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足日记

　　第十章
　　“季梅！”
　　“真是的，两个女的喝这么多酒干嘛。”
　　“我送她回去，你把季梅带回酒吧。”
　　我好像听到了我耳边的声音是王萧的声音。有个人扶着我上了车，我不知道是不是王萧。
　　“司机，去永建路。”
　　“喂，你醒醒。”这次我听清楚了是王萧的声音，他就坐在我旁边。“你家在哪？永建路哪里啊？”
　　不，我不想回姑姑家。如果被她看到我喝醉了……其实，也许她根本不会在乎我喝醉不喝醉，她只是给我提供一个住所，把我养大，她是在完成一件任务，抚养她哥哥的女儿，其他的她不会再管了。我其实根本没必要每天晚上瞒着她假装在房间里，可能即使我出去了她也不会在乎。她工作忙，她自己也有小孩要照顾，她哪里有空管我呢？我太贪心了，有个人肯收留我已经很好了，我还这么不知足。但是那里真的不是我家，没有我父母，没有我喜欢的窗帘，晚上回去不会有我喜欢吃的菜在等着我。
　　“你家在哪里？快点醒醒！”
　　我一把推开他，想要拉车门。
　　“你干嘛！”他把我拉回来，“你有病啊！发酒疯啊！”他的声音大得像狮子一样，清晰而愤怒，我的耳朵都被震痛了。
　　我安静下来，低着头不说话，实际上我还是昏昏沉沉的，好像整个车子都要摇晃，要带着我驶向无尽的黑暗之中，永远也出不来。
　　“快点说你家在哪里！不然我就把你扔在路口！这么晚你一个人就等着被那些流浪汉拐走吧！”
　　他的声音很大，好像很生气。真是奇怪了，我都没有生气，他干嘛要生气呢？最应该愤怒的人是我啊，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家消失了，我变成了孤儿，人人都讨厌我当我是累赘，我不再是谁谁的宝贝了，没有人疼我了……
　　“你干嘛？”
　　“李晓深，你干嘛要哭？我又没骂你……”他捧起我的脸，我感觉到他冰冷的手在我脸上的刺激感，我感觉到了自己的眼泪也是冰的，我怎么会流眼泪了呢？这简直太奇怪了，这是我第二次毫无预兆地流眼泪了。
　　“我不要回家。”
　　“我不要回家。”
　　“我不要。”
　　我好像连续说了很多次，一直重复一句话。
　　“司机，麻烦往这边拐弯，去福同路。”
　　等到车停下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清醒了一大半了。我记得我自己做过了什么，我记得自己怎样无赖地用眼泪去为难王萧，他肯送我回家已经很好了，我还这样对他，我好像还对他拳打脚踢。现在他肯定是送我到他家里去了。我怎么能这样做呢？如果我妈妈在的话，一定会骂我没有教养。
　　他打开车门，“出来。”
　　我坐在车里，不肯下去。
　　“你干嘛，快点出来。”
　　“我要回家。”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生气。“司机你原路返回好不好？王萧，我来付钱……你回去吧。”
　　他很用力地一把把我从车里拉出来，拽得我手臂都痛了。
　　“司机，给钱你。不用找了，赶紧走吧！别理她。”
　　出租车扬长而去。
　　他什么也不说，一把抓住我的手往一栋楼的入口处拽，我奋力挣脱，但是他抓得太紧了。
　　“我不要。我不要去你家！”
　　“不要也得要！我告诉你这里离永建路可远了，你今晚回不了家了！上了贼船你就别跑了！”他的语气很凶，声音也很大，我的手被他死死拽着，扯着我上楼梯，我心里一阵恐慌，我怕他把我带进屋子里去残忍地虐待折磨什么的，他的样子凶得吓人，怒火冲天的。
　　“进来！”
　　我盯着他，还是乖乖地进去了。他的家乱得像狗窝一样，到处是报纸杂志，还有一个个快递箱子堆在一起。
　　“给你妈打个电话，我现在去洗澡。”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就一下子冲进浴室去了。我把手机拿出来，看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有一个是季梅的，有一个居然是易秋声的，但是没有我姑姑的。
　　他很快就出来了，边拿毛巾边擦头发，粗声粗气地问了我一句，“你要不要洗澡？”
　　我愣了一下，他又很不耐烦地说，“算了，别洗了，当我家是旅馆啊！你快点进房间去，我睡沙发。明早我送你回家。”
　　既然这么生气那就不要带我回来啊，又要收留我又要冲我发火。我心里骂了他一千遍，不过我什么都没说，低着头往房间门口走去。
　　“等等！”
　　我转过头，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干嘛？”
　　他迟疑了一下，问了一个问题：“你家里人是不是……虐待你？”
　　我吓得说不出话。他怎么会这样想？
　　他见我不说话，又走近两步，抓住我的肩膀，很认真地说，“他们是犯法的。你要说出来。没人的话……我会帮你的。”
　　本来很想哈哈大笑，但是又觉得挺感动的。他难得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跟我说话。所以我什么也没解释，只是跟他说，“我没事。谢谢你。”
　　他松开了手，我准备进房间，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要搬出来的话，可以找季梅帮忙。”
　　“好。”搬出来我倒是真的有考虑过。住在姑姑家不是不舒服，但是我还是不觉得那是家。但是自己找房子住，难道我好意思让姑姑给我负担租房子的费用吗？
　　进门之前，我也补充了一句，“王萧，谢谢你。”
　　他愣了一下，没说话，低头收拾他那张堆满废纸的沙发。
　　睡觉之前，我回想起刚开始见到王萧的时候他那笑嘻嘻的恶心样子，还有今天晚上的凶神恶煞的样子，总归来说，他还算是个好人。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王萧用力的敲门声给弄醒的，他把我大骂了一顿，说我睡得像死猪一样，又把门反锁了，弄得他没办法进房间来上厕所。我啃了两块他冰箱里快过期的面包，就被他送去了学校。
　　昨天晚上的酒现在才开始发挥作用，感觉脑袋昏昏沉沉，而且头很痛，完全不想上课，也做不了任何事。第一节下课的时候我在走廊上看到了常识，我突然有了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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