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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戏院
那个被丹雀唤作“神仙哥哥”的慕容璟,穿着一身明紫色长袍,风姿翩然,眉眼如画,五官精致。然而其剑眉如虹,眸光清冷,薄唇微抿,倒是给其平添了一丝凛然之气。他见丹雀撞到了自己,并不介意,也没听清丹雀的那声“神仙哥哥”。他于是绕过丹雀,准备离开这里。至于端庆王府的二公子,那人则是桃花眼明媚,不笑也带了三分笑意。
即使落英、丹雀不晓得,但是夏弦歌此时却心如明镜一般。——这位慕容璟,不是普通之人。当今皇帝陛下有六子,这位豫王殿下慕容璟年龄最小,气势却最不小。他虽乃宫人所出,但满朝上下谁人不知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从他年岁轻轻就封了王可以看出。那宫人也是薄命,还未来得及封嫔封妃就已香消玉殒。除此之外,据说慕容璟小时候就被送出皇宫,在江湖中长大,学得了一身武艺。这两年才重新回到皇宫,一下子就成了太子的劲敌。满朝文武谁不忙着巴结,都觉得他有希望成为未来帝王。
而那个端庆王府的二公子,夏弦歌微微拧了下眉。这端庆王和皇帝乃一母同胞所出,但是在皇帝夺位登基之后,对这位曾经风头很劲的兄弟一直忌惮不已。于是便下旨,命端庆王不得结交朝臣,不得干预政事,只给了他一个虚名王爷当着。
丹雀像是想说什么,结果那豫王慕容璟已经毫不留恋的离去。
正在这时,他的袖子却忽然被人抓住了——
“你我堂兄弟自小一别好多年不见,你就过来看会儿戏呗,又不会少块肉。”
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个端庆王府的二公子——慕容轩,正嬉皮笑脸的让自己留下。
慕容璟拿他没办法,只得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丹雀走过来,压低声音对着夏弦歌道:“小姐放心,三少爷会来的。”
夏弦歌“嗯”了一声,闲闲而坐,也没有多说什么。其实她心里很是怀疑,这个丹雀……似乎曾经和慕容璟认识。那声“神仙哥哥”,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听到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女子,端着个托盘往后走,一直走到夏弦歌前面一排,将托盘递了过去,上面搁着茶点酒水等物。
——哦,原来是人家点的吃食,托人送过来。这戏院里到处都有随侍的那些跑堂的,男子女子都有,一旦有客人想吃点什么或喝点什么,只需告诉他们一声,他们便端来。落英这般想着,倒也没过多在意。
那女子递过去之后,顺带走到后一排,挨个问道:“小姐可要点什么?”
夏弦歌摆摆手,并不理会。因为夏弦歌坐在稍微偏中间一点的位置,而且她旁边都没人坐,所以女子似要接着推销,便往里面走了几步,欺身上前。结果就在电光石火之间,那女子的一只手已经被夏弦歌钳住,她正准备掏匕首的手势顿住,整个人动弹不得!夏弦歌扬手一甩,夺过匕首,那女子顿时一个趔趄,坐在地上。虽然那女子功夫强些,但夏弦歌胜在出其不意,事先防备。
落英见状,暗道好险,不由得向那女子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我家小姐?”
夏弦歌却目视四周,冷笑道:“既然三哥来了就直接现身罢,先找出这么一个女子来试探弦歌,到底是什么意思?”
果然,夏知涵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四妹果然机警。”——他面色沉沉,对那个女子的失手感到颇为不满。这个四妹夏弦歌,上次把他整的那么狠,害得他纳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丫鬟为妾,而且即使这样也没保住自己心爱之人,反倒挨了父亲一顿家法,好些天都起不来。这夏弦歌已经是和他结成了深仇大恨,不报不快。
“那是三哥失算了。”夏弦歌站起身,盯着夏知涵,镇定自若,“这京都大戏院,每个跑堂的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不会主动推销戏院里的茶点饮品,为了不让客人觉得烦。只有客人主动去叫,他们才会过来。”
“四妹连这个都清楚,看来四妹定是经常流连此等地方了。既然是大家闺秀,还是少出来抛头露面的好。”夏知涵不阴不阳的笑道,然而那笑意却并没有渗透到眼睛里去。
“若是不这样,怎么能事先防范三哥给弦歌开的这些玩笑呢?”夏弦歌重新坐了回去,对夏知涵后半句话视而不见,“三哥,请坐。”
“四妹说的是,这就是三哥给你开的一个玩笑。”夏知涵倒惯会顺杆儿爬,随即大言不惭的坐在了夏弦歌的旁边。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慕容轩不由得低声赞道:“好厉害的女子,真是心思缜密,伶牙俐齿!她那三哥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对自己的妹妹下杀手!”
慕容璟冷哼一声:“管旁人之事做什么,你也真是闲的。”
这里夏知涵将视线投向空无一人的台上,口中道:“四妹喊我来此,究竟是何事?你我兄妹,不必遮遮掩掩,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夏弦歌微笑道:“等会儿,三哥就知道了,别着急,好好儿听戏罢。”
大幕徐徐拉开,第一出是《霸王别姬》。
“……自从我,
随大王东征西战,
受风霜与劳碌,
年复年年。
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
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那扮虞姬的戏子涂着厚厚的脂粉,夏知涵倒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莫名的熟悉。蓦然间,那脸色渐渐地变了。他攥在袖中的五指大力缩紧,像是想要开口问夏弦歌些什么,但又怕听到的是不好的答案,所以又不敢贸然问出口。他生怕自己所寄托的全部希望,就在他问出口的刹那,灰飞烟灭。
夏弦歌偷眼觑着这夏知涵的表情,便知晓了个七七八八,也并不点破,只是继续听戏。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愁舞婆娑。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恍然间,不知不觉,已然唱罢。隐约有婉转的声音还在绕梁不绝,可是人,却已经下场了。他盯着那人的背影,神色有些恍惚。
夏弦歌饮了口茶,好整以暇道:“怎么样?三哥觉得今日此行,收获如何?”
夏知涵收回思绪,不由得眸光熠熠,连声道:“可是她?还活着?”
他虽然没有直接点明究竟是谁,但夏弦歌了然于胸,知晓他问的是那个风月馆的青楼女子。她很遗憾的摇摇头:“只怕让三哥失望了,那女子已亡故,此乃她双生姊妹——戏子碎玉。”
——双生姊妹?夏知涵不由得一愣,他仅仅知晓她有个妹妹,却并不知是双生子。
夏弦歌坐在一旁,回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这戏子碎玉的情景。果然好戏腔,好相貌!由她都可以看出,她姐姐是如何的倾国倾城了,难怪把夏知涵迷得神魂颠倒。夏弦歌当时上前,套了碎玉几句话,才明白她姐姐的事情她只是略有耳闻,并不细知,只知道姐姐被人帮着赎身逃离了那烟花之地,别的就一概不知。由此可见,她们姐妹俩的亲情有多淡薄。所以,夏弦歌认为夏知涵十有八九压根儿就没见过这戏子碎玉。今日一见,从夏知涵的反应来看,果然如此。
夏知涵问道:“这碎玉,可有人家儿?”
夏弦歌再次遗憾的看着他:“可不巧,三哥来晚了,太子已是其入幕之宾。”
“你——”夏知涵有些恼怒,又有些心事被人戳穿的难堪。“那你今日喊我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弦歌不紧不慢的开口:“当然是帮三哥办事了。”
“办什么?怎么办?”
“三哥想必对那青楼女子爱的极深,所以爱屋及乌,自然疼惜这戏子碎玉。可是,若是那个碎玉知晓她姐姐死在我们家手里,虽然她不一定会为她姐姐报仇,但也只怕她一定不愿意轻易从了三哥。再加上太子显然比三哥的权势大得多了去,所以这么一来,那便更没胜算了。即使三哥天天去找她,只怕她也未必肯见你。”夏弦歌说着说着,忽然神秘的将声音放低了,“不过,我有一个办法。”
夏知涵听得正兴起,见她又忽然不说了,不由得急着问:“什么办法?”
“这世间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三哥想必应该听说过罢。”夏弦歌好心提醒道。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直说。”夏知涵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果然,这夏弦歌没那么好对付,只怕这次又要吃点亏了。
“我的香袋应该还在三哥手里,希望能够物归原主。”夏弦歌直言不讳。
“什么香袋?我并不晓得。”夏知涵面色一凝,故意装傻,“你的香袋怎么可能会到了我这里?”
“若是三哥这么说,那可见是不诚心了。”夏弦歌说着,就要走。
“等等!”夏知涵止道,“香袋给你,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夏弦歌抬手接过,站起身来,笑眯眯的道:“不知三哥要我说什么?”
“你想反悔?”夏知涵恼羞成怒,顿时气急败坏起身,“夏弦歌,你别欺人太甚!”
夏弦歌的笑容不变:“我要回我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欺人太甚了?这东西放在三哥手里,怎会让我放心?不如我自己收着,还妥帖些。”
“你……你明明答应……!”
“哦?不知我答应什么?”夏弦歌摆手,“不知道三哥误会了什么,我可是什么都没答应。”
夏知涵气得七窍生烟,敢情夏弦歌今日喊他前来,只是让他知晓了碎玉这么个人的存在,却也是能看不能吃,那还有什么用!而且,这碎玉又和太子扯上关系,这要他夏知涵该如何竞争得过太子爷?!不仅如此,夏弦歌还成功的把那个香袋给骗了过去,真是可恶至极!——这是在京都大戏院,这里虽是公共场合但却管理极为严格,拉拉扯扯硬抢只怕会得不偿失,夏弦歌还真是会挑地方。但是就这么放走夏弦歌又让他咽不下这口气。都怪自己太过麻痹大意,太想知道夏弦歌究竟会出个什么主意,结果就让她给钻了空子耍了自己一顿。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解决此事,不由得令他感到颇为懊丧。
夏弦歌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来等着他来思考怎么对付自己。她立即带上落英、丹雀出了戏院,坐上马车往家赶。现在外面一切都是不安全的,虽然家里也不安全,到底比在这外面要好些。坐在马车上,夏弦歌收拾了一下心绪。她原本准备教夏知涵一个法子,可以成功的把碎玉弄到手。那就是,将碎玉的存在告知给大姐夏简兮知道,依照夏简兮的性子,岂会甘心?因为碎玉是太子的人,夏简兮虽不敢明着杀了碎玉,但是暗中使绊子让太子疏远碎玉还是有可能的,这个时候夏知涵就可以趁虚而入,赢得美人芳心了。可是后来,夏弦歌又否定了这个法子,毕竟太过阴损,若是那碎玉果真爱太子爱的死去活来,自己这么做岂不是拆散了一对儿鸳鸯?那碎玉毕竟没有得罪过她,不该遭受到这些。所以,夏弦歌便把这个法子提也未提。
落英还有些后怕:“小姐,您如何得知三少爷不会在戏院动手抢香袋?”
夏弦歌思绪被打断,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中。她不急不缓的启唇,分析道:“京都大戏院是公共之地,人来人往,这里规矩极严,无人敢轻易动手。而且,夏知涵不敢明着同我撕破脸,他带了小厮,我也带了,若是双方就此打起来,这里人多,一旦传到父亲的耳朵里,他又是兄长,定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不敢强来的。”
“原来如此。”落英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夏弦歌说完之后,看向素日活泼今日却一反常态的丹雀,温和的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景历十八年到景历二十年间你的经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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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京都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