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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暖格外。
陈日月和叶告正在低声的争论什么，只要两人一起搭班，就总有抬不完的杠。陈日月对叶告挥挥拳头，叶告却不服气的对陈日月瞪瞪眼，咬咬牙，甚至抬腿预踢。
暖阁的房门轻轻一响，芳蝶伊缓步走出。
二小连忙笑迎上前道：“”芳姐姐。
芳蝶伊微微一笑道：“日月你可否离开会儿，到我房里来下吗？”
陈日月点头，随着芳蝶伊走向客房。
二人走进房中，轻轻掩上房门。
芳蝶伊沉吟片刻笑问道：“他服的药可是你配的？”
陈日月恭声答道：“我多少精通点医道，所以，平日公子服的药基本上是我配的。不过有的时候，先生会派管家送来些给公子。”
芳蝶伊眉心微蹙，不无担忧的道：“咱们回来已经有些日子了，他的咳喘一直也不见好。”
陈日月面露愁容的道：“是的。公子这一炉受了些风寒，再加上日夜兼程赶回京师，回来后又操劳公事。所以……”
他顿住话头，看看芳蝶伊，又继续道：“公子的身体本来就孱弱，一年四季总有几次旧疾发作，那时候……”
他的话头再次顿住，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
芳蝶伊轻轻拍拍陈日月的肩头，柔声道：“日月。不必说了，我知道。”
两人沉默了片刻。
芳蝶伊道：“我给你个方子好不好？”
陈日月眼睛一亮道：“芳姐姐。太好了，可是……”
芳蝶伊连忙笑接道：“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医生，而我也是学医的。”
陈日月喜道：“日后日月要向芳姐姐多多请教了。”
芳蝶伊谦虚的道：“不要这样说，咱们互相探讨就事了，谈什么请教不请教的呢。”
二人相视而笑。
陈日月拿着放碟一开的药方辞道：“芳姐姐。时辰不早了，你快歇着吧。”
他调皮的眨眨眼又道：“我先代公子谢过芳姐姐了。”“”
芳蝶伊面颊微微一红，轻声拦道：“等下。我还有个事儿要拜托你。”
芳蝶伊看着陈日月，抬手指指药方道：“这个，你不要和他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的。，”
陈日月点了点头，转身退出客房。
芳蝶伊吹熄了灯，躺在床榻上。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第一次彻彻底底的让自己全身心放松下来。
忽然间。
从暖阁的方向传来一种声音。。
那是箫声。
悠缓低回的，轻轻绻绻的。
似在倾诉，又似在悄悄探寻。
芳蝶伊侧耳倾听，她的脸颊上展开一抹浅浅的，柔柔的微笑，双眼如星光般放射出璀璨的光芒。
“成……崖……余！”！”她发出梦呓般的轻唤。
一曲未了，箫声戛然而止。
暖阁里传来无情的咳声。
芳蝶伊的心中一痛，眼眸里一片水雾升腾。
深秋已过，天气渐渐转入隆冬时节。
北风呼啸，卷起的枯草落叶满天飞扬。天气阴沉而寒冷，，天上厚厚的、低低的、灰色的浊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无情依然是公物繁忙。他的咳喘在芳蝶伊与陈日月的悉心调理下，也已渐渐痊愈。
自那夜之后，无情和芳蝶伊有时会在小厅用饭之时碰上一面。芳蝶伊只是对无情浅浅一笑，而无情略略颔首，变算是打过招呼了。有时，无情在小厅指点四小武功，芳蝶伊也会跑去，静坐在一旁观看。
习玫红和小珍只要一有空闲，就跑来小楼找芳蝶伊闲谈半日，有时也会把芳蝶伊拉到她们的住处盘桓一阵子。
芳蝶伊注意到，在暖阁西墙边的架子上堆放着一些书籍，她想向无情借来，已作为平日的消遣。但是，她不愿轻易打扰无情，怕搅扰了他的公务，或者说，有点怕了他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幸好还有个陈日月。”芳蝶伊星眸闪烁，嘴角略起一丝笑意。
不几日，陈日月拿来些书给芳蝶伊。
“芳姐姐要看书，直接和公子说就事了，何苦麻烦日月来回跑腿呢。陈日月嬉皮笑脸的队芳蝶伊道。”
“你家公子不是很忙吗，我怎好去打搅呢。”芳蝶伊抢白道。
“公子再忙，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陈日月办个鬼脸道。
芳蝶伊脸一红，怨道：“你若是不愿帮也就算了，何必说这个。我不看就是。”说着，把书递向陈日月面前。
陈日月向后一退，连连摇手，央求道：“芳姐姐生气啦。是日月不好，好姐姐别生气。书还是留着看吧，如果我拿回去，公子会骂我的。”他可怜巴巴的看着芳蝶伊。
芳蝶伊“扑哧”一笑，手指着陈日月道：“你少滑头了，你家公子会骂你，我才不信呢。看我不告诉他去。”
陈日月吐吐舌头，嘻嘻一笑道：“芳姐姐现在就去吧，公子正在暖阁呢。”说罢，转身出了客房。
好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天一夜。
远处的亭台楼阁、宫殿屋瓦仿佛都笼罩在一层白纱之中。
后园一片银白。桃树的枯枝上白雪皑皑，风一吹摇曳起舞，使得积雪涔涔落下。
翌日。
卯末辰出时分。
芳蝶伊倚在楼外门旁望着漫天的飞雪，欣赏着雪飞风舞的银白世界。不时的有雪花斜飘到她的脸上、发上、衣襟上，她痴看雪景，却浑然不觉。
雪雾中，仿佛有他的身影在浮动，白衣飘飘的他来来回回，迅捷无比，身姿轻盈如燕，看不到他冷傲的眼神，看不到他苍白的面颊，只有身影，飘忽不定的身影。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芳蝶伊这才缓过神来，回首而望。
无情和四小就在她身后，五人着装整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何梵招呼道：“芳姐姐好兴致呀。”
芳蝶伊微微一笑道：“好大的雪，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大的雪了。”
她打量五人又道：“天还早呢，你们这是要出门吗？”
白可儿接道：“是呀。咱们要出京一汤，早点动身，也好在入夜时分赶回来。”
芳蝶伊看看无情劝道：“外面的雪下的好大，你们改日再去不行吗？ ”
四小看向无情。
“案子紧急，不能改日。”无情语气淡淡的回道。话毕，他推动轮椅向楼外行去。
他一直向前，没有回头的又道：“芳姑娘要看什么书，只管道暖阁自取就是。小楼的机关埋伏我已关闭了，你可在这里自由行动。”
四小对芳蝶伊眨眨眼，无奈的双手一摊，随后跟着无情走了出去。
四小抬起轿子，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处。
芳蝶伊回到客房看了会儿书。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快步向暖阁跑去。
推开暖阁的门，火盆里的炭火还在噼噼啪啪的燃烧着，她放心的楼出笑容。
芳蝶伊站在西墙边的架子前，翻看着架上的书籍。除了五经四书、诗词歌赋之外，就是一些史迹典故、武林记事、兵器谱等等。
她抽出几本书，回身走到榻前的小凳上坐下，将书放在小桌上，开始垂手翻阅起来。
芳蝶伊偶尔抬头看看外面的雪。当她感觉暖阁里有些寒冷之时，便起身给火盆里加上一些木炭，她始终让暖阁里保持着暖意。
外面的雪一直在下，沸沸扬扬的似乎没有停的意思。
窗外已是暮色苍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正午时分，家人将饭菜送到暖阁，芳蝶伊便告诉家人：“晚饭不必特意送过来，等无情公子回来后，再去厨房传来就是了。”
芳蝶伊放下手中的书，走到窗前，向月洞门望去。
雪雾弥漫，窗外一片昏暗，只看到月洞门那模糊的轮廓。
忽然！
芳蝶伊眼前一亮，她看到模糊的人影闪入月洞门，，四个人，一顶轿。
她笑了。
她急步走到东墙边，推起几案旁的轮椅，向小楼外如飞而去。
芳蝶伊推着轮椅，迎上四小。她一身白衣似雪，顺风而飞，如雪宫仙子飘然而至。
四小掀起轿帘。
芳蝶伊拍落了刚刚落在轮椅上的雪花，向轿中的无情催道：“快。快点上来。雪好大。”此话一出，她顿感失言。
芳蝶伊咬着嘴唇，愧疚的看了已坐在轮椅上的无情一眼，随即，微垂下头，不再言语。她推起轮椅快步向小楼而去。
无情的动作很快，芳蝶伊的话音未落，他已经坐在轮椅里了。
走入小楼，无情的头上、肩上、衣襟上已落了一层薄雪。
芳蝶伊停住脚步，她抬手轻轻将那层薄雪小心的掸落。
无情想躲避。可是，避无可避，除非他飘身离开轮椅，
无情想出言阻止。可是，他迟疑着，话却无从出口。
芳蝶伊绕到轮椅的前面。她屈膝俯身，掸扫他膝上、双脚踏板上的残雪。
无情立即作出反应，他向前探身，深手迅速将靴上、踏板上的雪扫落。
“芳姑娘。我来。”他口中忙不迭的拦道。
芳蝶伊直起身子，两人的头不经意的碰了一下。
这一幕，让楼外的四小看了个满眼。他们相互挤挤眼，努努嘴。
四小慢悠悠的晃了进来，他们一边掸扫身上的雪，一边向芳蝶伊调皮的道：“芳姐姐。帮我们也扫扫身上的雪吧。”
芳蝶伊面颊一红，悄瞪了四小一眼，推着轮椅向暖阁走去。四小随在后面，他们在芳蝶伊的背后办着鬼脸。
一进暖阁，四小齐声惊呼道：“唉呀！好暖和。”
白可儿道：“咱们还担心出去这么长时间，回来后火盆里的火要灭了呢。”
何梵抢接道：“幸亏芳姐姐在这儿照应着，这可省了我们不少的事啦。”
“芳姐姐一直在这儿照看着，你房里的火盆一定是早熄了。我现在就去帮你生起来。”陈日月转身就向暖阁外走去。
芳蝶伊急忙拦道：“日月。不急的。你们刚从外面回来，先暖暖身子，歇会儿吧。”
众人说着话，无情已在榻上坐定。
芳蝶伊拿起小桌上一个精巧的手炉，叶告连忙接过，从火盆里挑出些炭灰放进手炉，重又递给芳蝶伊。
芳蝶伊转身将手炉放在小桌上，推向无情的面前。
芳蝶伊看看四小道：“你们可用过饭了吗？”
四小此时早已饥肠辘辘，齐声叫道：“唉呀。快饿死啦。”
白可儿疑惑的道：“芳姐姐。难道你还没用过饭吗？”
芳蝶伊点头道：“我想等你们回来一起用的，免得反复麻烦厨房那边。”话毕，她向暖阁门口走去。
“你们好好歇着，我去厨房传饭菜过来。”
白可儿紧抢几步，拦在芳蝶伊面前道：“我去。”
芳蝶伊一笑，她拍拍白可儿的肩头柔声道：“歇着吧。我去就好。”她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暖阁。
“公子。”门外传来家人的声音。
一个家人提着两个木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芳蝶伊。家人放下木桶，便退了出去。
芳蝶伊含笑的招呼道：“赶了那么远的路，外面大疯大雪的。来。这里是热水，赶快擦擦手脸，祛祛寒气吧。饭菜一会儿就送来。”
芳蝶伊将一块巾子进在木桶里钮搅了几下。她走到榻前，把热乎乎的巾子搭在无情捧着手炉的手上。
此时的无情有点窘，有点不知所措。他虽然外表凝定自若，可是背脊却挺得很直，仅抿着双唇，测首，眼光投向漆黑的窗外，仿佛坐在这里的只是他的躯壳。
他手上的动作很慢，慢慢的捧起桌上的手炉，又缓缓的放下。拿起手上的巾子，慢慢的，缓缓的，擦拭着面颊、双手。
从巾子里传来的阵阵热流在他的面颊、双手间扩散、延伸、渗透，直达内心深处。
用过饭后。陈日月将芳蝶伊房里的火盆重新燃起。
无情倦倦的靠在身后的被褥上，这些日子以来，一进二更就感到阵阵的倦意上涌，经常彻夜不眠的他，很难睡上一个好觉，偶尔睡下，只要有细微的声音发出，就会将他吵醒。
“公子。”陈日月在门外轻唤道。
无情应了一声。
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小桌上，陈日月看着无情道：“公子。药已经煎好了，趁热慢慢服下吧。”
无情强打起精神，眼睛定定的看着陈日月。
陈日月以为无情还有事情要吩咐，便站在榻前等候。
约摸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无情却并未开口。
陈日月唤道：“公子。”
无情淡淡一笑，依然看定陈日月。
陈日月被无情看的有些着慌，他试探的问道：“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吩咐日月的吗？”
无情将视线移到药碗上，蒸腾的白色热气在渐渐消失。
他重又看向陈日月，漫不经心的道：“这药方你是何时换过的？”
陈日月一惊道：“公子。感觉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什么。”他笑看着陈日月。
“方子是何时换过的呢？”他原话重提的道。
陈日月心中不免“扑通”的一跳。
他思忖片刻，犹豫的答道：“嗯。记的不是很清楚了。”
无情轻“哦。”了一声。
“自己换过的方子还能忘吗？”无情笑晒道，眼里泛起一丝狡黠的光芒。
陈日月垂下头，口中讷讷连声的道：“我想想。嗯恩。应该是前些日子吧。”
“哪天？”无情追问。
“公子。我……我……真的，真的……实在想不起来了。”陈日月结结巴巴的道。
无情面色一整，沉声道：“小三。还不说实话吗。”
陈日月抬头看向无情，他眼里满是惊慌之色。
“公子都知道了，还要日月说什么呢？”
“滑头。”无情深手在陈日月的头上敲了一记。
“说。”无情剑眉一扬，他的面色冷了下来。
陈日月道：“公子服的药是芳姐姐调配的药方。不过每次抓药、煎药，再送到这儿，都是日月一手操持，芳姐姐从未有任何接触。这药方日月是仔细看过的，煎出的药也亲自尝过，若有不妥，自会察觉。”
陈日月一口气说完，看看无情又道：“公子千万别怪芳姐姐，都是日月的不是。”
无情轻输一口气，向陈日月路出满意的笑容，他倦倦的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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