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那抹伤

　　开学后第二个星期五晚上，寝室楼下小花园，两栋宿舍楼的焦点都聚焦在这里。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用各式各样的台灯照向我和周玲。
　　周玲在众目睽睽之下，扬起手臂，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大声地警告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贱？”尹鹏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发生了。
　　我居然没有哭。摸了摸火辣辣的的面颊，安静地转身，还要去KTV值班。尹鹏没有追来。
　　赵师兄看了看我的脸，心疼地问我怎么被欺负了，我笑，笑得让他有点心惊。我说就当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他的怀疑写在脸上。他的眼睛里布满同情，怜悯。这些都是我憎恨的情感。因为憎恶，我本能地躲过了他伸过来的手。
　　我说：“老板，你可以放心回去休息了，我会坚守好岗位的。”
　　他顿了顿。小心地说：“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星期天早上，我终于可以回寝室睡觉。我没有吃李晓晓为我准备的早餐，我以为我可以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的。却没想到，不到中午就自然醒了。四肢无力，心脏像被掏空了。
　　我决定起床，只有李晓晓在。晓晓不安地看着我：“你还好吧。”
　　我僵硬地笑。她来到我的床边，“大程。”这是她为我取的专属绰号。“尹鹏和周玲开学就申请了自费留学。有什么误会趁人还没走，大家都说清楚吧。毕竟我们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
　　我又笑，云淡风轻般的笑。
　　“你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我相信你。有什么事大家说开，以后大家还是朋友。”
　　“我的朋友只有你和王晶。”我抓紧她的手。
　　她一脸的无可奈何。我又笑了笑。
　　天花板上悬吊着五彩的千纸鹤，那是我们大二参加寝室室风比赛的时候布置的。最丑的是我和王晶叠的。只有风，才给它们带来生命。我也只有好好的活下去，才能在流浪的天地找到栖身处。我望着它们出了神。李晓晓明白，我不想和她多说些什么。
　　凌风打电话来，问我回去实习的时间定下来没有。我说下个星期就回去。他说有事记得打电话。下午游闵的电话又来了，她也说有事记得打电话。这段时间身边的人几乎都在告诉我，有事，就打电话。
　　我害怕任何人的爱。我宁愿，所有的人都远远地躲着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和爸爸吵架后，我跑过去安慰妈妈，妈妈狠心就把我推倒在地，大声哭着，叫我和爸爸一起滚。那个时候，我就懂得，躲开。
　　他要出国了。和周玲一起。
　　图书馆，是个好地方。它会告诉你一切，也会让你忘记一切。我徜徉在弗洛伊德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一坐，就可以若无其事的度过一整天。实习期的日子就是这样好，不用上课，不用点名，也不用想着迟到。
　　秋雨绵绵，千丝万缕，慢慢湿润了古老的青石板。我喜欢这样缠绵的秋雨，喜欢这样安静的操场。
　　我知道，从图书馆出来，他就一直跟在我后面。转身，我们都在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对方。最终还是他撑伞走了过来。我笑。
　　他不说话。四周太宁静了，我似乎听到了雨丝沁入泥土的声响。
　　我说：“听说你下周就要出国了，祝你一路顺风。”
　　他低下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没有什么其他的要和我说说吗？”
　　我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要离开的人，给予他牵挂，是一种残忍。尹鹏，我怎么可以对你这么残忍？
　　他停下脚步，声音微如细雨。“你就这么不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吗？你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而已。”
　　我的脸被丝丝细雨亲润了。“尹鹏，多后悔我们走到了一起。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多好。”
　　“为什么都要走了，你还要说这样的话伤我？”
　　我笑了。眼角有和秋雨一样温度的水。“对我而言，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陪伴。如果我们还是好朋友，我们现在还在一起吵吵闹闹。可是我们成为了情侣，不过一年，我们就走到了尽头。”
　　他的眼睛专注地打量着我，好像不认识我。“那当初为什么你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我错了。我以为我可以爱上你。你帮我买早餐，你给我抄笔记，你教我玩游戏，我以为我们可以相爱。可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我只是喜欢这样的感觉，但这不是爱。”
　　他眼角变得有点红。明亮的泪珠在他的眼睛里打转。他是个温和的人，他不会暴跳如雷，他善良，他只会问为什么和说对不起。可是这次他说出了：“程雪，你原来这么狠。”我应该要让他抓狂了吧？
　　我微笑。“我们都接受现实吧。你将要出国，以后很有可能成为一名出色的什么专家。我们的路不同。我只有祝福你。。。。。。前途似锦。”
　　自从理解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后，我就讨厌哭。
　　他安静，平稳。“程雪，你是我见过最狠心的。明明是你背叛了我，你却说得这样心安理得。程雪，你是要我彻底恨你吗？”

　　我的心抖了抖，莫名的凄冷。这个和我朝夕相伴过的男友还是不了解我，我最害怕人世间的仇恨。他说我背叛他，也许，那个奢侈的高中同学会，尹鹏默默地站在阁楼的尽头，真的亲眼看到了林尧俯身的一幕。他只是把所有的疑惑和心痛都啃尽了装进肚子里，没有质问我，就像，我从来不质问他一样。等到酒醒，看到的依旧是他干净的脸，甚至那份熟悉的心疼我的不安。
　　他说，“因为你在乎的人不是我，所以你这样心安理得。”
　　我不想说的太多。我怕雨下得更加缠绵。
　　“你骗得了你自己。你骗不了我。既然是这样，你当初就不应该接受我。你不应该在我铁了心的绝望里放下希望，又放下炸弹。你现在把我们都炸得血肉模糊，连你自己也伤痕累累。”
　　雨下得越来越紧，一切的是是非非都需要干净的雨水洗尽。说爱我的他，终于恨我了。
　　一个星期后，他真的准备出国了。那天也下着缠绵的秋雨，地很滑，我差点摔了跟头。我就躲在他们寝室楼下的大树后面，看着周玲和他的爸妈说说笑笑，尹鹏也下楼融入了他们，他们四个人，真像一家人。
　　我连最后的诀别也没有勇气说。我怕，一点点的不舍，就让我的伪装怦然崩塌。
　　离别的人，终会随着时间，忘却。
　　冬天马上就要到了，这天，真冷清。周玲的床空着，想起周玲，想起了她给我的一巴掌，让我成为了文学院的名人。这一巴掌，仅仅是因为我彻底伤害了尹鹏。现在想想，不管他们的亲密到底是周玲一个人的心机，还是作为尹鹏刺激我的帮凶，一切都源自于爱。她，也是个需要爱的女孩儿。
　　林尧也走了，在万州冬天的第一场雪到来的那天。很多年后，我可能还会记得，那些洁白湿冷的雪花，慢慢飘落到脏乱的尘土里的情景。我终究，也没有勇气打个电话，说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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