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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莫表哥的爱情
一直到一段时间以后,卢中瀚在公司走廊迎面撞到他。那个时候,他还是没名没份的和Helene在一起。
卢中瀚替我圆场说,“lulu,常常挂念你,周末一起吃个饭吧?”
爱公子摇头推辞,“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发火,现在的我没脸见她。”
究竟要多爱一个人,才能到这个地步?为了根本莫须有的未来,众叛亲离?
这个女人怕是研习过蛊术,给爱德华下了蛊,他才能这么死心塌地,烂醉到底。
爱情是最狂热的赌徒。注都压在风险最大的地方。压的越大,输的越多,输的越多,越要继续。如果放手,就意味着服输,一败涂地,一无所有。所以只有继续,所有的付出才有意义。
爱德华对Helene如此。
Helene对默罕默德亦是如此。
默罕默德回去结婚,老爸钦定的结婚对象竟然是他小时候暗恋过的表妹茉莉Jasimine。
说是表亲,除了祖母,谁也说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血缘关系。阿拉伯民俗群居。每一栋大房子里面,都住满了人。默罕默德九岁到法国之前,就和曾祖父母,祖父母,叔叔姑姑,以及十几个表兄表妹住在一起。
这个茉莉表妹住在他家对面的房子里,比他小两岁。海藻一样乌黑的卷发,黑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
默罕默德的家族在村子中,比较富有。有时候会给孩子们分蜜糕。他都是悄悄的藏起来,等到午睡的时候,偷偷躲到没有人的谷仓,端给茉莉吃。茉莉吃的尽情,每一次连粘在盘子上的蜂蜜都会舔的干干净净。
默罕默德总是咽着口水问,“好吃吗?”
茉莉甜蜜的点着头,“蜂蜜是全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我长大了以后,要每天都吃蜂蜜。莫莫表哥,你怎么能不喜欢吃蜂蜜?”
这就是那个一碗粥的爱情。他有一块蜜糕,他可以全都给茉莉,连妈妈的半块都省了,因为他妈妈在巴黎。
九岁的时候,默罕默德的父母来接他去法国。他上了车,车开起来,尘土飞扬。七岁的茉莉穿着纯白亚麻的布衫,赤着脚,跟着汽车在尘土中飞跑,边跑边喊“莫莫表哥,莫莫表哥……”
九岁的他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心痛。他趴在后座上,看着越来越小的茉莉,对着安拉发誓,“茉莉,我一定会回来娶你去巴黎,给你天天吃蜂蜜。”
从荒芜的一无所有的撒哈拉沙漠,到繁华的头晕目眩的巴黎,他用了很多年,很多年学习。
原来世界可以这么大,原来世界可以有那么多比蜂蜜还好吃的东西,原来世界还可以有不同于真主规定的生活,原来世界根本就不是他想像的样子。
默罕默德奋力考进入了一间全法排名前十位的工程师学校。毕业的时候,他是全年级第一。
这个来自撒哈拉边缘的孩子,带着他长长古怪阿拉伯的姓氏,仰着头,进入大公司的一线部门,年轻有为,等着升迁,前程似锦。
他优秀,他英俊,他遵循着一切社交密码,左旋右转,游刃有余。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国家,适者生存。
茉莉的影子,慢慢慢慢的融化在梦里。那是他的前生,可以忽略不计。
他遇到Helene,如此美丽智慧的女子,真正的金童玉女,他们天生一对。
他爱她,爱他现在的生活,爱他的自己创造的人生。
他爱,他得意,他沾沾自喜。
树冠拔得再高,总还要有根的维系。他可以学的,再贵族,再有教养,再彬彬有礼,骨子里流的,是阿拉伯的血,脑袋里虔诚的,是安拉的召唤,就算他选择背叛他的父母,和家族,可是他背叛不了自己。
阿拉伯人有自己的风俗和文化,□□有自己的追求和人生。
父亲给他订了婚,在撒哈拉边缘的小村子里。未过门的妻子是他的表妹,叫做茉莉。
茉莉这个名字,对于阿拉伯女孩的普及率和默罕默德在男生中的普及率差不多。远的近的,默罕默德至少有十几个表姐妹叫茉莉。阿拉伯女生一向早婚,所以他认为他的茉莉,一定早为人妻。
把他养大的祖母故去,临终的时候念着他的名字。从九岁走了之后,二十几年他都没有回过村子,这一次他不再有理由逃避。
□□的葬礼安静而简朴。他站在二十多年,没有变化的小村里面,时空穿梭,怅然若失。他弟弟喊他去客厅,家族会议。
所有的男人都在客厅闲坐。作为长子的父亲,坐在中间,端着加了很多薄荷的滚烫的浓茶,对他说,“你是我的长子,你要娶一个□□女人。”转头对他弟弟说,“去把茉莉叫来。”
一个穿着黑色长衫,带着面纱的女人走了进来,站在他的面前。
父亲继续说,“这是茉莉,你的妻子。明天你跟我去对面商榷婚礼日期。”
默罕默德大喊,“你怎么能够违背在安拉面前的誓言,你说过这一次只是来参加葬礼。”
“这就风俗败坏的民主国家教育出来的不孝子,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去法国?”父亲气的手里的茶散了一身。抓起面前的蜜糕,就扔了过来。蜜糕砸到脸上,流进嘴里,浓郁的甜蜜。
穿着黑色落地长衫的女人,拿出了一条手帕,递给他,“莫莫表哥,你不喜欢蜂蜜。”
“茉莉?”,他抓住那个女人双肩,“你是我的那个茉莉?”女人点点头,撩开面纱,茉莉长大了,但还是儿时的模样,黑宝石的眼睛里面,缀满了泪水。
“莫莫表哥,我知道你有心爱的女人。可是她不是□□,你跟她在一起,不能够去安拉的天堂。”茉莉捂着脸跑进了女眷的内堂。就算是他,无所谓男女的分别,在这个根深蒂固的小村里面,他也没有勇气闯进去。
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真主,九岁的时候誓言,回响在天际。他发誓的时候,是如此的真诚,连安拉都听到了他的誓言,所以才记录在案。
入夜以后的沙漠,冷风习习。他坐在门前的西瓜地里,不言不语。父亲悄然坐在他的身边说,“你是一个□□,只有娶一个□□女人才能去天堂享福。一个男人总会遇到美丽的路精挡路,纠缠过后,陪你前行的只能是同类。”
他看着漫天闪闪的星星,半响说,“我明天和你去。”子的幸福。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在活着葬着他祖祖辈辈的土地上,默罕默德放弃抵抗,束手缴械 。
千山万水走过,现在该是回家的时候了。老婆不用懂他的心,老婆只需要懂他的胃。老婆不用知道他的辉煌和哀伤,老婆只要确认他安好和健康。老婆不用妖娆聪慧,好赖都是他的女人,不需要世界来鉴赏。
默罕默德想要和茉莉过着平静的生活。
这变成了奢望。
爱情是魔鬼。分手的时候,衷心的祝福,那是因为已经不再有爱。若还有爱,心里定就盼着他不幸福。
如果默罕默德娶了一个狰狞的阿拉伯女人,过着地狱生活,获得诅咒,一生不得幸福。Helene也许会好过一点。
然而,他居然娶了茉莉回来。
对于Helene,不仅仅是伤心失望,还有嫉妒和疯狂。
这就是爱情。得不到的都是球,拼命的抢。哨声一吹,比赛结束,那一网兜的球,堆在墙角,没人理睬。
Helene不停的介入他们的生活,用各种方式。甚至包括请了一个阿拉伯语的翻译,给茉莉说,默罕默德已经开始执行离婚程序。
各种闹剧一直在进行。就算爱公子不给我们讲,别的朋友和同事也在传闻。
一直到有一天,Helene去找茉莉的时候发现,阿拉伯长袍也盖不住圆起来的肚子。
闻讯赶回来的默罕默德把茉莉挡在身后,低声哀求,“Helene,放过我,可以吗?留一点美好在回忆里,让我在余生里面,还有机会追悔莫及。”
他们曾那样无骨合缝的相爱过,所以Helene听得懂他话语里面的决绝与无奈。
Helene终于明白,他们天设地造,为的是相爱。这一生,她的爱默罕默德也会爱着她,但是永远不会成为她的丈夫。
慢慢的一起走,慢慢的被时间蚕食,慢慢的变成鹤发鸡皮,慢慢的看着爱情被风干成落满了尘埃的标本,慢慢的模糊掉所有细节与感动,在变成传奇之前,相守一生,到底是折磨还是浪漫?
爱情原本就是个贱人,越是放手越是放不开手。像是拔河,一方猛然放手的结果,另一方就骤然摔过了线来。
最痛苦与漫长的时期是做决定。一旦决定了,执行是简单的事情。
Tina帮Helene在西班牙找了一个职位,不是特别理想,过度一下尚可。重要的是离开,越快越好。
Helene在巴黎最美的六月离去。
清晨玫瑰色的城市里面,空无一人,Helene坐在出租车上,隔着车窗户,说着和爱公子N年前一样的话:
“巴黎让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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