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未了

　　010

　　欧阳婧是第一次来黎市，自然，也是第一次来到周家。

　　周穆扬的家很大，但比不上她在美国的那栋宅子。虽然周家现在只有周穆扬和他的几个助理住在那里，但欧阳婧看的出来，这里曾经是个非常温暖的地方。

　　温暖的装修风格还有随处可见的温暖的合影，都让她觉得这是个舒服的家。

　　她换了鞋，也扶着周穆扬帮他换了双鞋，同他一起走进了室内，随后她就朝着室内的那副巨大的合家福走了过去。

　　那是一张周穆扬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全家的合影，那时的周穆扬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欧阳婧一眼就认出了他，也认出了他的父母。

　　“周，你和你父母在一起的样子，看起来很温馨。”

　　周家四处都是他们三人的合照，每一张照片周穆扬的母亲都把他抱在怀里。

　　欧阳婧对周穆扬的家世了如指掌，她也知道，周穆扬的母亲在他七岁那年因病过世了。所以家中，周穆扬和周邦成最亲近，和周邦成在一起的照片也更多。

　　“可是周，我连我的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你说这该有多可笑啊？有时候我还会想，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所以才不愿意来见我。”

　　欧阳婧看着照片，小声地说道，周穆扬则看着她，把她的话全都听在了耳中，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不过托她的福，让我认识了你这么一位好朋友。”本来还有些沮丧的欧阳婧突然恢复了以往的神态，笑着对周穆扬说道。

　　站得久了，欧阳婧怕周穆扬脚累，就走到了他的身边，扶着他到沙发那里坐了下来，欧阳婧起身要去倒水的时候，周穆扬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你的母亲，我会用尽一切方法帮你找到。欧阳，这天下没有哪个家长不会要自己的孩子，或许你的母亲有难言之隐，又或许……真的如你所说，她不在了。”

　　听了周穆扬的安慰，欧阳婧点头，也不打算起身了，反而是坐在了周穆扬的身边，瘫在了沙发里，看得出来，她有些疲倦。

　　“你要是累了，就洗漱一下去房间休息吧。这几天你都没好好休息。”

　　欧阳婧闭着眼睛摇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同他说起了今夜晚宴的事情：“你的姑父我不喜欢他，看上去就不是好人，感觉一肚子的坏水。”

　　“他儿子何越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还有苏里……”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睛依旧闭着，“原来你过去的恋人就是她啊。”

　　“嗯，怎么了吗？”周穆扬问道。

　　“没怎么，就是觉得有些奇妙，过去你常和我提到的人今天一一见到了，和想象中的差不了多少，但总觉得挺有意思的。”

　　“周，那个苏里，你现在还爱她吗？”欧阳婧问到这句话的时候睁开了眼睛，偏头看向了周穆扬，才发现周穆扬一直都在看着她，眼神温和。

　　“不爱，也不喜欢。”周穆扬说话说得很坚决，眼神也是不容置喙的肯定，“五年前我和她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

　　“那无论我对苏里做什么，你都不会怪我？”欧阳又问。

　　周穆扬笑了笑，摇头：“怎么会。”

　　“那是最好了。对了，我这几天就留在黎市了，一直等到舟禾的事情解决了我再回美国，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欧阳说完站起了身，看来她已经十分困了，还轻轻打了个呵欠，随后便又和周穆扬说了一声晚安。

　　夜晚的周家除了客厅钟摆滴滴答答的声音以外，尤为安静，周穆扬看着方才欧阳婧一直看着的那副全家福，沉默了许久，最后也起了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

　　一连三天，周穆扬一大早就和沈东来等人去了舟禾，欧阳婧则一整天都宅在周家处理之前在美国没处理完的公事。

　　中午的时候，周家的门铃响了，欧阳婧手下的助理去了玄关监控摄像那里看了一眼，认出了来人是谁以后，走到欧阳婧的房门前敲了敲门，进去后问欧阳要不要让门外的人进来。

　　“让她进来吧。”欧阳随后放下了手中的笔，披了件外套出了房门。

　　周家正大门打开以后，苏里出现在了那里。

　　欧阳婧料到苏里在这几天回来找周穆扬，却不想她会来到这里。

　　苏里自然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欧阳婧。

　　“没见到周穆扬反而见到了我，很失望吧？”

　　欧阳婧双手环在胸前，打量着苏里，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大衣，长发一直到胸前，看起来淡雅好看，她也大约能理解为什么当时周穆扬会喜欢她了。

　　“我……嗯，有些失望。”苏里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自从那日晚宴搞砸，何奎又单独找了她几次，希望她能帮忙说情，还说如果帮助了他，她母亲的医药费由他来负责。

　　一边是周穆扬的苦苦相逼，一边是何奎的威逼利诱，她根本做不了选择，只能夹缝生存，先来找周穆扬了。

　　他不在公司，所以她才来了周家，却不想欧阳婧在这里。

　　原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了同居的地步。

　　苏里的表情黯淡了许多，欧阳婧勾了勾嘴角，往着餐厅那里走去，对着一个座位指了指让苏里过来坐下。

　　“既然周穆扬不在，有什么话你就和我说吧，反正都差不多。”

　　助理泡了两杯茶，端了上来，苏里只得按照欧阳婧的话照做了。

　　“何董事长希望您能再宽限一段时间，所以让我来找你们。”苏里手握着茶杯，茶水的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手心，感觉是十分温暖，但苏里的心里却愈发的冰冷了。

　　“何奎也是有趣，这种求人的事情居然让你这个晚辈来了。他可能还天真的以为周穆扬对你旧情难忘、余情未了，以为你能劝得动他，所以才让你来的吧？”

　　欧阳笑开，话语里全然是嘲讽的意味，紧接着她又说道。

　　“我不会同意的，做事情一旦做出了选择，就要为选择付出责任。五年前，何奎何越都做了错误的选择，双双犯罪，你难道希望罪犯逍遥法外？”

　　“我并不懂你包庇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尤其还是在伤害周穆扬的基础上，就这样，你还指望他能原谅、抑或是帮助你？”欧阳说完止了笑，看着她，此时的苏里有些惊慌，握着杯子的手都有些加重力道，指尖有些微微的白。

　　欧阳婧说的一点都没错，可她又能怎么办？如果可以，她真的想逃得越远越好，又或者舍弃何奎拼了命地恳求周穆扬，希望他能原谅自己。

　　可她不能，也做不到。

　　“我别无选择。”半晌，苏里才有了回复，“但我也不后悔。”

　　“你倒也是个狠心的人。”欧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喃喃自语，“也对，这世界上心狠的人那么多，多你一个也无妨。”。

　　“那你还爱周穆扬吗？或者说……你爱过他吗？”

　　“爱过，我一直都忘不了他。”苏里低下了头，这一刻的她尤为勇敢，可能是被逼迫的时间久了、压抑的久了，人自然而然就胆大了很多。

　　“看来你除了狠心以外，还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也是啊，当时杀人放火的时候都可以冷眼旁观，现在这样也是情理之中了。”欧阳婧笑着靠在了椅背上，仰着头看着苏里，看出了她此时的郑重与紧张。

　　“可周穆扬昨夜对我说，他对你已经毫无感觉了。”欧阳把昨日周穆扬的话原话送给了苏里。

　　“意料之中。”苏里欣然接受，抬起了头，挤出了一个微笑，看起来有些狰狞，反倒是逗乐了欧阳婧。

　　“你走吧。”欧阳见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对着苏里下了逐客令，“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凑不齐五亿，就让何家那对父子提前做好去坐牢的觉悟吧。

　　欧阳婧说完后站起了身，朝着她方才办公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前被苏里叫住了。

　　“我可以问你，你和周穆扬是什么关系吗？”她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想要找人确认，最后只能壮了壮胆，问了欧阳婧。

　　“我和周穆扬是什么关系，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欧阳婧一边回答一边抿着嘴回头看向苏里，她本就高，所站的位置也处于高处，便居高临下地回复着。

　　“我知道了，打扰了。”得到了答案的苏里，对这个答案没有丝毫的怀疑，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欧阳婧也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苏里，你应该也知道，哪怕你有一次站在周穆扬的立场替他想，体会到他的痛苦、顾虑到他，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还是太自私，不愿意相信周穆扬，所以才毁了这一切。可我欧阳婧和你不同，周穆扬想要做什么、希望得到什么，我都能替他完成。”

　　“希望你再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以后，别再来纠缠周穆扬了。”

　　欧阳的话说的很坚定，但也一点没错，一句一句的朝着苏里砸过去，让她很不好受，但她也只能接受，顿了顿脚步，继续朝着门外走。

　　出了周家的门，时间已经快要到一点了，本该是午睡的时候，她登门拜访却没拜访到想看到的人，反而让她本就不是滋味的心情更加不是滋味了。

　　她叹了口气，朝着住户区的门前走去。

　　不远处，一辆车朝着这里开了过来。苏里认出了那是周穆扬的车，开车的是这几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位助理。

　　车子就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车里的人她看的清楚，周穆扬坐在后排，他一直看着前方，应该是看到了她，可车子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他都不曾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他们之间除了利益纠葛，早已变得陌生到不能更陌生。

　　这种变化，是她自找的，可让她难以承受。

　　她又想到了方才欧阳的话，说周穆扬的确是不爱她也不喜欢她，她的心里更是痛苦难耐，最后她只能坐在一旁的座椅上，抹了抹眼泪平缓了一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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