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记

　　沐清宫的仪元殿内佳肴满桌，宫女们分列两旁手捧托盘中放着各类用膳器物，圆桌边皇后和婳儿及子洵用午膳用得甚是开心。午膳用罢，皇后便向内殿里去午休了，子洵下午有功课要做也回沁阳宫去了。四散之下，婳儿只觉无聊起来，但想起明日要上书法课，干脆还是早早回书房练练字于是也坐上了小辇。午后的太阳仍然有点灼人，加之刚才饱足了肚子，婳儿在辇轿里只觉昏昏沉沉，不由眯起眼来打盹。直到一声尖细的妇人声传来：“老妇参见长郡主，郡主万福金安。”婳儿惊得一下睁开了眼，此时轿子已停，琳琅通报道：“郡主，是主簿夫人吴氏。”珊瑚挑起了帘子一角，婳儿则透过薄纱隐约见得跪在地上的约莫四十岁的妇人——身穿酱紫色大花套裙，头簪图案花哨的珠翠钿簪，腕间的各种碧玉手镯更是多多益善。婳儿心下觉得眼前这位夫人的装扮当真是俗不可耐，素不相熟也无半点好感，清了清嗓道：“夫人请起。”吴夫人便由身边婢女扶起：“谢长郡主。”

　　待直起身子后又开始满脸堆笑唠唠叨叨：“今日一见长郡主，您可真是人中龙凤、仪态万方。他日啊，定能出落成名动天下的大美人啊！”婳儿轻咳一声：“多谢夫人夸奖。”琳琅便向前一步说道：“夫人，郡主这是正准备回宫里上课呢。”吴夫人一怔，随即又笑着道：“那真是叨扰郡主了。老身前几日无意中觅得一对上乘的东珠，色正圆润，正称得上郡主如雪的肌肤。便命人打了对琉璃簪子献给郡主，还望郡主不嫌物贱。水香，还不快把簪子呈上来！”说罢，身后的水香捧着一个红木妆匣，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笨拙地行礼：“奴婢参…参见郡主。”谁料，他身旁的另一个宫女悄悄伸出半只脚，水香一个不稳被跘得向前摔去！

　　“啪——”整个妆匣被摔到了地上，里头发出簪子摔断的声响。水香见状直接跪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赔罪，脸色全白。吴夫人见状，脸色刹时已似吃人的老虎，抬脚踹上了水香的腰，骂道：“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笨手笨脚的什么事都做不好！留着你有什么用！”婳儿闻言立即皱了眉，那妇人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又说：“荷香！给我掌嘴！再拖去打五十大板！今儿我倒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奴才！”婳儿眼神示意珊瑚去制止，可荷香得意一笑，两三步上前揪着水香的衣领，反手就是两个耳光。这下水香的脸红了一片，却也不敢出声。珊瑚忍不住开口道：“夫人，皇宫内苑您这样当众惩罚宫女可是动用私刑啊！”吴夫人气还未消，眉毛一挑尖声道：“呦呵，怎么了？我管教自己奴才也轮得着你这个婢女来管？！”说完就一巴掌掴了上去，珊瑚未料到这夫人居然这般蛮横，竟是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幸亏身旁的琳琅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婳儿把手边的茶杯往地上重重一掷，喝道：“放肆！”眼前这乱成一团的夫人宫女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连连道郡主恕罪。

　　婳儿冷笑一声，紧了嗓子道：“吴夫人你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你竟敢这样目中无人，擅用私刑，还动手打了本郡主的人！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郡主！可还有王法了！”吴夫人簌簌发抖求饶道：“郡主息怒，郡主恕罪！老身知错了，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老身知错了！”婳儿也不顾吴夫人一行，只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珊瑚。原本光洁的脸颊上不仅赫然有着红印，珊瑚更只是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着不发一声。婳儿忙问：“珊瑚，可是很疼？”珊瑚转过身来，微行一礼道：“回郡主，奴婢无碍。”琳琅此时也插话道：“禀郡主，珊瑚刚才还把右脚崴了。”婳儿听罢立刻瞪向那吴夫人，却见她竟然还想要开口解释，火气瞬间往上冒，先说：“琳琅，派人先送珊瑚回宫，并宣太医诊治。”

　　珊瑚行礼由小宫女搀扶告退后，婳儿这才瞄了眼跪在地上的吴夫人又冷哼一声悠悠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吴夫人今日又当如何？”吴夫人忙说：“郡主恕罪，老身知错了！”顿了顿又说：“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儿本郡主倒是不想再追究下去了。只是还请吴夫人现下立即去向皇祖母认错，再好好学学这纲常法规吧。”说罢，便向后倚坐，琳琅放下帘子，朗声道：“郡主起轿！”只留吴夫人一行仍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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