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淡日

作者:番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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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夜


      伊河本就不存比试的心态,只跟在于青青身后三五步处,不急不缓。于青青轻功也很了得,眼看着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能远远望见一片粉白,绵延数里看不到头,在皎月下朦朦胧胧似幻似真。
      眼见目的就在眼前,于青青脚下提速,落在了林边的一颗枝桠上,平稳了气息,伊河不紧不慢地也停在了另一棵树上,于青青见他有意让自己抢先,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伊兄,这杏林盛夏不败,乃地势低洼封闭的原因,除此之外,必有水源,我们就到那水边可好?”
      伊河见于青青站在枝头,头发与衣袂随晚风飘动,有些世外高人的风范,便打趣道:“伊某一切当听高人吩咐,不知高人师承哪派,竟是让伊某甘拜下风。”
      于青青被他说了个趔趄,险些掉下树,随即嗔怪看了伊河一眼,拔腿便走,风中传来清澈声音,“高人我乃天将转世,自是天生如此。”话尾还故意加了几声长笑,以示“高人”姿态。
      伊河忍俊不禁,随即拔腿跟上前方“高人”。
      远望去,银辉月光下,一片粉白杏林中,穿梭着两道人影,均挺拔纤长,真真有些像那世外高人。
      杏林颇大,往林子深处走了很久,又四处绕了绕,于青青和伊河总算找到了水源。水源是一处泉眼,此刻正嘟嘟往外冒水,形成一滩不小的水池,池边杏花不似先前那般粉红,反倒一片雪白,圆月正投影在泉眼正中,银辉闪烁,倒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各自在泉边找了处好坐的地方盘腿坐下,于青青从腰间拿出两壶酒,“伊兄,这次出行,别样东西我带的不多,只这好酒,我可是带了不少,伊兄可否赏脸时常陪我同酌?”
      “美酒佳酿人生一大快事,能与李兄同酌乃伊某幸事。”
      于青青将一壶酒抛向伊河,后者牢牢接在手中,打开酒壶,一抹浓香随即散出,竟是比下午王松的陈酿还要好上几倍,伊河不由得赞了一声。
      于青青笑了笑,“这酒我可是千辛万苦才从皇兄手里讨了来的,乃是六十年的杏花酒,配上今夜的景致,也是物有所值了。”说罢瞥了眼伊河,心道这景致也是算上了人的。
      伊河将唇凑到酒壶边小抿一口,顿觉口中香甜辛辣,滚过喉咙如饮温泉,唇齿留香,十分好喝,“真当是明月浸出的美酒,无与伦比。”
      于青青盯着他动作,目光专注在那双沾有酒液的唇上,只觉得十分软香,想去尝尝,随即又心中警钟大作,别开了目光,自己也尝了一口酒,就觉得已然晕晕乎乎,脸上燥热。
      风在林间穿梭,晃动着树枝,耳边回想着溯溯的风声,只觉天地具寂只余这一方悠闲,风过卷起无数落花,便有些落在了两人身上。
      地上铺满落花,两人只觉得自己坐在了一片雪白中,眼中只有彼此和明月。
      伊河望着于青青,美人如玉,盘坐在银白的天地中,风尚在吹,花尚在落,于青青眼中泛起水雾,唇色艳红,两腮微醺,只与他对望。伊河不由得坐得更近了些,抬手将于青青头上的落花轻轻拍掉,仿佛魔障般手向下滑,滑到了于青青脸边,轻轻触了触,突而似被灼烫迅速收回。
      伊河低下头,皱起眉头,不知道自己为何无法自控,想起于青青不喜被男人这般碰触,心中有些懊恼,“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稍久不见那人回话,伊河以为他生气,便抬起头来查探他颜色,只见于青青神色仍旧潮红,两眼水汽更重,神色有些呆愣,微张了口,还在望着自己。
      “我……”伊河见他这样,还想解释,却发现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神清明了许多,但却是满面桃花春色无边,直至那人脸和自己不过一指之隔,伊河也没反应过来,只知呆望着对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那人的吻轻轻落在了自己的唇上,触感温润软滑,伊河不禁闭了眼,只听耳边风声依旧,连落花的声音似乎也能听见,有电流从唇边蔓延至全身,让人瘫软。
      于青青垂涎伊河嘴唇已久,亲上去果然十分香甜软糯,不由得轻轻啃了啃,觉得触感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便一直碾转吸允不肯松开。
      良久过后,泉水“咕咚”一声冒了个大泡,两人才如被惊扰一般分了开来。
      伊河眉眼如画盛满了情欲,只望着于青青,伸出食指摸了摸嘴唇。于青青却像是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脸颊越发红润,却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伊河。
      “我以为李兄讨厌这样。”伊河打破沉寂,头微偏着,嘴角挂上了回味的笑容。
      于青青微哂,“衣袂带墨鬓微霜,薄雾染发细眉长,伊兄这般美色当前,只能从了自己的心。”他偏头想了想,又说:“我也以为我不好男色,其他人对我有亲近举动也确实厌烦,但唯独伊兄,只让我更想亲近。”
      伊河愣愣不动,胸中轰然作响。
      于青青见他没反应,轻轻垂眸,只当下个定神针,“如若说这便是喜欢,那就是了。”再抬头,便见伊河已然恢复了平日那般神情,温润神色摄人不可方物。
      “若这便是喜欢,我愿作你的枯木,你想飞来便飞来,你想飞走我便放你自由。”伊河神色看不出喜怒,却很认真。
      于青青笑弯了眼,却轻轻摇了摇头:“我要你和我一起做那乌鸦,一起飞跨山河。”
      伊河微微愣住,却渐渐也笑开了,薄唇微启,道出一个“好”字,但于青青只觉得伊河面容变得有些模糊,这一切也有些不真实,如同要消散一般,于青青只当自己喝多,轻轻晃晃头,又回到了现实中来,那人还是那人,这天地还是这天地,便咧唇笑了。
      最后一滴酒下肚,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显露的情欲,坦陈心迹后,只想将那些错过的时日一并补回来。
      月仍旧皎洁,伊河伸手揽过于青青,脚下生风便飞上了一棵树梢,低头看怀中人,月光将睫毛的阴影投下打在脸上,但凡眨眼就扇上一扇,伊河勾唇一笑,诗意大起,“寒风突起影怅怅,满目落花抚凝塘。谁人散漫坐泉边,玉手落箫现红颜。”
      于青青轻笑一声,“只是我手中并未持箫,这等风光,下次我给你实现。”
      伊河神情愈发温柔,“甚好。”
      伊河望着于青青,看着看着,又吻了上去,这次不似上次那般只碾转吸允,却似天雷勾地火,地火惹天雷,唇舌交缠,唇齿间弥漫着酒香,两人都主动与对方交缠吸允,只想交融在一起。
      直至吻得气息不稳,才堪堪分了开来。
      虽情至深处,但奈何身处荒郊野外,不甚舒适,两人便也没有再多做些什么,只在树枝上并排躺着赏月。
      于青青脑中突然闪过玄宁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我之前喜欢过一个男人,不过我一直没有承认过那是喜欢,那人飞扬跋扈,性子十分乖张。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但直至今日我才懂了,他的世界,无非是权与欲,而我要的却是这天与地,而你,”于青青转过头凝视着伊河,目光描画着眼前人的轮廓,“却能与我一起分享着一切。”
      伊河看着圆月,思绪飘远,神色不明,“只是不知道,我又能与你一起走多远。”
      于青青有些不解,手指轻轻划过伊河脸庞,“当是能走多远是多远,现在何故想这些?”
      伊河听罢扭头,神情笑着却有些哀伤,“我会陪你。”
      于青青笑了,笑得日月无光,“今夜就好似一场幻梦,不敢想象。”
      时辰已晚,两人决定先回客栈,就先后轻功点树而行。和来时用了差不多时长,又做了一回梁上君子,破窗进了屋。
      屋内檀香烧得正浓,浓郁味道能让人呛上一呛,于青青皱眉,“这味道和我平日用的檀香不尽相同,倒是呛人得紧了。”
      伊河随即警觉:“闭气!”
      然而为时已晚,两人都觉得头脑有些发昏,渐渐地站不住了,眼前光景越发恍惚,直至一片漆黑不醒人事,伊河承受力稍强,在最后彻底昏厥过去之前,隐约看见了四五个蒙面黑衣人,还听见了领头那人那声“带走”,心中大觉不妙,但却也无可奈何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伊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能听到身旁有呼吸声,摸索过去,朝着头脸摸了一气,轮廓正是于青青,看来这贼人并未将他二人分开来,也未捆绑他们的手脚。伊河默默运转内力,这一试却大惊失色,丹田空空如也,调不起一丝一毫的内力,情况正如服用了化功散一般。
      伊河脑中当下作出比较,却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见机行事了,随即拍了拍于青青,将他叫醒。
      于青青悠悠转醒,更为迷茫,室内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但他本能的知道在他身边的就是伊河,随即开口:“伊兄?”
      黑暗中传来清朗的声音,一只温热的手盖在了自己手上,“李兄,今日大意,我们被人绑了,而且被人喂了化功散。”
      于青青眉头微皱,稍运内力,果真空空如也,正想说话,又听到伊河声音,“不要惊慌,我身上有异香,晴栗手里有寻踪蛊可以寻到我们。”盖在手上的手稍使了使力,似是想让他安心。
      “伊兄可知是何人绑的我们?”
      “不知,但昏厥前我见到四五个黑衣人,我试探了一下他们内力,倒不似什么高深的武功,大概是一般的江湖门客,替人办事。”
      黑暗中两人不禁十指相扣,靠得极近,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于青青有些担忧:“只是不知这贼人什么心思,晴栗他们找到我们也是天亮了,这之前只望能与那些贼人做些周旋。”
      伊河叹了口气,手又紧紧捏了捏于青青,“我会尽全力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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