在家守摊煎饼。
“你妈从小疼你,去劝劝,你大姐现在需要人,家人不帮忙怎么行,等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舒平点头应承,“爸,表哥表嫂在那里干的怎么样?”
“你表哥还行,干活挺下力气,你表嫂人想法比较多。”
“那你可得看紧了,我姐的网店不知道能不能开起来,档口的生意一时半会不能丢下。如果表嫂人不行,找个借口让她回去,换个人过去。”
“这样做不好,毕竟是一家人。”舒爸爸心里跟侄子很亲,有机会也想拉他们一把。
舒平没舒爸爸这么想当然,但也理解他的心情。到北京后把行李打开,过年给妈妈的钱又被偷偷塞回来,舒平早就猜到这么个结果,家里每个人都觉得她赚的少,想照顾照顾她。
“不要算了,明天存银行。”舒平觉得发了笔意外之财,还挺高兴的。
舒平上班前一天回北京,很多人已经提前到。于欣欣听到声音,高声喊她过去。年前长辈给她买了婚房,是个二手的精装修大房,北三环的位置,开车二十分钟到单位。
“衣柜我腾出来了,自己拿吧。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用的着的东西,也一块拿走。”于欣欣卧在床上,双手摸着小腹,安详温柔。
舒平看看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吃惊的问,“这些都是要仍的么。”
“对,都不要了,以后再买新的。”于欣欣点头。
舒平看着有些心疼,但不是自己的东西没法表达意见,“欣欣姐,婚礼办完了么?”
“办完了,照片没带过来,留在房子里了。”这种仓促的婚礼与她原来浪漫的想象不符,所以也懒得看。
“那你两地分居,家里来人陪你么?”
“我妈和婆婆都可能来,还要再请个保姆,暂时凑活着吧。”于欣欣现在过得糊里糊涂,都是听大人安排。
“那你以后的日子好过了。”舒平觉得有这样靠得住的父母,基本不用于欣欣操心,简直天下难寻。
“什么啊,我都愁死了。本来有个基层调研的机会,全泡汤了,不知道领导怎么想我。”于欣欣记挂的是自己的工作。
“工作的机会每年都有,小宝宝可不等人。”舒平跟于欣欣聊了会儿,感叹投胎也是门技术活。
春节后的工作按部就班,舒平已经摸清楚些门道,何会计从海南回来,精神状态极佳,每天还多上一个小时班,对她的要求也更加严格。
王姐春节前教训了她一顿,两个人的关系降到冰点,谁也不理谁,年后她改变了策略,有机会就给舒平找活干。舒平试用期没过,仍然处于弱势地位,心里再不舒服,但面上不显,让干什么干什么,而且干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两个人私底下的较劲最终以王姐到兄弟单位交流一年结束。走的那天,舒平站在资料室的窗户边,看她满面笑容与同事告别,目光深沉。合同工获得这种交流机会一般意味着即将获得转正的机会,王姐能不高兴么。但谁知道呢,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或许到王姐这里,交流就只能是交流。
王姐走了后,从下级单位借调了风风火火的黄姐接替她的工作。舒平对此无感,与她来说不过是少个人刁难而已。她已经学会了不轻易判断人,表面和颜悦色背过身就给你找麻烦的人可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
于欣欣走之前,笑嘻嘻的透漏给她条消息。去年她因为申请表的事情被人事处为难,好几个人都知道,当时还给她出主意。乍听这事儿不是王姐背后使绊子,为难她的另有其人,舒平有些受不了。但具体是谁于欣欣没说,她也没问,先记着啊,以后再说。
“过来看看这个税务单据。”何会计不想看她满腹心事的样子,找个借口转移注意力。
“我现在看谁都像坏人。”舒平闷闷的说。
“那又怎么样,难道就不干工作了。”何会计年纪大了,看不上年轻人突如其来的伤春悲秋。
“就是突然感慨一下。”舒平笑笑,该加班加班,该写报告写报告。
李美茹也要搬出单身宿舍了,走的时候有几个浮华的朋友陪着,不帮忙收拾东西,东凑凑西凑凑的瞎看。这些人大多年轻,嗓门都不小,跟李美茹一样满身名牌,有的还带着酒气。
看到这简陋的十几平方的空间住着两个人,一个高抬头染着灰色头发的少女站在门口不屑的笑,“李美茹,你就住这种地方啊?还没我家的狗窝大。”
“这地方啊,你想住都住不进来,”李美茹脸发青,说话少见的不客气,收拾东西的手气的发颤。
“谁稀罕啊,房间里连个卫生间都没有,你们不会上厕所都要排队吧?真恶心。”那女人的嘴很够呛,门口看热闹的张晓雯都听不下去走了。
“少说话,过来帮忙收拾东西?”一个要上挂coach腰带的男人笑着训斥一句,熄灭了即将爆发的战争。
“嘁,这是什么,乡村非主流?”“灰鸽子”指着舒平的被子哈哈笑,“我以为这东西是东北炕头的特产呢,没想到部委大院里也有。”
“别笑了,菜叶子沾牙上了。”舒平指了指“灰鸽子”的嘴,“你出门不照镜子么?”
空气一下凝固住了,有几个人笑出声,灰鸽子憋了个大红脸,眼看着就急了。
“囡囡,你先下去到车里等,我帮美茹收拾好东西就下去。”coach男转身对舒平道歉,“对不起,她年纪小,有些不懂事。”
“没关系,”舒平对这些人无感,站起来准备离开给李美茹腾地方。
“李美茹,这谁啊?”
“我同事,脾气挺大的,你们别招惹她。”李美茹遥远的声音传来,舒平心里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李美茹是受欺负的那个呢。
在电视房呆了大半天,舒平觉得李美茹应该走了,慢悠悠的到外面街上买了份炒面,提着回宿舍吃。宿舍的地上已经收拾干净,舒平想想这地方以后这里就住她一个人,心情很不错。哼着歌刚坐下,看到桌上多了瓶香水,边上还附上一个道歉的小纸条。
“有钱人呐,”舒平虽然不了解香水的牌子,但能让李美茹带到这地方的人,应该是下了心思交往的。
“任何时候都少不了拿钱砸人的主儿啊,真是让人讨厌。不就是女孩子之间的小口角么,弄得这么大张旗鼓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懂礼貌么?”舒平怀着鄙夷的心情吃饱饭,找了根扎头发的红绳吊住香水瓶绑在卫生间的门框上,当清洁剂用。
“这就叫香水与臭味齐飞,名牌共蹲坑一色”舒平歪头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心情大好,拍照留念。
舒平抽空给妈妈打电话,最后提醒她一句。如果舒妈妈坚持一个人在南城卖煎饼,二婶就可能去广州帮忙。这俩妯娌从年轻就不对付,舒妈妈怎么可能让弟媳妇鹊巢鸠占,反复思量之下,决定再去南方干几年。
舒战打电话跟她道谢,舒平劝她对妈妈多点耐心,“本来心里就爱存事儿,你在榔头杠子的说一通,她肯定受不了。以后多说点好听的,经常给她买点穿的戴的,妈妈很容易哄的。”
“就你心眼儿多。”能帮忙把舒妈妈劝服,舒战很高兴,“等网店弄的上了轨道,我就带他们去香港逛一圈,这也算出过国了吧。”
“那当然算,我都没去过香港呢。咱妈就吃这一套,你时不时摆摆困难,让她觉得你离了她不行,她就踏实了,说白了,就要寻求一种认同感。”舒平录视频录习惯了,经常说些上档次的话。
“知道啦,知道啦,这次谢谢你了,舒小抠儿。”一个家里几个人,不同时候也需要充当不同的角色,舒平现在的作用就是充当润滑剂。
舒爸爸在老家联系了一个常在北京接活的装修队,三月初开始动工,一个月的时间把房子收拾好,装修完了通风一个月,期间舒平又在网上买了些二手家具填进去,挂到中介出租。
这些事情都是身在广州的舒爸爸操心联系,装修款也是他付。舒平开年清闲了没多久,开始忙着写报告。周处觉得前面的欠账既然已经理清,那就应该让上级领导知道他的成绩。报告是舒平执笔写的,改动无数次后,变成周处交给大领导的工作汇报。
大领导很重视,专门抽时间听情况汇报。舒平又接到命令,忙不迭的把报告改成ppt,最后周处拿着激光笔侃侃而谈半个小时,变成了他的成绩。
部位的工作就是这样,自上而下的金字塔,每个人都想做出成绩,努力往上爬。作为塔底最低的一层,舒平做的就是为人增砖添瓦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可避免的被戴上某牌某系的帽子,成为其外部或者内部的一员。
大领导听完汇报后,过了好几天没有反馈,周处忐忑不安的等了几天,上级部门派审计人员进行审计。周处傻了眼,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把整理好的报表和原始资料都交上去,舒平跟何会计被请出资料室,审计的人封闭办公。
何会计第二天请假回家休息,舒平一下少了主心骨,每天坐在工位上忐忑不安的等电话。徐文峰被任命为对审计部门的联络人,资料室需要什么都是通过他交接。
就在这种紧张气氛里,村长大爷竟然找她帮忙辅导一个考公务员的孩子。
舒平挤出一上午的时间,倒了好几趟车,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见到了一个庞然大物。
“你就是家里给我找的辅导老师?”坐在酒店大堂宽敞的沙发上仍显憋屈的大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对,来之前说了,我只有半天时间给你辅导,要不现在就开始?”舒平转头看了看,这根本不是学习的地方,“换个清净点的地方吧,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太方便。”
“工作证拿出来瞧瞧。”
“工作证?我没带。不是,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
“不拿工作证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子啊。”这胖子说话挺不客气。
舒平没工夫跟他扯皮,电话打给村长大爷让他解释。胖子有些嫌弃的接过她的手机,颤着肚皮靠在沙发上,还摆摆手让舒平一边去。
舒平笑了笑,这世界真是人才辈出啊。不知道那旮旯钻出来的一坨坨,都能到她面前装二大爷。
“哎哎哎,那个舒平,你过来。”大胖子确认了她的身份,拿出来个录音笔,“说吧。”
舒平本来还做了点准备,看着人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打算敷衍了事,“笔试题目很简单,只要细心就能得高分。仔细分析往年的考试侧重点,就会发现几个规律......”
舒平向上三十度望天,嘴角带着笑容。对面那胖脸太碍眼,就当那是张乐的劣质摄像机。她拿出网上录像的心态,呱啦啦讲了两个小时。
“行了,大概就是这些,只要临场不紧张,把学过的东西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肯定很有希望。我下午要加班,咱们就到这里吧,预祝你成功。”舒平站起身,拿起包要走。
“我定了餐,一起吃个饭吧,这里的龙虾是早上刚空运来的。”胖子困难的扶着沙发站起来,边说边喘气,舒平真怕他憋坏喽。
“谢谢,我还忙,就不麻烦了。”舒平忽略了眼皮子底下肉呼呼的胖手,紧走几步出了酒店,给村长大爷发短信说任务完成。
晚上村长打电话来解释,原来胖子的什么亲戚要在老家镇上投资,几个村挣破了头,他辗转打听到胖子的事情,就出了这么个招。
这个理由让舒平觉得今天受罪受的值,不管村长想的事情能不能成,她也算为家乡人民做了贡献,对得起挂在村里的大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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