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眸

　　凉的手机，安静的缩在包的边角里，没有再动过。
　　仙道没有再打电话来过，虽然凉一直在期待什么。
　　凉在想流川的那句话，没头没脑，还有那个时候他的眼神，黑色，从来没有这么美丽过。
　　“很巧，我跟流川在同一个学校。”泽北清朗的声线划过寂静的空气，深褐色的眼眸暗淡了天色，“但是，过了三个月我才知道，他总是这样，隐藏的自然，或许是他不关心身外事吧，他看见我的时候，露出稍微吃惊的表情，就那么一点点吃惊，然后又恢复正常的样子，让人看了很不爽。”泽北笑，回忆力量所带出的笑，低沉而心悦，“他没有朋友，美国人的玩笑话语他似乎很不习惯，所以，我才能这么靠近他。”
　　凉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仙道一点顾虑都没有，甚至还能跟泽北在电话里天南地北的聊，他对流川，是完全的信任，或者说，根本就已经了解了流川的心思。
　　“我看过流川笑，就一次。”泽北的睫毛覆盖住眼睛，切断了褐色的悲，“在与他讲电话的时候，不真切的嘴角，我到现在都不肯定他是否曾笑过，但就是这样的表情，他也从来没在我面前流露过。”泽北睫毛一抖，喃喃自语，“如果，那两年前在全国大赛上的笑算作是对我的话，那个不甘示弱的笑…”
　　凉忽略了他后面的话，瞬间想起曾经看到过这么类似的一幕，流川浑滑的侧脸，若隐若现的唇边。
　　“他不拒绝我的帮助，也不拒绝每周的单挑，但我清楚，他只把我看作是篮球上的伙伴。”泽北抬起琉璃般的眸，微皱的眉头牵引起丝丝愁念，“他，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一对一。”
　　凉睁大湛蓝色的眼睛，看到泽北略有受伤的眼神后，她很快闪过视线，微微牵扯嘴角。她的记忆中，从来都是流川主动找仙道一对一的。
　　流川……
　　凉，突然觉得有雾气浮上眼底，模糊了眼前的景物。
　　这两个人之间，坚如磐石的情感，泽北有了时机却找不到缝隙，自己有了条件却仍然被牢牢的挡在外面。
　　凉吸了口气，仍然不明白，流川为什么要来美国，为什么不留下，而仙道为什么不阻止他，或者一起来这边发展。
　　为什么……
　　凉告别泽北，泽北绅士的要送，凉委婉拒绝了。打车回旅馆，沿途的风景，她无心观赏。
　　晚上，倒时差的凉突然觉得很累，沾床就睡了过去。
　　昏昏噩噩噩的梦境，真真假假的情感，悲悲切切的投入。仙道、流川，和她，曾经的一幕幕。凉醒了，再睡，睡了，又醒，泪湿枕边，浑然不觉。
　　他，不想让我看见他失败的一面……
　　梦里仙道沉色的语调与晨光拽醒凉的时候，时针才指向六。凉看了看手机，仍然毫无动静。
　　来到医院的时候，流川还在睡觉，金色的晨光碾碎了铺在脸上，像极了天使。泽北窝在旁边的椅子里打盹，一下一下的。
　　凉看见，她带过来的草帽，稳稳的放在床头。
　　病房里，安静得落针能闻。
　　这个时候，即使是手机的振动声，也显得极其的嘈杂。凉连忙翻出手机，是短信，很简短的两个字：病房？
　　凉看了看略微皱眉的流川，按下1107四个数字。短信发送成功的时候，流川睁开了眼睛。
　　“凉？”流川微眯起眼睛，不适应亮光的皱起好看的眉。
　　凉轻轻的嗯了声，想着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流川没再说话，缓缓坐了起来，床单发出淅淅簌簌的声音，泽北便醒了。
　　“流川……”泽北起身，流川看了他一眼，他便抿了下唇，轻轻坐下。
　　这就是爱吗？不需要多说，就能明白。凉低下眉，心有不甘。
　　安静的空气悠悠的流淌在病房里，无言的三个人都不觉得尴尬，只是静静的坐着，呼吸着彼此的气息。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射过来，凉反射性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看见流川微微前倾的颈脖与流光四溢华彩霓转的亮黑瞳孔。
　　随后，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清脆的传到凉的耳朵里，与此同时，她看见流川眼里的光消失殆尽，恢复了暗黑的色泽，双肩放松了的靠在竖起的枕头上，就如同那个时候，在她家等仙道回来一样，松开了僵硬的指节。
　　“嗨。”声音轻松的带进满屋子阳光。仙道眯着幽蓝色的眼睛走了过来，朝凉打着招呼，朝泽北嘿嘿的笑着，然后，对着降下脸庞的流川说，“明天要出院了吧。”语气里尽是肯定。
　　凉已经没力气再去吃惊了，虽然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流川明天要出院的事实，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已经是旁人不能了解的了。
　　“我来接你出院了。”仙道笑，很开心的样子。
　　凉终于明白了，仙道不来美国看流川，是因为流川不希望被仙道看见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不希望他担心，所以仙道了解，也就没来，就像流川每次与仙道电话的时候，不用多说就会明白他在做什么一样。
　　然后，凉终于看见流川笑了，真真切切的嘴唇弧度，与仙道一样的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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