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聆

　　与唐半分手是在离开了岭南地区以后，虽然他没有明说，我也知道他是特意将我送往中原繁华的地区。

　　分手的时候，他将一路上行医得来的收入和几包迷药给了我，要我一个人多加小心。

　　要是个普通的男人，一路上好歹也相处了由几个月，要是我软言相求，也就将我留下了，只可惜是个唐半，爱死人胜过活人。

　　我抬头，看着城门上的两个大字“竟陵”，紧了紧身上的包袱：从现在起，只有我一个人了。从现在起，只有聂冬晴了。

　　竟陵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朝廷在这里也驻有重兵，官府在此地的名声似乎比其他一些地方要好些——这种要命的地方，要是激起民愤，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进城门的时候，除了搜查严格一点，那种盘剥，索贿的情形倒是没有出现。

　　进了城，我站在大街上，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完全没有半点主意。摸着怀里揣着的几两银子，决定还是在个地方住下来再说。

　　今时不同往日，当然不能找那些闻名的客栈，只能找那些来往的行商落脚的地方住。唐半一路上也是住的这种地方。

　　初来咋道，什么地方也不熟，找了大半天，才找到一家“升平客栈”，只是来的晚了，这几天过道的行商特别多，说是要去洛阳赶一场大交易。只好与一队牙婆挤一个通铺。

　　牙婆带的也是些乡下女子，少女居多，都是家里太穷，养不活，就卖给牙婆了。

　　那个姓王的牙婆还在对那些个女人说些什么，也就是一些我会替你们找个好主子，你们多亏遇到了我，记得要精神些等等。

　　我听她说了半天，一个奇思异想冒了出来，我翻下床，拍了拍王婆的肩，她转过头来，横了我一眼：“干什么呢？没看见我正忙着啊。”

　　我定了定神，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说了出来：“王婆，我把自己卖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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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婆一听，立刻转过身来——生意上门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穿着粗布衣，梳着妇人髻，看样子也是家境不怎么好的。

　　“多大了？”一副精明算计的样子，看得我心里很不舒坦。

　　“二十一了。”

　　“哦哟，我说大姐，你好好的不在家里相夫教子，跑出来做什么呀？您瞧瞧，这里这些要去做下人的，有哪个是过了十五的。”

　　我从来也不懂这些，只好恬着个脸：“家里人都不在了，这不是想找个活路吗？”

　　“你是准备卖断，还是签几年契？”

　　卖断大概就是签卖身契，我还没打算卖了自己的一辈子，只想暂时找个地方安顿一下，好好想想，以后该做些什么。

　　“我打算攒一年的路费，好去外地投亲。”

　　“才一年，谁家也不会要。我说大姐，您就死了这条心吧。”王婆见没有什么赚头，立马转了过去，留给我一个背影。

　　不行吗？我有些沮丧，如果早知道可以从那个山城里逃出来，我也会早做打算的。

　　好一阵子，王婆又开口了：“你生养过了没有？”

　　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我还是回答了：“有一个儿子，三岁了。”

　　“别说我不义道，给你一个信儿。”王婆还是没有看我，但说出来的话却给了我一丝希望，“从竟陵往东去，有一个小镇，那里有一个海涛帮。前一阵子，他们的帮主夫人怀孕了，想找几个生养过了的女人去伺候。因为是打打杀杀的江湖帮派，没有几个正经人家的媳妇肯去，你要是实在找不到活，可以去那里试试。”

　　“谢谢您，王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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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镇叫桑平，因为曾经有个叫桑平的人，与危害镇子的恶虎同归于尽，所以这个镇子就有了如今这个名字。

　　海涛帮是靠水吃饭的，整个长江下游的航运几乎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最开始他们也不过是单跑货运，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后来，两湖总督的小女儿看中了海涛帮的帮主，就算被她爹逐出家门也要拗着嫁了。官家小姐的见识当然不同一般，于是海涛帮还是联合长江下游的大小码头，将货运的渠道完全掌控于他们手中，又控制了两湖两广的渔民，把掌了整个鱼市，何况还有两湖总督这个泰山大人的后台在。最终，形成了今天雄霸一方的海涛帮。

　　这样的一位帮主夫人自然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

　　我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好一点，随即走向了那道朱漆木门。

　　“站住。”伫立在门边的彪形大汉栏下了我。

　　我扬起了一张笑脸：“这位大哥，我听说这里的夫人在招伴当，我想来试试。”

　　那门房仔细打量了我两眼：“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半炷香的时间，一个三绺花白胡子的蓝裳老人跟着门房着了过来。那人也仔细看了我一会儿，才开口说话：“我是这里的管事，你跟我来。”

　　进了门，就可以看见一个很大的演武坪，在往前去，应该就是大厅了。不过只是招一个伴当，犯不着用大厅来招待，果然，那管事脚步一转，走上了去偏厅的路。

　　一路上，他不停地唠叨：“别以为我们这么就没有招到人就可以随随便便，我们夫人可使官家小姐，前面来的不合意，全退了。”又反反复复地重复，“即使是一个伴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进了偏厅，一个男人正坐在主位上，管事向他行了个礼：“帮主。”我愣在一旁，完全没有要行礼的举动，本来我也没有做过这些。管事见了，深深地皱眉，但帮主没有开口，他也没说什么。

　　那个男人随意瞟了我两眼，我却很好奇地仔细端详了他一番：一张脸也只算得上是端正而已，但却长了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只是这么随意的一瞟，也让人觉得他是双目含情。

　　“带给夫人去瞧瞧。”帮主算是同意了，其实这种事情还是全部由他夫人做主，他见我是个没有练过武的妇道人家，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你识字吗？”那夫人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管事带我见这个女人的地方居然是书房。一个能够把海涛帮一手折腾到这个地位的女人，看上去，也有几分顾王妃的气魄，只是少了她那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我点了点头：“识得几个。”

　　她指了指书桌上的文房四宝：“把你的名字写给我看看。”

　　我提笔，蘸上墨，写下了“聂冬晴”三个字，我其实很不喜欢练字，也讨厌进书房，所以一笔字也只能说的上是“可堪入目”。

　　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个还可以。”她转头对管事说，“这个留下了，去跟帮主说。”

　　管事领命退下了，夫人又看了我两眼：“你看上去也不象是个乡野村妇，以前家里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家严是个游方大夫，我也就跟着学了些。外子是家严的徒弟。”

　　“那也算是不错啊，怎么要出来讨生活？”

　　“今年六月发大水，家严与外子在涝区给人治病，染上了疫病，就这么去了。”

　　夫人一脸不胜唏嘘的样子：“你就跟着我，我回头教管事多照顾你一些。”

　　直到这位帮主夫人生产为止，我安身的地方算是有了。

　　随后夫人喃喃低语了一句，让我的心中有种很空茫的感觉——“现在要找个识字的女人，怎么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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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gk&海风：男主还有大概两章就出来了，至于顾瑶轩，我只能说，感情这种东西，是永远都有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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