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队长|盾冬|鲸歌

　　Bucky假装不经意地向父亲提起中部沼泽，问他这是否属于人鱼统治的疆域。海王说，并不是。
　　“中部沼泽是海底所有邪恶汇聚的地方，James。所有被海水包裹的地方都由人鱼管理，但那里……我曾经去过一次，此生再也不想靠近。任何一个善良的活物都不会愿意呆在那儿，让人窒息。”
　　陛下最近显得忧心忡忡，他告诉Bucky，即使沼泽不是自己的领域，但沼泽附近的那些族类最近却实在有些反常。
　　“女巫的住所和人鱼的宫殿，相隔着整个大海里最远的距离。我能给抹香鲸和乌贼划分疆域来避免屠杀，但阻挡不了任何一颗心渐渐滋生邪恶，尤其是隔着半个地球的那里。”海王点了点墙上的海图里某处地方，Bucky看着，默念了一遍坐标。
　　“您说他们最近很反常？”
　　“水母告诉海鸥，海鸥说给能越过四海的风，风捎话给我们这里的积雨云，再降下雨来把消息渗进海水带给我听。可是这样的消息毕竟不完整也太粗略，我想让你去一趟中部沼泽，看看那些家伙到底有什么动静。”
　　Bucky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眼，低声应了一句好的。
　　“我无法给你提供帮助，James，你的妹妹带着卫队还在鲨鱼那里斡旋。请你务必悄悄往返，不要出事。”海王担忧地望着Bucky，他笑了笑，安抚地拍拍父亲的手。
　　“不会的，他们没法拿我怎么样。”

　　如果说之前几星期，Steve都很少看到Bucky的话，那么这一段时间，他的朋友真真切切地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卖水草工艺品的老乌贼也念念叨叨的，说王子殿下很久没有从他的小摊前路过了。
　　“要知道，为了王子，这些姑娘可是愿意下大力气把自己打扮漂亮的。现在倒好喽，他不出现，连我的小腰带都卖不出去，卖不出去哎……”
　　他一边念叨，一边舞动触手，飞快地又编好一条发绳。Steve又和他说了几句话就道别，退开些再转头游走，以免水波扫到他的小摊。
　　Bucky去哪了？Steve有点担心。他病了吗？他受了伤？还是越来越不想看到自己了？

　　Bucky临行的时候没有和他的好朋友告别，因为，说实话，即使他沉着地安慰过自己的父亲说自己不会有事，但他心里也没什么底。毕竟那里是集所有罪恶于一处的中部沼泽，Steve和他一起在座头鲸那里听过那个传说，他不想让Steve再想些有的没的。
　　我这次去是为了父亲，这是趟秘密任务，对吧？王子殿下这样对自己说，然后在心底点点头。
　　但是他最后还是去了，他在傍晚笑眯眯地扬着头告诉Steve自己要前往沼泽，就好像那是一趟光荣又简单的活儿。Steve陪他看了一晚上星星，他们俩谁都没有说话。Bucky找不到理由来解释这段时间的疏远，而Steve想问他是不是想买一个灵魂，犹豫许久也没有问出口。
　　如果是Bucky想要一个灵魂的话，有什么不行的呢？
　　他那么好，他值得得到一个好灵魂，最好的。而且他也有能力支付。

　　王子此行其实算得上顺利。他游得比最快的飞鸟还要快——当然，这要感谢陛下的赐福。白天没人能看见他，夜晚他避开鱼群和大路。他悄悄地看沿途的风俗和习惯，发现沿途的人民越来越勇武好斗，但同时也越来越谨慎，他们捕捉风声和趋利避害的能力简直像壳一样把自己乃至整个族群层层包裹起来。James心有点沉，他知道这大概就是沼泽那些生物的影响了。
　　最后他停下了。眼前的地面自这里起，往远方蔓延出渐深的泥浆色，直至深黑，大地的裂纹里长出奇形怪状的枝桠和颜色怪异的水草。王子身前是一条道路，路两旁是密密的珊瑚排出的丛林，那些珊瑚或是已经失了光彩，或是只剩苍白骨架。James静静地停在这条道路的起点后，不到一臂距离的前方就是用海蛇尸体拦出的界线。他的右边不远处有一只正在睡觉的老章鱼，半边身子裹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它的皮肤是浑浊的棕色中夹着深紫，餐盘一样大的眼睛上结了一层白翳，卧在那里，像一座将死的界碑。

　　他觉得愤怒，这愤怒来源于一切活物喜爱生机的天性，也许还有人鱼的悲痛。老章鱼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熟睡中往这边歪了歪头。
　　James静静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拨开身前的水往前游过去，轻易地越过了那条线。他觉得——仿佛像是生日那晚从船上再跳回海里那样——自己像是越过了一道薄幕，但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海水还是海水，但触感黏稠，阻力顿时大了起来。王子皱皱眉回头望，发现老章鱼已经转过头，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James楞了一下，低头发现自己的身形已经显现在海水中。章鱼轰隆隆地笑起来，因为专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小人鱼而显得有点儿对眼。
　　“真是个鲜嫩的小王子……你爸爸没教过你不要随便跑到不该来的地方吗？别告诉我你是迷路了。”
　　James警惕着没说话，转过身来面对章鱼。
　　“让我猜猜……大王子和二王子战死了，三王子被放逐，老四在还在他那被冰层覆盖的领地里，你是最小的那个儿子，你来这里要做什么呢？”老章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语气带着微妙的好奇，伸出一只触手来点了点自己应该是下巴的部位。
　　“海王的宫殿和这里隔着半个大海，你总不可能是来走亲戚的……是奉你父王之命来找什么？还是有求于传说中的老巫婆呢？唔……”
　　它整个身子都随着思考变成了一种腐败的墨绿色，像一坨用剪碎捣烂的海藻捏起来的小山。
　　“……不管是什么，你总能得到你想要的，”老章鱼突然语气一变，抬起右半边身子的三条触手，可以算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欢迎来到中部沼泽，殿下，祝您……一路顺风。”
　　James听见了它语气微妙的尾音，带点意味深长的笑。他怀疑地看了它一眼，对方却不再理会它，重新调整回原来的姿势，头朝外，一动不动地像是又陷入熟睡。于是王子也就揣着疑虑，转身继续往前游去。身后的章鱼半边身子都裹在那块巨大的岩石上，不带一点点呼吸的起伏，像一座结满青苔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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