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阳吵架的日子

　　赵阳从洗手间回来，看到了趴在栏杆上吃雪糕的秦楚安，女孩很好看，精致的五官上面盖着的刘海被她自己剪得参差不齐，平白给她添了一分傻气，一双眼睛藏在后面不知想着什么，正在出神。赵阳悄悄走过去，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
　　“你猜猜我是谁？”
　　“别这么幼稚可以吗？”秦楚安推开赵阳，转身横了他一眼，赵阳本来打算顺势环上她腰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
　　“吃了火药了？这么凶？”赵阳抱怨道，他也不生气，走到秦楚安身边趴下。
　　从一班送完雪糕出来以后，就有一股莫名的烦躁笼罩着秦楚安，她在冷风里吃着冰淇淋，尝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完全没有用。这种烦躁在赵阳出现以后，变得更加严重了。于是秦楚安也不说话，只专心地吃着雪糕。
　　“运动会你参加吗？什么项目？”赵阳想了一个话题，一种被喜欢的人接受的快乐还笼罩着他，让他变得非比寻常地有耐心。他向秦楚安那边靠了靠，撞了撞秦楚安地肩膀。
　　“班长让我去4乘100米接力。”秦楚安回答道。
　　“这样啊，”赵阳的语气里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不用比赛。”
　　“要去的。”秦楚安下意识回了一句，又感觉到身边人的失落，她侧过头，朝赵阳笑了一下：“我跑完就去篮球场看你比赛。”
　　女孩漂亮的眉毛因为侧脸的缘故，从刘海剪坏的豁口露了出来，她笑盈盈的，赵阳脸上热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回答：“没事，我努力打进决赛，那你肯定能看到了！”
　　“嗯。”秦楚安点头，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烦躁，听到上课铃声不禁松了一口气，收起笑容拉着赵阳进了课室。
　　秦楚安一节课上到一半突然腹部绞痛，脸色煞白，连忙举手去厕所，一看果然是例假来了，怪不得这么烦躁。她换上卫生巾，捂着肚子回到了位置，这次特别痛，想来和刚刚吃的雪糕有点关系。这节课是数学课，正好是讲的新章节，秦楚安忍着腹痛听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是听不明白了，心里更是难受。
　　赵阳传纸条给秦楚安问她情况，秦楚安捏成一团塞进抽屉，看向赵阳那边摇摇头，并没有回传纸条。她摸出手机给郑圆发消息：“吃雪糕糟报应了，来例假肚子超级痛超级痛！救救孩子！”
　　“我下课给你拿药过去，先忍忍。暖宝宝有吗？”郑圆没多久给她回了消息。
　　秦楚安看完消息腹部又是一阵疼痛，双手捂着肚子，头上背后手心都是冷汗，已经无暇回消息了。她看着教室墙上的挂钟，跟着秒针数时间，就盼着下课，老师在说什么几乎是完全听不到了，整个人好像被朦胧的水蒸气围绕，周边的声音都成了画外音。
　　突然后座的女生拍了拍她的背，递过来一个保温杯，轻声和她说：“学神给你的，上课也能过来，厉害，你怎么了？”
　　“那什么痛……”
　　秦楚安接过保温杯，上面贴着便利贴，郑圆漂亮的行书写了“秦楚安”三个字，秦楚安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是薄荷味的布洛芬冲剂，水是温热的。暖水下肚秦楚安缓和不少，但是止痛药的作用还没那么快见效，秦楚安熬着熬着，后面女生又递给她一片暖宝宝，说到：“我还有一片，你拿去用着。”
　　秦楚安把暖宝宝按到冰凉的小腹上，兴许是药效也上来了，她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摸出手机给郑圆短信：“活过来了，感谢大神。”
　　对面就没有回复了，秦楚安知道对方一定看到了，又给她发：“数学好难，痛了一节课，跟不上了，哭哭。”
　　“先听课。”郑圆的短信很简洁。
　　秦楚安泄气地趴在桌子上，又开始努力听老师讲课，已经讲到习题了，老师利用一个典型题目把知识又串讲一遍，秦楚安竟然听懂了，她赶紧把题目答案都抄到笔记上，一时忘记了沉甸甸的小腹。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秦楚安还在捣鼓她的笔记，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敲了一下头，秦楚安抱住脑袋，脏话脱口而出。
　　“xxx，有病吧！”
　　“你干嘛不回我纸条，又给别人发消息？”赵阳的不开心已经写满了整张脸。
　　“我不是看了你摇头说没事了吗？你想怎么样？”秦楚安本来就不太舒服，情绪也不稳定，听到赵阳的话，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你还生气了？你有什么好生气的？”赵阳觉得莫名其妙，他一肚子委屈，上课担心秦楚安给她传纸条不回，结果转头看到她在玩手机给别人发消息，换谁都会难受吧。
　　“停，我不舒服，不想吵架，你去和哥们玩会儿行吗，让我休息一下。”秦楚安觉得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甚至太阳穴也有点突突地疼。
　　“别搞得是我想吵架行吗？是你先不理我的吧？那行吧，我也懒得和你说话。”赵阳插着兜板着脸走了，一眼都不想多看。
　　秦楚安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看了一眼窗外，好像也没人找她，就趴下了，眼泪在眼眶打转，悄悄用袖子蹭掉了。
　　最后一节是语文课，秦楚安的语文还不错，课前老师见她不舒服，便问她要不要去宿舍休息，秦楚安如获大赦，拿着假条揣着手机走回了宿舍，缩在床上，舒服多了。
　　秦楚安躺着躺着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直到饿醒，她也没想着自己去饭堂了，拿手机想发信息让室友带个泡面，结果一打开手机哗哗哗进来十几条短信，都是赵阳的。
　　“你回宿舍了？干嘛不说一声？”
　　“我输了行吧我又先找你了。”
　　“到底算什么啊我们？你什么都不说真的很烦。我的耐心也有限度吧！”
　　……
　　秦楚安一条一条一条地看完，整个人陷进被窝里面，她有些生气，毕竟难受到躺在床上的人是她，但思来想去又觉得赵阳的委屈或者也有道理。
　　秦楚安给赵阳短信说清了前因后果，丢下手机，听到下课钟声响了，学校又嘈杂起来，秦楚安扯过被子只想蒙头大睡，忘记了要叫人带饭这件事。还没睡着感觉手机屏幕亮了，是赵阳的信息，只有一个字：“哦。”
　　秦楚安眉头蹙起，一股无名火又翻了上来，一条信息发了出去：“既然大家都不满，那分手吧。”
　　“哦。”赵阳看到消息，也气得不轻，又一个哦送了出去。正是中午下课，走过的女孩提醒赵阳：“秦楚安好像回去睡觉了，很不舒服的样子，你要不要帮她带饭的？”
　　“关我屁事，”赵阳说完觉得不妥，又问道，“她很不舒服吗？”
　　女孩正是坐在秦楚安后面那个，她说：“是很不舒服，数学课一直飙冷汗，我还给了她一个暖宝宝。”
　　赵阳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大概也知道今天自己过火了，又看了一遍短信，咬咬牙，又发出去一条：“晚修下课聊一下吧好吗，对不起，是我太急躁了，我真的很不喜欢被你忽略。”
　　几乎是立刻，赵阳收到回信：“好。”

　　在大家沉浸在和美术班的同学告别和运动会准备的气氛的时候，夏拾悄悄回学校了。坐在班里的夏玖接到了妹妹夏拾的短信，下楼去后门接人。夏玖背着妹妹走在学校的楼梯上，好在分出艺术班以后，两个艺术班都放在了三楼，并不高。夏拾并不重，对于夏玖这样时常运动的男孩子来说背起来很轻松，但他故意龇牙咧嘴地喊重，时不时歪歪身子逗一下心情不佳的妹妹。

　　他们选了一条偏僻的楼梯，毕竟夏拾的样子实在很惨——小腿上打着石膏，脸上还带着一个医用口罩，看来被教训得很惨。那天被接回家后，父亲盘问了夏拾事情的始末，父女俩冷战了一周。在夏父眼里，两个女儿这样的行为不过是因为叛逆，想要气父母一顿，夏父也扎扎实实被气到了。还好周晓琪乖巧，认错以后转到了一个留学预科班，但夏拾……夏拾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虽然亲亲周晓琪是因为好玩，但自己就是喜欢女孩子的。
　　很显然夏父并不能接受所谓的好玩，怎么能因为一个好玩让他颜面扫地？更加不可能接受女儿的取向。夏拾据理力争的样子像是踩到夏父什么痛点，最后用棍子打折了女儿的腿。夏玖吓得不轻，赶紧给夏拾的舅舅打电话，夏玖与夏拾并不是同一个妈妈所生，夏拾的妈妈姓李，是本地望族，夏拾母亲去世以后，夏李两家向来都有龃龉，李舅舅趁夏父不在，连夜赶到医院把夏拾接走了，夏父气得敲碎了家里的电视，并让人放话出去，夏拾不回家跪着道歉，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结果李家像是为了气死夏父，煞有其事地发了一个声明，说夏拾即将18岁，可以继承母亲的财产，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无关人士不要口出狂言。

　　夏玖看到读完李家的声明，踢翻茶几，暴怒之后坐在沙发上尽显老态的父亲，也不敢大声哼气，周阿姨给父亲沏了茶，他连忙端过去。夏父满意地喝了几口对夏玖说道：“我和你周阿姨去北城的公司主持大局，你自己在家好好的，至于夏拾，在她跪着认错之前，不要理她。”夏父顿了顿，又说道：“晓琪也是你妹妹了，在预科班课业很重，你有空去看看她。我也不要求你和她怎么亲近，但你是做大哥的人，大气一些。”
　　夏玖垂首低眉，应了一声好。夏父看着即将成年的儿子，点了点头又叹气，在夏父看不到的地方，夏玖捏得紧紧的指缝间都汗。男孩站着，踌躇了很久，轻声和父亲说：“小拾好像，伤得挺重的。”
　　夏父闻言，看了夏玖一眼，夏玖后背汗涔涔的，视野里只有满地的玻璃和父亲翘着二郎腿，穿拖鞋的脚在地上一下一下一下地点着。
　　“干嘛低着头，别驼背，我看看。”夏父说到，夏玖依言站直了稍许，虽然只是短短几秒，他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从未被父亲这样打量过。
　　“嗯，不错。”
　　得到鼓励的夏玖看向父亲，虽然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显然自己做了正确的事。夏玖心中大石落地，父亲对夏拾的责罚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否则也养不出她无法无天的性子，这一遭迟早要过去的，夏玖心想，还好自己没有站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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