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混沌纪事：神州奇情劫

　　“在外面养个芳草的替代品……你说峥荣不会真的那么渣吧？”
　　“这可难说。”
　　“你猜她头发什么颜色？”
　　“金色？”
　　“哈？”
　　“随便猜的，反正应该不至于还是粉色，因为太像了显得很假。”
　　纳措家的布置着实有点吓人，四周挂满的不是各种动物皮就是各种动物头，全都栩栩如生，想是把捕猎的敌人尸体做成标本挂着炫耀。
　　为了转移那种恶心感，我只好不断跟歧流聊轻松的话题。
　　说起来歧流的‘隐’真是个厉害的东西，不仅形象气息，连声音都可以完全掩盖，我说话那么大声，一个个守卫侍女完全没任何反应。
　　本以为如果真有这人的存在，她必定被藏得很隐秘，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没想到歧流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进门没多久就指着一个房间说，是那里了。
　　“你怎么知道？”
　　“莲晶夫人为了方便我为她办事，给了我不少光明丸……”
　　“……那是啥？”
　　“她的属性是‘明’，跟我的‘隐’相对。‘隐’可以隐藏一切，而‘明’则是照彻万物。光明丸就是用她的‘明’做成的，轻轻一照，一切事物本相无所遁形。”
　　“虽然不太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厉害吧？而且这两种属性，发动时完全无须耗费任何能量，也就是说，是无限制无限量使用哟。”
　　“……这是作弊。”
　　“正是。”
　　通过光明丸，隔着房间门，我们也能看到里面动物的本相。
　　那个化成人形之后跟芳草的人形状态很像的，是一只……小麻雀？
　　不，仔细看，还有另一团黑影……那是……狐狸？
　　“这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狐狸附了麻雀的身呗。”
　　“……纳措为什么不直接找只狐狸？”
　　“有蹊跷，估计纳措自己也不知道这只狐狸的存在。”
　　“喔~感觉事情越发有趣了！”
　　“你好像很兴奋？”
　　“当然，越扑朔迷离的事越刺激啊！”

　　所谓无巧不成书，我们这次潜入，刚好赶上峥荣派第三拨人劝朗瑛回本家，峥荣自己也来了。我又发动鲛人得天独厚的技能——窃听，远远地听到朗瑛再三推辞，并说纳措待她很好，流言不可当真。她大概有什么苦衷。
　　“真可怜，她一定是受到了纳措的威胁，太害怕他才这样。”
　　“你最好别多管闲事。”歧流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也不算闲事啊。”
　　说着说着，峥荣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拐进了刚刚被我们盯上的这间屋子，然后锁上了门。
　　……他不会真那么渣吧？
　　不会吧？好歹也算个痴情的……
　　等等，为什么他这就开始脱衣服了？
　　为什么那女的也开始脱衣服了？！
　　为什么他们这就倒床上了？！！
　　为什么他们这就开始……
　　啊啊啊瞎了我的狗……不对，鱼眼。
　　我下意识地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手捂住歧流的眼睛。“小孩子不要看。”
　　她“噗”地一声笑出来……有点可爱。
　　等到里面各种不可名状的声音传出来之后……纯情如我直接红着脸拉着歧流衣角低声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
　　“任务还没完成，你就这么走了，回去怎么跟小家伙交待？”
　　“这扯淡任务……你是认真的？！”
　　“认真啊，非常时期就要非常手段，而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嘛。”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分明就是在玩我！
　　幸好我急中生智：“这个……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反正我们现在也不能贸然闯进去，不如先回去从长计议……”
　　“要回你回，我可不打退堂鼓。”
　　……好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能显得太怂。
　　于是我就蹲下抱头捂耳缩角落里耐心地等待里面完事儿。（似乎还是很怂？）
　　过了漫长的一个时辰，峥荣终于出来了。
　　……我感觉我以后都无法再直视他了。
　　再看房间里是空的，狐狸早已不知去向。
　　……这一趟除了白白被嘲弄一番似乎毫无收获。

　　“外甥，你脸色似乎不太对，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想家。”
　　谢天谢地他没有说出“这里就是你家”这种肉麻台词，我本来就已经无法直视他了。
　　“对了，刚才我去找朗瑛，得到了这个东西，想叫你一起来看一下。”
　　说着，他向我展示掌中的密文水滴。
　　放大之后，那纹路看着有些眼熟。
　　看着看着，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娘教给我的“追求热爱神秘感的女孩的必杀技之浪漫密文”吗……
　　“这种密文，你可认得？”
　　……我娘起的名字太羞耻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就直接开始念密文内容……
　　“明年三月十五日子时……这是？！”
　　“是朗瑛用蓝月族白熊的密文写的密信。她原本不属于我族，是峥耀和她关系好，违规教给她密文的。”
　　“这密信……纳措是要？！她这是？！”
　　“朗瑛十分重视家庭，现在被夹在她的两个家之间，想必也是左右为难，所以才会冒着生命危险给我通风报信，又求我饶纳措一命。”
　　“这么说，她现在坚决不离开纳措家是为了不让他怀疑？”
　　“应该是。”
　　“难为她良苦用心了。”
　　“但纳措是个很多疑的家伙，我始终不放心她留在那里……”
　　我生怕又要被派去纳措家，急忙插嘴。“你的话她都不听我的就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已经暗中安排人把她带出来，并伪装成失踪了。也好让纳措自乱阵脚。”
　　“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你跟阿庆，多陪陪她就好。这种时候，亲人的关怀，该是最重要的吧。”
　　“……好。”我嘴上这么答应，内心却不这么想。
　　如果是纳措导致了朗瑛的悲惨，而朗瑛又是代替峥耀嫁过去的……
　　如果我是朗瑛，一定不想再看到峥耀，或见到一张跟她很像的脸在眼前晃。
　　没想到，就是这个看似合情合理的推断，让我铸成大错。

　　万万没想到，偷偷把朗瑛带回来的就是那只麻雀……不，狐狸。她自从来了之后，就跟达庆一起，形影不离地跟着朗瑛，嘘寒问暖，家长里短，即使达庆再不待见她她也死皮赖脸地缠着不放。不得不说她掩饰得很好，完全看不出狐狸的那种妩媚，除了棕色的头发眼睛，活脱脱就是清纯天真的芳草的翻版。但我一想到某件事，还是无法直视她。加上原本就对朗瑛有着微妙的愧疚，不太敢面对她，所以和她们离太近，简直度日如年。
　　朗瑛身子原本就虚弱，加上多年操劳，气色本就不是太好，一直用药调养。现在峥荣知道她还被打出许多内伤，放心不下，找了最好的医士给她看诊，一诊却诊出她早已元神大伤，怕是撑不过三百年。她得知消息时非常平静，拒绝再服用任何药物，还把随身携带的雪豹家特效伤药送给了峥荣。“我这条命已经没用了，还是把有用的东西留给别人更好些。”
　　峥荣十分震怒心疼：“你纵然是身子天然弱些，过度操劳又损精耗神，但并未参加过任何足以损伤元神的大战。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才会……？”
　　“表哥不要过分迁怒于他。这两千年来，他待我大部分时候还是好的，只是偶尔粗暴了些……只怨我没福气，自己折损得快罢了。”
　　哀其不幸，怒气不争，峥荣对朗瑛就是如此。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替他说话，熊家的骨气，都被你吃了吗？！”
　　朗瑛泪水涟涟。“郎瑛不敢，可是表兄，事到如今，的确多说无益。朗瑛要是心里没有熊家，就不会拒绝他转而给表兄通风报信了……如今您已获知他大逆不道的计划，一除后患乃是手到擒来之事……只求事成之后，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罢了。二女年幼，若是失去父亲……”
　　听到这种对话，简直度瞬如年。
　　峥荣思来想去，还是选择违背她的意愿让她进行治疗。他选了最温和的休眠治疗，让她沉睡于灵气团之中。她睡着的时候终于舒展开了眉毛，也让人看着宽慰许多。
　　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朗瑛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给峥荣家送来一份，那一份通常大部分都让达庆享用了，所以达庆特别喜欢这个表姑，守着她甚至暂时都不喊着要找娘亲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逮到了勾引父亲的坏女人，可以随时问出（虽然并不能）他母亲的下落，所以觉得心安，暂时不闹了。
　　峥荣越发早出晚归，大约是为即将来临的恶战作准备。我预感到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加上难得没什么杂事打扰，愈发想趁机溜出去多玩玩。（虽然峥荣嘱咐我待在他家别乱跑。）

　　从十二月末闷到一月末，正好歧流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九怨血池探个路，我当然一百个毫不犹豫一千个答应。
　　没想到就是这合情合理的一溜，让我悔之不及。

　　那趟来回兼熟悉附近地形，我们用了一个多时辰，这段时间，峥荣家里已足够发生许多事。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我们回程时，看到峥荣布在家中的结界被打开一个口子，预感大事不好。进屋时，守卫侍女们已乱成一锅。
　　“发生什么事了？”
　　“三、三少主和朗瑛夫人她……”
　　我脑袋里轰的一声，跑到朗瑛屋子里一看，她不见了，以往一直依偎着她的达庆也不见了。 小麻雀被打伤在地。床上留下了一张字条。
　　“他暂时安全。勿念。”
　　我拿字条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用蓝月族白熊家的密文写的。是朗瑛。
　　小麻雀……不，小狐狸看起来是倒戈了峥荣，但朗瑛却骗了他。
　　她用苦肉计混进来就是为了带走达庆？
　　那么密信的内容自然也是假的？
　　那么说恶战比预计的还要早？
　　不对……哪里不太对。
　　我拼命地想，到底是哪里不对，但就是说不出来。

　　神主峥荣在寒毒巨蜂即将来临之际，因私怨囚禁了北境第一女武神莲晶夫人，还弄丢了儿子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北境。
　　峥荣除了派出人手寻找达庆以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任凭消息传播，任凭人心惶惶。
　　他还隐瞒了朗瑛劫走达庆的消息。
　　他究竟在想什么？
　　纳措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个多月没有别的动静，照例找峥荣谈论例行公事，商量一起为迎战六月来袭的寒毒巨蜂做准备。
　　他究竟在等什么？
　　从一月末到二月中旬，我每晚都难以入眠，不断推测各种可能，又被自己推翻。
　　我问歧流是不是知道什么，她只是说，不用着急，有些事，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这让我更焦躁。
　　这时又发生一件事：莲晶夫人在狱中听到自己最爱的幺子失踪的消息，一个大爆发，干掉了所有狱卒，粉碎了陨星牢，逃了出来，公然宣布与不配为夫亦不配为父的峥荣决裂，从此入驻齐哈勒僵土，势要成为僵土之女王，与峥荣永远为敌。
　　这消息一传出，简直比陨星爆炸的效果还可怕，北境人民不断被折磨的神经变得更为脆弱，大批人马纷纷以平日三倍献祭力度许诺地方神，蒙他们之力大批向东境西境迁移，不到半个月，北境就空了二分之一的人。
　　与此同时，峥荣把手下一半兵力分往东西边境，嘱咐驻守东西边境的长子达茂和次子达盛加强守卫。
　　我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一些线索，但还是一团乱麻。
　　我没有听从嘱咐，跟朗瑛多多接触，错过了探知她真实意图的潜在机会；我没有听从嘱咐，出去那么一会儿，郎瑛就带走了达庆。这下我更无法直视峥荣了。虽然他自己没有说什么，但我仍然不敢跟他说话，目前的谜团也就更加无法得到解答。
　　终于，在我实在忍受不了煎熬打算死皮赖脸地缠着歧流提前透露点消息时，她说：
　　“走吧，一起去齐哈勒僵土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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