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月夕篇

　　已不知多少次艰难如鲠在心头，但每每想到你，就总敢向前走，永远不回首。
　　——2016年2月23日

　　Andrew交给林亦霖第一份工作并非盈利项目，却能竖口碑，是帮纽约的社保组织修建几个服务于流浪者的社保中心，虽不复杂却也符合他的心境，做起来自然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虽然自小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但到纽约之后的小林子却始终处在非常不错的物质环境里生活，这日也是为了实地考察，便顺便委托颜清薇的助理约Leo在一个很偏僻简陋的流浪汉之家见了面。
　　人就是这样，有目的时刀山火海都不会在话下，林亦霖丝毫不担心那位贵公子会不买账。
　　不出意外Leo果然来了，而且来的时候还面带微笑，风度翩翩。
　　林亦霖忙过一整天，正边看这里的资料边吃着简单的晚餐，还顺带给他准备了一份。
　　Leo瞅了瞅桌子上的冷面包和土豆泥，脱下风衣优雅落座：“多谢款待，这是我这几年吃过的最别致的晚餐。”
　　还好今日救助点没有对外开放，否则估计明日所有新闻的头条都得是他。
　　林亦霖抬头，合上资料后也笑了下：“请不了你吃最好的，至少请你吃顿最差的，总比留不下印象的无聊要好得多。”
　　Leo拿起面包，那粗糙的触感大概让他不得不犹豫了起来，半晌都入不得口，只好道：“林先生真是个特别的人，因为懂这些心思所以才能打动陈路吗？”
　　“没什么特别的，我当然没你们活得精致，小时候家里很苦，只剩妈妈照顾我，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林亦霖淡淡地说：“认识陈路的时候也过得很不好，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买了馒头，躲到没人的地方边看书边吃，为了省时间，也怕被同学发现时自己心里不好过。”
　　Leo似乎听得很认真，又似乎是理解汉语是仍旧需要花时间思考，所以静了几秒才回答：“其实在杂志上读过关于你们的文章，现实版的《灰姑娘》。”
　　说灰姑娘的时候，还用手指勾了两个引号。
　　林亦霖笑笑：“说了也没人信，除了他在节日送我的礼物，我不会花他的钱生活，包括我们的房子，也是一人一半共同负担的，等陈路每天回家拿下他的王冠，我才会开始爱他这个人，仅此而已。”
　　Leo的眼睛很漂亮，碧绿色的瞳仁深处似乎藏着很多秘密，他微微动了下睫毛，语气不痛不痒：“真是感人的爱情啊。”
　　“抱歉，讲了些无关的话浪费你的时间。”林亦霖弯起嘴角：“但还是想继续讲一些——十年前的陈路，说起来实在糟糕，又自大又霸道，没理由的欺负我，在众人面前羞辱我，不经大脑的伤害我，还毁了我付出那么多青春才实现的梦想……他给我的痛苦，可能多过给你的十倍百倍吧？但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没做错过事的，后来他还是改了，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也变成了更好的人，现在的陈路已经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憎了。”
　　“给我的痛苦……你知道他给了我什么痛苦？”Leo平静地反问。
　　林亦霖说：“他在你喜欢的女孩面前，极其过分的伤害了你的自尊。”
　　Leo道：“他是这么说的？”
　　林亦霖反问：“不然呢？”
　　Leo淡笑：“到没什么不然，其实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相信你的中文是和极精通中国文化的人学的，想必你也知道韩信受辱的故事。”林亦霖道：“很多伟大的人都经历过类似的痛苦，这不是你的错，是陈路的错，该纠结的也不是你，而是他啊……我今天讲这么多，是希望你能原谅他，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个让你愿意原谅他的办法。”
　　“在你眼里，那只是一件小事吧？”Leo问：“忙里抽闲，想推心置腹地开导我？”
　　“你必须承认那不是很大的事。”林亦霖并不受他话里的敌意所影响，声音仍旧非常平静。
　　Leo沉默过半分钟，忽然把桌子上一碗飘着几个菜叶的汤推到他面前：“既然是小事，那你亲自感受一次也不会很难，你若真觉得没什么，我也不会多计较。”
　　林亦霖瞅着汤上的油花，问道：“学过一言九鼎这个词么？”
　　Leo抱着手微笑。
　　林亦霖慢条斯理地把桌上的文件装回包里，然后动作极其自然地把那碗汤直接倒在了头顶上，狼狈的汤水瞬时间冲过他精心打理的发丝，流得全身都是污渍。
　　不远处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位即秀气又温柔的设计师的奇怪举动，拿着抹布惊呆在厨房门口。
　　淡定的Leo表情也僵硬片刻，眼睛微微张大，什么都讲不出来。
　　林亦霖看着他的眼睛，既没有一丝傲慢，也没有一丝乞求，每个字都像发自内心那般清晰的说：“对不起，我真的很想为陈路曾经的幼稚向你道歉，希望这么愚蠢的道歉的方式可以令你们冰释前嫌，从而在商场上成为明智的合作者，而不是为了孩子气去浪费自己的光阴，上次对你不礼貌，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完他便起身鞠了个躬，而后拎起公文包说：“好了，我下班了，看你也没有胃口吃这个饭，不如改日再聚。”

　　在外忙碌了整日的陈路当然不知道林亦霖在外面做了什么，想必颜清薇也没让人告诉他小林子约见了谁，所以一回家看到心爱的老婆正安然无恙地在花园里摆弄花花草草时，立即心情不错地凑过去亲了亲。
　　“嗯，身上什么味道？”大少爷松开他时很敏感的问道。
　　“什么？”林亦霖已经刻意地认真洗过澡，又莫名又紧张。
　　陈路轻轻嗅了嗅他的脸，肯定道：“你换了香水。”
　　“哦……圣诞节时杜威送的啊，原来的没了就拿出来用了……”林亦霖松了口气。
　　“原来是他的破东西啊，别影响智力就成。”陈路笑着进到半开放向花园的厨房，抬高声音说：“还做了饭，今天怎么这么好？”
　　“说得好像平时对你不好一样。”林亦霖哼了声，继续蹲下身搭理他刚刚亲手种的玫瑰苗。
　　房内灯光微暖，屋外月光稍寒。
　　只是这样能听见陈路讲话的声音，听见他走来走去的熟悉动静，林亦霖就感觉到一种有家的幸福，为了保护住这幸福，自己也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