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石界

　　篷车行驶在戈壁中，这时的太阳不像冬日和夏日那么晒，即使在戈壁也没什么不适，此时出行最好，按理说，这样很怪，土地都沙化了，为什么这时太阳却不灼热，一入春无论是雪山还是戈壁都会很温暖。

　　所谓戈壁，只要被太阳灼烧，无论何时都是炎热的，如果不是这里晚上也这么冷，恐怕真的是有鬼了，而对于石城人来说，这就是常识。

　　篷车行驶的很快，却很稳，仿佛行驶在的地方是平地，而不是满身砾石的戈壁。

　　篷车里，石芯闭目养神，月溯却完完全全睡着了，叶由心擦拭由王赠予的削铁如泥的宝剑，里面混合了不同的金属，打磨出的这把剑明亮如镜，不止这一把剑，那夜所有人的披风和宝剑都被收进了马车里，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一些看起来很漂亮的宝石，花精们带了很多。

　　此时车上只有剩下两人谈话的声音。

　　与其说是谈话，不如说是在聊天。

　　他们说着天文地理、人物风景、人生趣事，然后谈论到了中午吃的菜的时候，石芯睁开了眼，然后一动不动的目视前方，有的时候会让他们觉得这位殿下很好懂。

　　牡丹余欢看了看睡的有些沉的月溯，便调侃道：“看来这里也有春困一说啊。”牡丹余欢微笑着说道。

　　“确实是有这么一说，按理说有业力的人都不至于这样困吧。”

　　“谁说不是呢，而且看着他的睡脸我也有些困了呢。”

　　月溯就在他的对面坐着，双手交叉放在腰上，双脚收着，就那样睡着了，燕飞尘看着月溯的睡相，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时牡丹余欢靠了过来，坐在了燕飞尘旁边，指着月溯说道：“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是不是联想到了什么。”

　　“嗯，没错，不过阁下是如何知道我在想什么呢？”燕飞尘不解的问。

　　“因为我也在想同样的事。”牡丹余欢的微笑更浓了。

　　“我说一物，你定会想起。”说完之后，牡丹余欢卖起了关子。

　　未等两人互猜，有人就揭晓了谜底，而且不是石芯。

　　“是牡丹阁下居住的那个院子里的那棵树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一旁擦拭完剑，现在在反复看着剑的叶由心。

　　待谜底被揭晓，此时燕飞尘才如醍醐灌顶，竟是那棵不知名的树，那处地方虽不常去但也是知晓，毕竟在那里长了一颗树，而且还是一颗怪树。

　　“惭愧惭愧，竟是没想到那里去。”

　　“说起来那棵树倒是和我有关系，因为那棵树的种子是我带来并种下的。”

　　并没有人感到惊讶什么的，因为毕竟是牡丹余欢所住的院子里的树。

　　让燕飞尘感到惊奇的是叶由心为何会联想到那棵树。

　　“其实人大多都可以通过气质联想到什么东西。”叶由心回答道，这次还是没有问就答了出来，燕飞尘感觉自己脸上写了字，要不然为什么牡丹余欢甚至叶由心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只是巧合吧。

　　牡丹余欢觉得这很有意思，问道：“哦，那么看见我会联想到什么呢？”

　　“如同春季的暖阳吧，温暖却不过热，冰冷却不凛冽。”

　　牡丹余欢淡淡的微笑一直都在脸上，从未变过，即使说话也是有那么一丝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大概除了月溯其他人都不会对牡丹余欢的笑容生厌吧。

　　这时车从戈壁进入了雪山，车有些晃动了一下，月溯的头就慢慢倒在了石芯的肩膀上，两人一开始是靠的很远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就越来越近，到月溯头偏过去时已经离的很近了。

　　车厢里，又开始响起了几人的交谈声。

　　这时车行驶在雪里，留下一串车辙印，头上的暖阳不怎么刺眼，上了一个小丘后，便能看见连绵到远处的山，日光照射在雪地里，让雪地变得耀眼，而且被太阳照射的雪地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就这样从日中行走到日落，终于在太阳快落坡时停在了一处山洞外，与风彤云开始忙活起来，把两只牞兽卸下，把燃油食物带进了山洞，今夜准备在这里过夜了。

　　晚霞的雪地也十分漂亮，白雪被染上了暮色，伴随夕阳落下，渐渐的消失不见。

　　晚上的雪地没有太阳的照射，温度急剧下降，众人都开始披上了厚厚的绒衣，准备进入山洞，但是月溯任靠着石芯熟睡，睡的很安稳，就如同这时还很暖和。

　　几人都知道，石芯在用业力驱除寒冷，她的业力包裹的区域都很温暖，这样做只是为了月溯睡好，几人都知道石芯的性格，所以其他人也就没说什么，默默走进了山洞。

　　走的时候燕飞尘留下了一句。

　　“殿下，早些下来吧。”

　　闭目的石芯点了点头，这是个及其普通的反应，却在燕飞尘看来，是弥足珍贵的，说完便进了燃着火光的山洞。

　　马车里也因为太阳不见而渐渐变暗，今夜无雪，应该会有月光，却不知今天看见的那朵乌云去了哪里，雪山天气变幻莫测，除了开春的前两天那场雪是不怎么变的，其余的时候便没人知道，或许有时骄阳正在，天上就飘来雪云。

　　石芯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就在黑暗中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靠在肩上的人在动，石芯睁开了眼睛，看着刚醒来的月溯。

　　……

　　月溯有些吓到，毕竟刚醒来就在很近的地方看到一双眼睛，心脏仿佛抽搐了一下，却也没有发生一把把人推开之类的事，待借着掀开的月色看清了靠着的人，便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月溯很慌忙的起身，慌忙得手里还抓着窗帘，月光下，月溯觉得脸上有点烧。

　　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下互相看着对方，月溯眼神有些躲闪，却因为看着的是石芯，还是一直注释着，这样看起来就像在对石芯放电。

　　噗嗤一声，石芯笑了出来，笑的很开心，原本仿佛亘古不变的那张冷漠的脸，现在带着一点嫣红，借着月光看起来更是漂亮，现在的石芯，和普通的女孩没什么两样。

　　月溯有点呆，他从未看过她笑，而且笑的很开心，笑的很漂亮，就这样他一直注视石芯的眼。

　　石芯的笑停住了，脸上依旧有点发红，就这样靠了过来。

　　他们现在靠的很近，对方的脸就在眼前，月溯能看见石芯漂亮的双眼、微微发颤的睫毛、饱满的双唇，能听到细细的呼吸声，感觉到呼出的鼻息。

　　现在这张脸缓缓靠近，月下的她很是漂亮，那少女的模样让人垂怜，让人心动。

　　篷车里突然暗了下来，原本拉着窗帘的那只手现在按在石芯的肩上，两人的距离停留在一拳之间，现在月溯现在不知道石芯是什么样的表情，车里的氛围很是尴尬，他的双手放在石芯有些柔软的肩膀上，两人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月溯现在心里很是复杂，他把眼前人当做亲人，是她教他学会说话，教会文字，教会做人常识，不止是亲人，更是恩人。

　　现在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冲出了篷车，来到雪地，外面很冷，和篷车里的温度截然不同，冷的有些刺骨，这时他明白了为什么车里那么暖和了。

　　在他睡着的时候，在进入夜里，空气变得寒冷的时候，石芯用业力为他取暖，并一直守着熟睡的自己，他很愧疚，他不该让自己的恩人为自己再做更多，也不该用这种感情对待自己的恩人。

　　雪地里的月溯，头颅低的很沉。

　　“喂。”

　　身后传来了石芯的声音，月溯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一件毛绒大衣扔了过来，月溯有些慌忙的接住。

　　“穿上吧，夜里的雪地冷。”说完拉了拉刚穿上的绒衣，石芯依旧是那张冷漠的脸，脸上的嫣红也不见了，和平常无异的冷漠的脸。

　　月溯看了看手上的绒衣，慌忙的穿上，这种绒衣是像大衣的那种，比起猎人们穿的那种要好看许多，无论穿什么只要套在身上就好了。

　　月溯把自己裹着，然后一直盯着雪地，他有些不敢看她的脸。

　　“月溯。”

　　“怎，怎么。”

　　“你现在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月溯的脸低的更沉了。

　　“别只看着地面，你看看天上。”

　　天上有什么？月溯不解，头缓缓望向远处的天空。

　　映入眼帘的是繁星点点，他刚看过，今夜天气晴朗，星星也格外明亮。

　　“天上怎么了吗？”月溯依旧望着远处，没有看她的眼。

　　“你现在心很乱，你连你头顶的月光都没看见，更别说直视我。”

　　石芯走了过来，把月溯望着天空的头移到眼前，月溯没有反抗，因为他现在不知道该做什么。

　　两人就这样注视着，石芯冷漠的脸在现在的月溯看起来很是别扭，无法想象刚才那位少女到哪里去了。

　　“如果你不正视你所遇到的难题，那你什么也做不了，有时候你需要的只是勇气。”

　　说完石芯便将月溯的头扭到了别处，将月溯的视线移到了上面，头顶之上。

　　此时的月溯被迫看向了那一弯弦月，那只拖住他下颚的双手慢慢移开，可是月溯却依旧看着天上，方才心烦意乱，根本看不见什么，而现在月溯看见的是满天的繁星衬托那一轮明月，斑驳陆离的星空，汇成了一条长河，月亮就像是一叶扁舟漂流在那条长河之上，整片星空都让人移不开眼。

　　此时月溯的心也开始慢慢放开了，方才的抑郁被眼前的景象一下击溃了。

　　“别想太多，我只是触景生情罢了。”石芯很冷淡的说着，然后拉了拉身上的大衣，转身向着灯火未歇的山洞走了过去。

　　月溯捏着有些冷的拳头，他现在有些恼，什么叫别想太多，回想着刚才心脏的悖动，他的脸上现在都红红的。

　　就在月溯在雪地里想着刚才的那种感觉，石芯对着他喊道。

　　“别傻站着了，外面冷。”

　　虽然距离不怎么远，石芯喊的不怎么大声，依旧是那种淡淡到底语气，可是却听的清清楚楚。

　　月溯现在只要一看石芯，脸上就更烧了。

　　洞穴里面，温暖的篝火照耀大部分洞穴，这些洞穴都是石城的匠人挖掘出的，十分宽敞，两只牞兽可以直着身子进来，找这么大个能容纳两只牞兽的山洞也不容易，找到这个洞穴的两只花精靠着叫阿牛的牞兽睡着了。

　　其他人也都睡着了，牡丹余欢很香的睡在了阿虎的身上，燕飞尘打坐般的睡着，而叶由心抱着那把剑靠在洞穴的岩壁上入睡，所有人都睡的很香，石芯找了个被篝火包围的温暖的地方，和叶由心一样靠着石壁入睡。

　　月溯找了个篝火的角落，想着那个美丽的脸庞，想着那片星空，想着那个吻，他的心跳的很快，他记得刚学习文字的时候，他曾问过，爱是什么，当时石芯摇了摇头，并未告诉他答案。

　　现在，月溯明白了，这或许就是爱吧。

　　月溯现在一点也睡不着，毕竟睡了太久，然后他就慢慢想着，他想了很久，直到夜色渐去，朝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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