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关

　　“让她过来。”
　　经过长久的沉默，杨总终于给了他指示。
　　“现在？”
　　“嗯。”

　　李助理第一时间通知董桉桉，董桉桉说她马上就到。
　　李助理心里有些暗搓搓的兴奋，一时间脑补了很多狗血虐恋的情节。
　　“你们杨总啊，”他女朋友曾经说，“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废话，”他不屑，“我们杨总坐过牢，肯定有故事，白痴都知道。”
　　“我是说感情故事！感情故事，你懂不懂！”
　　“我们杨总顶天立地，英雄豪杰，怎么会有什么感情故事！”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就是英雄的感情故事才有意思嘛。”他女朋友眼睛晶亮，“你有机会打探一下。”
　　他严词拒绝：“我可不敢。”
　　话虽这么说，但有机会，他也很想八卦一下杨总尘封的过去。

　　董桉桉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跨了小半个城区，在下午主干道都比较繁忙的时段，李助理怀疑她是不是飞过来的。
　　他事先已经通知了前台，董桉桉由前台带进来。
　　“麻烦稍等。”他很客气。
　　董桉桉穿着一身深蓝色套装，似乎有些紧张，她拽了拽上装的下摆：“没事没事。”
　　“叫她进来。”杨总在电话里说。
　　李助理陪董桉桉进了杨总办公室，转身又端了一杯咖啡进来。
　　他忙来忙去的时间，里头的两位一直在沉默。
　　他按捺住爆棚的好奇心，阖上了门。

　　“杨总。”
　　不知过了多久，董桉桉抬起头，打破沉默。
　　杨峻峰坐在办公桌后，沉沉的看着她。
　　他手里一直在把玩一个打火机，打火机身有一个镶满了钻石的小豹子头。
　　不知凡几的小颗钻石在他的手指间划出一道一道的光芒，像流星。
　　“我，”董桉桉声音微微嘶哑，“我想跟你谈一谈卓越软件...”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谈这件事？”他打断她，“以律师身份？我怎么不记得我们跟卓越软件在打官司？”
　　他咄咄逼人。
　　她喉头一哽，强自压抑了几秒钟，镇定下来：“我以周卓女朋友身份...”
　　“女朋友？”他冷笑，“那你所谓的男朋友呢？他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谈？是男人怎么会让自己女人为他出头？”
　　“周卓并不知道我来。”董桉桉目光慢慢坚定，“是我自己，我甘心情愿为他出头！”
　　杨峻峰脸色大变。
　　董桉桉直直的望着他：“我听说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让杨总不愿意跟卓越软件合作，请问，我这里有什么问题，会让杨总这么反感？”
　　杨峻峰“啪”的把打火机甩出老远：“什么原因，你不清楚？要怪就怪周卓自己TMD不开眼，跟我杨峻峰抢女人！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就因为我跟周卓谈恋爱？”董桉桉气极，“你就这样公报私仇？你知不知道周卓他为软件公司花了多少心血？他和他的合伙人为了能跟你们合作付出多少努力？你这样随随便便的就终止合作，你让他们怎么办？！”
　　“公报私仇？”杨峻峰忽然笑了两声，“整个安峰集团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公报私仇？你知不知道我当初创业有多艰难？你又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你说当我听说你又跟别的男人谈恋爱的时候，我会是什么反应？！看在我们三个一起长大的份上，我忍庄嘉树一次，但周卓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只是终止合作而已，你就这么TMD心疼他，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难过多心痛！”
　　董桉桉泪如泉涌：“杨峻峰，你终于做到了，现在谁也不敢把你踩在脚下了，谁也不敢欺负你了，你可以把别人踩在脚下了，你可以随意支配别人的命运了！你成功了！你很得意是不是？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杨总，不用太久，人人都会怕你了！”
　　“当初，”她呜咽，“你抛下我，我只是伤心，只是难过，但是，杨峻峰，现在我恨你，我真的恨你！”
　　杨峻峰脸色铁青。
　　董桉桉抬起手背擦掉眼泪，深深吸了几口气：“你不就是要我离开周卓吗？我答应你，我跟他分手。至于继不继续合作，随便你！”
　　她说完，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隔音很好，李助理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却什么也听见。
　　似乎没有多久，董桉桉打开门，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她眼眶通红，楚楚可怜，一看就知道大哭过。
　　经过他身边，她低声说：“李助理，谢谢你。”
　　李助理张了张口，说不出话，眼睁睁的看着她快步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巨响。
　　李助理吓的一个激灵转头往后望，确定声响是从杨总办公室里发出的。
　　他胆战心惊的走进去，只见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办公桌倒在地上，满地都是散落的文件，珐琅烟灰缸碎成几片，烟头、烟灰纷纷扬扬到处都是。
　　杨总一言不发的站在窗前。
　　他咋舌，这得多大力道才能一下把这张实木的大班台踹倒？
　　看来平时他认为杨总在发怒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他蹲下身收拾文件。

　　“小李。”
　　站在窗边的杨总忽然出声。
　　李助理吓得一抖，手里几张文件散落。
　　他定了定神：“杨总？”
　　“你跟你女朋友谈了多少年恋爱了？”
　　什么意思？
　　李助理摸不着头脑，他站起身：“九年了。”
　　“为什么不结婚？”
　　“我，我女朋友家里嫌我，没房子...”李助理低下头，“嫌我没钱，是农村出来的...”
　　杨总没说话，李助理声音又小了些：“我高中从农村考到城里，遇到我女朋友...我跟她高二就谈恋爱，但是她家阻力太大。”
　　“那你恨不恨她家人？”
　　“恨？”李助理想了想，“不恨，我挺理解的，女孩子的父母总是考虑的要多一些，毕竟女孩子生活稳定是最重要的。我再努力一两年，他们应该就会松口吧。”
　　杨总嘴角往上牵了牵。
　　“小李，”他说，“我会跟住宅开发那边的人说一声，你去新开发的楼盘领一套房子吧。”
　　“什，什么？”
　　“算我送你的，祝你跟你女朋友早日结婚。”
　　“可是，为，为什么？”
　　“就当是对你的奖励。”
　　奖励你与你女朋友这么多年的不离不弃。
　　李助理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得晕头晕脑，拿不出什么反应。
　　“对了，”杨总又说，“跟登鼎和骏驰说，卓越软件的合作继续。”
　　“啊？！”
　　杨总转身，目光沉沉的望着他。
　　他渐渐冷静下来：“好的。”

　　从安峰大厦出来，董桉桉不想回律所，开着车漫无目的的乱转。
　　不知不觉之间，她转到桐油巷附近。
　　她下车，走到杜伯家门口。
　　她在铁门前来来回回的走了几趟，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正迟疑着，忽然身后传来杜伯的声音：“桉桉？”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拎着菜，快步走近，“你下班了？”
　　董桉桉强笑：“我刚好到这边办事。”
　　“来，进来，进来，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么点，得冻坏了。”
　　董桉桉随着杜伯走进屋内。
　　阿全一见董桉桉，立刻扔下手中的图画书：“桉桉姐！”
　　她牵着阿全的手：“这些天阿全乖不乖啊？”
　　阿全一蹦一蹦的：“乖！阿全最乖！”
　　她望着阿全，笑靥如花。
　　“桉桉，晚上在这里吃饭，”杜伯从厨房里探头出来，“我给你做东坡肉。”

　　杜伯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活，董桉桉打个下手，阿全负责捣乱和偷吃。
　　很快，冒着热气的菜一道道的端上桌。
　　“喝点酒，”杜伯给董桉桉的酒盅满上酒，“暖暖身。”
　　董桉桉举着酒盅一口干掉。
　　杜伯笑道：“酒可不能这么喝啊，喝快酒伤身。”
　　再满上之后，董桉桉就慢慢的啜。
　　“桉桉，”杜伯夹了一筷子菜，“是不是工作遇到问题？”
　　董桉桉摇头：“没有。”
　　“有不开心的别憋在心里，”杜伯笑容苍老而温暖，“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外婆总是发愁，说你的性子说软和吧又倔得厉害，说硬吧又老爱哭，其实要我说，女孩爱哭也不是坏事，不然憋在心里多难受。”
　　董桉桉一怔，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一颗涌出眼眶。
　　“杜伯，”董桉桉的声音很无助，“你说阿峰和嘉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杜伯抿了一口酒，慢慢说道：“阿峰和嘉树我从小看到大，他们变成如今的样子不出奇。”
　　“不出奇？”
　　“桉桉啊，有的男人注定一辈子一事无成，像我这样，”杜伯笑了一声，“但有的男人，注定这辈子会有大出息，像阿峰和嘉树。”
　　什么叫有出息？
　　有钱？有权？站在顶端俯瞰众生，还是随心所欲主宰别人的命运？
　　董桉桉给不了自己答案。

　　离开杜伯家已经很晚了，杜伯不放心，一直看到她的车开远才回家。
　　回到家，董桉桉又给庄嘉树打了电话，这次那端的机械女声告诉她电话已关机。
　　她给他发了条短信：“庄总，请您有空的时候联系我。”
　　想了想，她又补充：“请您务必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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