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生存的空间

　　雪彬无意识把手机颠来颠去，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心怦怦怦快速跳动，又喜又怕，欢喜着终于是李雪彬撕开了欧华的冷静，害怕着不知道欧华接下来会怎么做。后背僵直，紧张地期待欧华下一刻气冲冲站在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骂，或许心里面还期待着会象喝醉那夜，把她狠狠摔在地上，至少，至少，这样，让她知道，欧华还是有一点点在意李雪彬，在意这个家。
　　世界渐渐变得宁静，墙角的落地座钟答答答流转，时针沉稳的摆动，跨过一格，又跨过一格，再跨过……欧华没有出现……没有任何人出现……雪彬象尊雕塑，一动不动……时针指向下午一点，沙发上的人终于动了。
　　双脚发麻，微微动动，刺骨的痛，肚子咕咕叫，起身向厨房，踉踉跄跄。
　　打开冰箱，韭菜炒鸡蛋刺鼻的味道，叹口气，居然是忘记了套上保鲜膜，懒懒拧着盘角，拿出，重重放下，盘底与灶台撞击，清脆的响。电饭煲盖斜斜挂着，早上吃剩下的米饭，凉透了心，生硬。
　　木然的开煤气，火苗嗤地一声，窜得老高，微怔，额头冒出薄汗，愣一下，继续木然地动作，饭在锅里滋滋响，木然地盛到碗里，靠在灶台，就着冰凉的剩菜，大口大口朝肚里塞，不一会儿，两碗饭见底，碗筷随手扔在灶台，拧着盘角，将吃得只剩汤水的菜，放进冰箱。
　　打饱嗝，伸懒腰。
　　走回蜷缩大半天的老地方，照着原来的样子，又蜷回去。拖鞋在厨房踩到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脏印，刺眼的明显。
　　雪彬呆呆盯着这条从厨房延伸到脚边的长印，象是研究一个世界性命题，认真研究着它的长度、宽度、出发点、终结点、中间的断点……研究到一定高度，雪彬生出强烈的责任感，为什么自己的家里会出现一条这样条的长印？为什么这条长印长得这么奇怪？为什么这条奇怪的长印似乎越来越淡……
　　电话铃尖锐的声音，终于打断了家庭“锅炉工”李雪彬同志的伟大研究，来电显示令木然无光的眼睛亮得透明，快速接通。“天上人间”漂亮年青的老板声音永远和善，很具诱惑力。“三缺一了，彬彬，怎么还没来呢？”
　　“呃——身体不适，今天……就，不来了。”雪彬羞红了脸，找到一个自以为合理的籍口。
　　“哎哟，彬彬啊，身体不适可大可小，得去医院瞧瞧，别拖出大毛病来。”关切中透出戏谑，隐隐有些压抑的笑声，“我来陪你上医院吧！”
　　“啊？不……不用了。”雪彬挺直背，慌张又急切。
　　“不用了啊——”隐隐地笑清晰几分，“那你可要好好休息——我们，等你回来哦。下次来时，记得所上次的借款还一部份哦，一定要记得哦。”不知是因为没来得及挂掉，还是故意没有挂掉的电话那头，传来几个女人放肆、毫无顾忌的大笑声，当然，李雪彬上午曾拨打过求救电话的牌友，不用脚趾头想就在其中，雪彬想象着披金戴银一棵棵圣诞树，前仰后合，讽刺的笑。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手扬起，将该死的机器扔得老远，电话在地板打几滚儿，啪啪啪，四分五裂，寿终正寝在油亮发光的地板。
　　乱蓬蓬的头埋进膝盖，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这时候，应该流泪的，可是，雪彬没有泪流，抬起头，不可思议眨眼，用力眨眼，还是没有。
　　扑吃！李雪彬竟笑起来。笑着笑着，心情奇迹般阳光明媚起来，抱住膝盖，歪歪靠着，想要继续自己伟大的研究，瞪大眼瞧着地面，那条又脏又长的印淡了好多，若不是刚刚认真研究过，乍看一眼，已不太容易找到。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房间，脏印迹将干净的地板分成楚河汉界。
　　世界更加安静独立了，只留下座钟，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头歪歪，再歪歪，抓过身边的遥控器，电视开了，漂亮的女主角哭得梨花带雨，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清晰。
　　终于这世界不再是一个人。
　　头歪向窗户，阳光明媚，在玻璃上反射，眼睛睁不开，半虚着，李雪彬终于满意了这个姿势，昏沉沉，女主角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苏越迷迷糊糊和出纳小妹交接回款手续，已经数了第三次，娃娃脸陈洁早开好收据，单等着她数好金额，往她手里一放就算完事儿。笑眯眯看着苏越越数越乱，越数越没章法，陈洁抿嘴笑：“苏经理，要不你到旁边慢慢数，核对好了直接找了换收据就是。”
　　“不，不，就好，就好。拿，好了，就这个。”
　　“呵呵，苏经理，你好可爱的，我看着你数，都帮你数好几次了，NO PROBLEM！”
　　交接手绪顺利完成，苏越浑身汗涔涔，死捏着收据靠在走廊，不断深呼吸，终于还是没有违背自己的原则，没有做错事。
　　最后深呼吸一次，开心笑着转进业务部，李林方静秋头碰头，屁股撅得老高，手臂靠在办公桌，对着桌上的设计图样式低声交谈。苏越坐上自己的位置，高兴轻松的心情因想到雪彬又暗淡。抬眼，正对着两个摇来摇去的屁股，不觉又笑起来。脑子不停转动，不停想出办法，又不停自己否决掉。
　　李林和方静秋半蹲在苏越前，看她又摇头又点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象个傻瓜。
　　突然，坐着的家伙作了重要决定，猛地站起身，吓得看戏的两个家伙向后猛跳。
　　“苏越，你要起身可以先打招呼么？吓死人不用偿命哦！”方静秋抚着胸口埋怨。
　　“嘿嘿，对不起，对不起。”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双手合拢，连连道歉，飞快跑出去，淡紫红的套装在门口一闪，便消失了。
　　“风风火火，神经兮兮，许林生怎么会娶了这么个老婆，哎——好可惜——”
　　“方静秋，你又发花痴。”李林推一掌憧憬帅哥的小女人，趴向桌面，继续对着设计图稿指指点点。
　　ATM机吱吱读卡声，钞票的声音，苏越特别喜欢听，却很少有机会听到的声音。
　　屏幕上的余额，支付完房贷就得饿肚子，天天吃饱饭，房贷就没着落，可是苏越和林生都很努力，明天，面包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
　　雪彬说只要两天，两天一定会还，不会挨饿，不会来不及付房贷，握拳头，给自己打气。
　　苏越的美少女长条型钱包第一次吃得这么饱，第一次这么鼓，终于完成一次作为钱包的应有使命。
　　雪彬的电话总在无法接通中，默默计算着路程，苏越决定步行去天上人间，李雪彬喜欢这个变态的地方，恨不能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到那里找她，总不会错的。
　　街面干燥，车辆扬起少量的灰，部分尾气被两侧的绿树吸去一部分，空气算是清新自然的。太阳西斜，阳光明亮，没有太多热力，照在身上很舒服。
　　路过的铺面播放着不同风格的音乐，跳跃多变，行人冲冲，没人在意这份别样的美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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