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之玫瑰三愿

作者:林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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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瑰三愿(十)


      虽然一夜未眠,但年轻的身体终究能保持旺盛的经历,石磊感激自己平时善于保养,并且热爱骑马、网球、游泳等一切运动。而一大早将资料重温一遍使得石磊在例会上的思路更加清晰,对当前的局势,银行的形式都提出了颇多有建设性的意见,石行长听得频频点头,堂哥石岩与堂弟石砄的脸色则由白转黑,悄悄地交流了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
      这一切,无一不落在石磊眼里。
      当初石磊之所以学习英文,不过是想以英文为工具,将西方国家先进的科技和文化引进中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石行长虽然对他的热血、理想不屑一顾,但依然支持他出国留学,并在毕业后闯荡几年,看看能搞出什么名堂。
      结果并不出石行长所料,石磊的个人事业失败得一塌糊涂。因此虽然满腔的不甘心,石磊也不得不遵守约定,回到家族银行上班,从最底层的职员做起。
      自从在银行上班以后,石磊一路平步青云,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个小职员升到襄理。瞎子也看得出来这是石行长的裙带关系,石磊也从每一个别有深意的目光和不高不低的窃窃私语中知道自己在大家心中的是什么样的人。
      辛苦努力不如黄马褂的现实人生令石磊开始流连声色场所,无论是名媛淑女还是歌女舞女,她们对石氏银行这张名牌的仰慕和热爱令石磊进一步看清了人生,慢慢地,石磊也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当年充满了热血与抱负的石磊消失不见,变成了今天精于算计又玩世不恭的商人石磊。
      回到自己宽敞的办公室,石磊长长出了一口气,想从口袋里摸烟和打火机,猛然想起被陆依萍随手搁车上了。
      昨晚送陆依萍回家的时候,伊人心事重重,因此两人也没什么交谈。石磊一时犯了烟瘾,就请陆依萍帮他从兜里把烟和打火机拿出来,如果不介意的话,他想抽根烟。
      当陆依萍把烟拿出来的时候,石磊尴尬地发现既然借口手握方向盘无法拿烟,自然也无法点烟。
      幸亏依萍善解人意又落落大方,很自然地说:“石先生,我帮你点烟吧。”
      也不是没有女人帮石磊点过烟,但点得如此毫无暧昧氛围可言的,陆依萍要数头一个。
      无奈陆依萍点烟的技术实在惨不忍睹,点了两次都没点着,陆依萍自己也觉得好笑,自嘲地说:“我从没帮人点过烟。”
      石磊心中一动,一句未经大脑思考过的话神使鬼差地就冲口而出:“何书桓不抽烟?”
      石磊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幸亏陆依萍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不抽。”
      烟点燃了。
      幸亏依萍家离大上海并不远。

      电话铃响了起来,是依萍打来的,约他在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石磊很意外陆依萍会打电话给他。虽然他们也算是朋友,但平日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交集。若有接触,都是石磊主动出击。甚至去大上海听“白玫瑰”唱歌,也不过是台上台下相见。“白玫瑰”只唱歌不陪酒的规矩这一年多来不曾打破。故此,姓顾的才能以“白玫瑰”曾陪他喝过三杯酒的事情往自己脸上贴金。谁料偏有个多嘴的当场拆台:“那是人家跟男朋友吵架了,拿你刺激男朋友呢!有什么好吹的!要说本事,还数咱们的石磊石公子,有人可是亲眼看到石公子带着‘清纯佳人’在大新百货公司买‘生活用品’,还一起去咖啡厅喝咖啡吃牛排呢!”
      正因如此,被扫了面子的顾维全才会找石磊的不痛快,竟然拿两家一桩非常要紧的生意做要挟,非逼着赌一把:“若你能请‘白玫瑰’下来陪你喝上三杯,这桩生意就这么定了,若你是故弄玄虚,请不下白玫瑰,这桩生意就这么黄了!”
      石磊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陆依萍会看在自己对她总算有些恩义的份上答应自己这个不情之请。谁知依萍是个仗义的女子,虽然十分为难,终究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而且一路配合,将这出假戏唱得足以乱真。只是这样一来,陆依萍自然要自觉避嫌,跟石磊保持一定距离,而石磊也告诫自己,只要名分未定,就要保持陆依萍的清誉。
      今日陆依萍主动找他,想来也是有要紧之事。石磊看看时间刚好是中午下班,就很愉快地答应了。
      这个时候,秘书送来了一叠文件,石磊笑着点点手表,说:“下班时间到了,等我吃完饭回来再处理。”
      秘书见石磊一脸的容光焕发,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佳人有约,这位石襄理对工作是充满热情的,但是对女人的热情可是大大的超过了工作。这也难怪,谁让人家有个行长爸爸嘛!
      石磊到“夜巴黎”对面的花店挑了一束黄玫瑰。红玫瑰象征爱情,现在送还为时过早;白玫瑰,嗯,那是属于大上海的夜晚的;想来想去,只有黄玫瑰最合适——纯洁的友谊,美好的祝福,进可攻、退也可守,石磊对自己送花的技巧颇为自得。
      谁知陆依萍看到花,表情却有些惊讶,也有些啼笑皆非。石磊只好自嘲地给自己圆场:“我认为送花是一个绅士对一个淑女应有的礼貌。”
      那么陆依萍把花收下、道谢,自然也是出于一个淑女对一个绅士应有的尊重。好在陆依萍也无心于此,把这个话题轻轻放过,转而进入正题:
      “石先生,我想开一家孤儿院,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手续。我想石先生常跟政府官员打交道,所以想请您帮我打听打听。”
      这回轮到石磊有些惊讶,也有些啼笑皆非了:
      “依萍小姐,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怎么会想要开一家孤儿院呢?”
      依萍苦笑一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晚上一大家子带孩子看完病,回家的时候,一阵婴儿的哭声吸引了可云的注意。原来是一个女人在医院的门口产子。孩子小小的身躯就被紧紧地抱在母亲的怀里,半身赤裸的女人将自己鹑衣百结的衣服包裹着孩子,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孩子,直到自己的身躯冰冷僵硬。
      众人都看得呆了,可云却把怀里的孩子交给李嫂,自己却弯腰把婴儿从死去的女人的怀里抱起,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中,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宝宝,宝宝,可怜的宝宝。”
      难道可云竟然想把这个孩子也抱回家收养?李副官又气又急,忙拉住可云,埋怨道:“可云,你干什么,快把孩子放下,收养一个孩子就够了,可怜的孩子那么多,我们哪里有办法一个一个带回家照顾!”
      可云看看孩子,又看看父亲,痴痴迷迷地说:“爸,爸,你不要生气,你看,这个孩子多么可怜!他的妈妈已经死了,如果我们不收养他,照顾他,他会活不成的!他会活不成的!”
      可云说着,又不住地哄着孩子,嘴里还轻轻地哼着摇篮曲,就像最慈爱的母亲在哄宝宝睡觉。说来也奇怪,那个孩子刚才还哭得声嘶力竭的,被可云抱一抱,哄一哄,很快就不哭了。
      李副官气得直跺脚,伸手就要抢婴儿:“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依萍小姐为了养活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人,每天去大上海上班已经很辛苦了,你不说帮着精打细算地省钱过日子,反而左一个拖油瓶右一个拖油瓶地往家里抱,你真是气死我了!”
      “依萍不会怪我的,依萍最好心了,她要是看到了,也会这么做的。我了解依萍,她一定会跟我一样,把孩子抱回家的!”
      “李副官,我们就依了可云,把孩子带回家吧。”这时,傅文佩出来说话了:“事实上,就算可云不把孩子抱起来,我也会把孩子抱回家的。只是可云做得比我更快更积极一点。这个孩子无论是早一刻或者是晚一刻在这里出现,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但是他偏偏就在这一刻出现,这是天意,也是缘分。相信依萍也会认同我的话,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
      陆振华却跟李副官统一战线:“现在战争时期,出门一趟都会遇见八个孤儿,难道你们见一个就带一个回家吗?你们都这么菩萨心肠,损己利人,难怪依萍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把大上海的工作辞了!”
      “振华,你这是在怪我吗?”傅文佩被陆振华这么当众责备,实在委屈得不行:“依萍是我女儿,难道我不心疼她?可是做人总要讲良心,难道你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见死不救?何况你看可云抱着孩子的样子是多么的安静、幸福,多么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如果收养孩子能唤醒她的母爱,让她的感情得到寄托,或许可云的病竟慢慢地就此好了也未可知。毕竟,可云真正的心结是孩子啊!”
      “扶养一个孩子能花掉多少钱?总比看病便宜吧?倘若可云会因此而重获新生,那么这个孩子就是上帝派来拯救可云的天使,所以我们应该收养他。李副官,钱的事情我也会帮忙的,你就答应了吧!”何书桓一如既往地古道热肠。
      “书桓说得对,我相信只要是为了可云好,依萍一定会答应的。至于钱的事情,李副官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也有工资,我会一起帮忙抚养的。对我而言,这也算是弥补良心的亏欠吧。”陆尓豪也加入了说服的行列。
      “你哪来的钱?你那点工资自己还不够花呢!上班这么多年,只见你开口跟家里要钱,可不见你往家里交钱!”陆振华不留面子地一顿抢白。
      如萍见大家又要吵僵,连忙打圆场:“爸,你看这个孩子这么可怜,如果我们不管他,他一定会死的。不如我们先让可云把孩子抱回家,先照顾一个晚上,等明天我们再把他送到孤儿院去好不好?”
      如萍的意见给傅文佩提了个醒:“如萍说得对,今晚无论如何不能把孩子丢在这里,这么冷的天,一个婴儿还能有命在吗?不如先带回家,等依萍回来再做计较。无论是留在家里还是送去孤儿院,起码都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于是,众人统一了意见,由着可云欢欢喜喜地将孩子带回家。
      谁知,这孩子竟然是个没有福气的,终究没有熬过来。可云跟发了疯似的又哭又叫,又推又打。等李副官把可云制住,已经错过了大上海下班的时间。
      听完傅文佩的含泪诉说,依萍默默地上楼,推开可云的房门。眼前的情景让她的心重新沉回了海底——分明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屋子里黑灯瞎火,屋外的灯光射进房内,正好照在可云的身上。可云怀里抱着死去的孩子,嘴里轻轻地哼着摇篮曲,就如一个最慈爱的母亲在哄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睡觉。这本该是一副温馨的母慈子孝图,可落在依萍眼里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渗人。可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这样厉害地发过病,正常的时候,依萍几乎忘了她是个病人,如今,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她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作了泡影。
      “现在正是战乱时期,许多孩子失去了父母。我想收养他们在家。只是,这栋房子既然对你而言有独特的意义,自然是不合适。思前想后,最好就是能找一间便宜宽敞的房子,开办一家孤儿院,这样可以尽可能地收养更多的孤儿。而且凭我一个人的经济支持总是有限的,倘若能开办正式的孤儿院,就有机会得到政府和社会的捐赠。”依萍如是说。
      石磊点点头:“依萍小姐,你的善良和真诚实在令我感动。不过恕我直言,现在的租界正是寸土寸金,房东无不趁机涨房租,想租便宜宽敞的房子实在有些困难;而且物价也节节攀升,你在大上海的收入虽然高,也很难应付物价飞涨带来的生活压力,即使你父亲愿意支持,孤儿院一开起来就是个无底洞,请恕我用这个词来形容,他有多少家底恐怕都不够添进去。最重要的是,政府和社会的募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否则也不会满大街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了。”
      依萍听石磊分析得入情入理,只得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看来我还是把事情想得太天真、太简单了。”
      石磊看着依萍簇起的眉头,失望的神情,心中涌起了一种久违的情感。那是很久以前,他也曾有过这样为国为民的情怀,只是理想在现实的面前总是那么不堪一击。现在他倒是有能力养活一家一百个人的孤儿院,不过他已经没有这个冲动了。
      陆依萍见石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就对着石磊展颜一笑,说:“石先生,谢谢你今天肯花时间来见我。”
      “我很惭愧,没帮上你的忙。”石磊诚挚地说。
      依萍和石磊又闲聊了几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回家了,谁知两人刚一离座,就看到了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那是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女人从他们眼前走过的画面,两个人或许是太过缠绵了,眼中除了彼此再没有他人,如果任何一个人的视线能偏离对方一点,就会看见相隔三个座位距离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的依萍和石磊了。这本来是一副很普通的画面,不过,如果那个男人不是陆振华,而那个女人偏偏又是王雪琴,这个画面就不太普通了。
      这个男人就是魏光雄!依萍目送着魏光雄和王雪琴卿卿我我地走出咖啡厅,心里似乎燃起了一把火,他们怎么敢这么无耻、这么明目张胆!
      陆依萍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思想的控制了,她几乎要冲出去质问他们,他们这么做,将他爸爸置于何地!
      “这个阿姨看起来跟如萍的妈妈有点像。”石磊轻轻地拉住了陆依萍的胳膊,说:“可是再仔细看,又一点不像了。”
      陆依萍甩头看看石磊,石磊的眼神中有着了然一切的淡定从容,让陆依萍被热血冲昏的脑子渐渐地冷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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