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村里有个姑娘

　　何琼琼，太厉害了。
　　苏沐秋发自内心地这样觉得。
　　她竟然能从床底下地板砖缝里扣出半年前掉的感冒药片。
　　何琼琼则理直气壮接受了少年的赞叹，并从沙发床垫子底下掏出半块仿佛八二年的枣干。
　　兴许是因为小时候在家经常帮忙干活，别的不说，整理打扫方面她可是一把好手。
　　从苏沐秋家出来往回走，挺晚才到家。好在她妈跟后爸一向晚归，家里就一个周小成。
　　白天学校闹得动静挺大的，周小成守在家干等人也不回来，都快急哭了。好不容易等着了，却看见便宜姐姐一身狼藉，给小孩吓够呛，当场哭出鼻涕泡凑过来想关心。
　　却被何琼琼抢先威胁了一通。
　　“我只是摔了一跤，学校的事不许告诉我妈。听见没有！”
　　她还以为清洗一下能混过去。
　　周小成自然不会多说。但她那一身伤，谁看不出来。第二天早上直接在饭桌上，就让她妈一通数落。
　　“上次前转学为的什么不记得？又出去找人打架，你自己作贱自己有什么用？我是缺你吃还是少你喝，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在老家做的那些事还用我跟你一件件说吗？打架，骂人，还乱画咒人家邻居……”
　　“是她们先骂你的。”
　　何琼琼低头，淡淡开口打断女人的责备。
　　继父从不会干涉她们母子吵架，饭厅里一时寂静得只剩下汤锅沸腾的声响。
　　她喝光碗里的粥，拎起书包。不再去看面露难色，哑口无言的妈妈。何琼琼径自出门，把这古怪的静谧抛在脑后。
　　难得准时上学。
　　这场由漂亮小姑娘引起的风波，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大龙那帮人虽说依旧小肚鸡肠，老惦记着再收拾她一顿，可何琼琼常跟自己班的差生混，轻易不单独行动。多几个仇家，对她来讲似乎不算什么。
　　令人在意的是，通过这件事，她好像多了几个……该说是朋友吗？
　　何琼琼感到有些纠结，还有点不好意思。怪别扭的。
　　自从那天被打然后稀里糊涂上人家里帮忙收拾，苏沐橙便对她热情起来。她们两家住得其实不远，上下学路线也有重叠，甚至她每天路过的小巷子，就在苏沐秋常驻网吧附近。所以也就导致他们见面的几率大大增加。
　　苏沐橙会很开心地和她打招呼，手里有什么好吃的糖啊果啊的肯定会分她一口。上学遇见也会和她一块走。何琼琼头回被可爱的小姑娘这么欢迎，无措之余还有点窃喜，也就慢慢跟她熟稔了。
　　弄得周小成直生闷气，控诉她凭什么对别人那么好，对他就爱搭不理。
　　此外，就是苏沐秋和叶修。
　　一开始，何琼琼搞不明白那冤家到底叫叶修还是叶秋，怎么还两个名字。后来依旧不明白，不过也习惯了。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之间啊，如果互相不对付，那么不管怎么相处，该不对付就是不对付。
　　何琼琼跟叶修便是如此。最初印象太差，之后相看两厌。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言不合就互呛。
　　而对于苏沐秋这位年龄相仿的少年，何琼琼更多的是一种佩服。
　　他比叶修要活泼一些，严格来说这两个人虽然宅，但都不是什么老实孩子，好在也都不毛燥。
　　叶修肯定是好人家出来的。说话带着北边的口音，幸亏年少没修炼成精。行事作风尚锋芒毕露，好的坏的都表达很清楚。相处相处就能感觉到，即使成天窝在小地方，见识眼界也和同龄的他们完全不一样。
　　苏沐秋看起来则更符合何琼琼心中，对这里人的印象。是在这个温柔的城市里，长成的温柔的人。自信，乐观，偶尔还有点骄傲翘尾巴，但不讨厌。
　　少年带着妹妹，还未成年就担负起了两个人的生活，即使生活艰难也没让妹妹辍学，说出去分分钟就要上电视的好么。
　　更让她惊讶的是，对于这种常人眼里的苦日子，苏沐秋似乎完全不觉得苦闷。他会因为多赚一笔钱兴奋不已，也会为妹妹突然要交学杂费抓耳挠腮。他喜欢游戏，也喜欢通过游戏获取利益。让自己和妹妹得以温饱，对他来说就像攻克了超难的游戏副本一样，很有成就感。相依为命脚踏实地的生活，也让他觉得温馨。
　　他简直通透得不像话。清澈得像一汪水。
　　那是生活最真实的样貌，他们都很容易满足，也很享受一点一滴的快乐。
　　何琼琼后来经常去苏沐秋常驻的网吧玩，看多了这对兄妹的每日相处，她就总觉得，这才是家人该有的样子吧。
　　可若要叫她回去，活跃又贴心的面对妈妈后爸跟便宜弟弟……
　　对不起，真的做不到。
　　完全做不到。
　　总之，见面次数多了，何琼琼跟这对兄妹越来越熟。对于何琼琼，叶修是采取的相安无事，偶尔嘲讽态度。相对于他，苏沐秋要和善得多。不仅会主动和她打招呼，有时候还会过来看何琼琼在玩什么。
　　“诶，何琼琼你不玩游戏吗？”
　　彼时何琼琼难得没跟狐朋狗友扎堆，星期六，她一般没人约就自己出来泡网吧。
　　海绵宝宝她都看两遍了，最近在重温猫和老鼠。
　　如果一个人，她有时候会选择跟苏沐秋他俩坐在一起——旁边有空机位的话。毕竟身边有认识人总比没有强。
　　副本刷完，苏沐秋起身活动手指骨，一边把手指掰得咔咔响，一边问她。
　　“游戏？”闻言，何琼琼瞟他一眼，再看回屏幕上的Q Q农场界面，继续种土豆。
　　“这不算吗，那我就没玩过。”
　　眼尖地发现苏沐秋另一边的叶修似乎要开口，何琼琼赶紧打住，“你别说话。”
　　苏沐秋一愣。
　　而真正被打断的叶修则乜斜她一眼，慢条斯理反问，“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反正肯定不是啥好话。”何琼琼白他，又看向苏沐秋，“没事你继续。”
　　这么些日子，苏沐秋也习惯了这两个人互怼，看他们呛声完后丝毫不受影响。
　　“哦，我是说，不玩点什么吗？你看，你每次来除了看动画片，就是种萝卜……”
　　“或者土豆。”叶修帮腔。
　　“对……除了萝卜就是土豆，多无聊啊，不玩点别的游戏吗？”
　　“有那么好玩吗……”
　　虽说不是不知道他们玩起游戏有多疯，但何琼琼始终不能get到其中的点。
　　一堆人用乱七八糟的特效互殴，真的打中了吗？副本怪物那么大，玩家角色的剑那么小，怎么就能砍得动？
　　苏沐秋连连点头表示，好玩，当然好玩啦。“你想玩什么，我都能带你啊。”
　　说这话时，少年微微扬头，有点小自得的样子，特别有精气神。这让何琼琼一时不忍心再说出什么不喜欢的话。
　　只想着回头研究研究，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游戏好了。
　　十月下旬，有天晚上何琼琼跟朋友出去给某某过生日。离琼琼家两条街那么远，有个老宋串吧，一帮半大孩子像模像样弄了堆烤串，要了两扎啤酒。
　　来这边第一次被邀请参加活动，她还感觉挺新奇。只不过饭桌上基本都大同小异，酒过三巡趁着他们混闹，何琼琼跑出包厢，上外头来看老板烤串。
　　不唠不知道，一唠嗑才发现，原来两个人是老乡。热情的老板当即要送她两个烤猪腰子，被她拒绝了。
　　不能白要人东西，但也不想弗了人家好意。于是何琼琼愉悦地开始蹲旁边给老板打下手，顺带偷学艺。说好为老板帮忙到十点，就能自己烤五对儿鸡翅带走。
　　老板新弄的草莓味烤翅，据说每个小孩子都喜欢。
　　也是因为正站门口，所以当那一行三人走来时，一下子就看见了正热火朝天往肉串子上撒孜然的何琼琼。
　　双方碰面，都很诧异。还是活泼的小沐橙率先开心凑过来，问她怎么在这。
　　抹了把脸上的烟灰，何琼琼也呲了呲牙，问他们，今天怎么来外头吃饭？
　　这可不是她多心，因为据她这段时间的了解，这俩少年很少出来吃饭逛街，她陪苏沐橙给他们送过好几次饭。
　　苏沐橙一下子就乐开了，说，“哥哥过生日，来庆祝！”
　　何琼琼惊诧，望向她身后的少年。“今天生日？”
　　少年脸上仍带着笑意，摇摇头，说不是。“我生日已经过去了，今天刚结账，过来把饭补上。”说完还笑嘻嘻地跟妹妹对视了一眼。
　　何琼琼秒懂。他指的结账是在游戏里给人代练完成后算钱。估计是忙活好几天手里终于有了余钱能出来玩吧。
　　没去搭理另一个瘦削身影，何琼琼随意招呼两声，继续忙活。
　　苏氏兄妹加上叶修，三个人难得出来吃一顿，等进屋再出来时，已经很有一段时间了。
　　何琼琼那群朋友早已经吃饱喝足转移阵地去唱歌，但她没去。跟老板聊了会天儿，帮点儿忙。随后坐在门口椅子上，守着块雨棚边缘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不紧不慢地掏出根烟。
　　那三个人进去时兴高采烈，出来时依旧开心快活。苏沐秋在前头被妹妹推着，一出门，下意识往烧烤架那看了看。
　　没等看见人，先被何琼琼给叫住了。
　　“哎！”
　　听见声音，苏沐秋站定。就见阴影下，那个留着不伦不类狮子头的女生起身，向前几步走进灯光里。
　　霓虹灯招牌一闪一闪，映得她那头紫毛也跟着变了色，怪刺眼的。
　　闻到她指尖香烟的味道，叶修忍不住拿舌尖顶了顶上牙堂。
　　何琼琼一手夹烟，一手把一直攥着的塑料袋递了过去。
　　“这个给你，拿家去吧。晚上玩游戏当夜宵。”
　　塑料袋里，用锡纸包得好好的，看不出来是什么。苏沐秋愣了下，下意识举手在胸前做了个投降似的手势。给何琼琼逗笑了，拎着东西继续往前递了递，说，拿着吧，鸡翅。
　　“就当生日礼物了。来沐橙拿着回去吃。”
　　沐橙倒是大方，抬脸瞅一眼哥哥，顺势接了过去。甜甜地道谢。
　　苏沐秋这才反应过来，倏地放下手，又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少年眼底一片通透，波光潋滟，不安眨眼的样子，看起来颇为无措。
　　“这怎么，好意思。谢谢……”他扭头看了下好友，对方轻嗤了声，倒也没说别的。
　　“不用谢。”何琼琼掐腰站着，笑得很直爽，随口打趣着，“生日礼物嘛，我也给你补上。”
　　这回，苏沐秋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还是第一次，从妹妹以外的人手里，拿到生日礼物。心里隐隐的开心，还有点说不上什么滋味。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而且还有点凉了……
　　道别后，三人往家走。还没走几步，略微踌躇的苏沐秋便自然落在最后。他看了看前方乐乐呵呵大步流星的妹妹和好友，又忍不住回头。
　　女生在跟他们摆过手后，重新坐回了吗原处。
　　翘着腿，悠哉悠哉捏着烟。黑灯瞎火看不太清，只那一点红色星火，在夜里明明灭灭。
　　让人总觉得和白天的她不一样，不冷，不硬，也不乖癖。
　　却有几分安静和寂寞。
　　“哎，何琼琼……”回过神时，他已经脱口而出。
　　顶着看不清的，那姑娘的目光，苏沐秋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着些释然。
　　他笑了笑，对她说，“别抽烟啦，早点回家吧。”
　　说完也不待人反应，便转身离开。
　　徒留一个纳闷的何琼琼，瞅了眼手里的烟，挑眉。不解地挠挠脑袋。
　　“诶呀——”
　　虽然有点不明觉厉，但思索过后，她还是扔掉了烟。轻快地跃起身，帮忙数签子去。
　　今晚上遇到投缘的老乡，还学会了烤鸡翅。她也是真心情好。
　　这是在被朋友，关心吗？
　　脚步微停，何琼琼顿了顿，手指尖挠了挠脸颊。禁不住露出了点笑模样。
　　是来这边的朋友。
　　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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